《藝術的故事》08：西方“黑暗時期”的幾百年里，東方藝術在如何發展？ | 聽見藝術

「 中國人不認為作畫是卑微的工作，他們把畫家跟富有靈感的詩人同等看待。」

from E.H.貢布里希

在回到西方世界、繼續講述歐洲美術的故事之前，我們至少要看一眼在那動蕩混亂的幾百年里，當圖像問題嚴重地糾纏著西方世界心神的時候，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另外兩大宗教對圖像問題有什么反應。

在公元7世紀和8世紀時，勢如破竹地克服了一切障礙的中東宗教，即波斯、美索不達米亞、埃及、北非和西班牙等地的伊斯蘭征服者的宗教，對待圖像問題比基督教的做法更為嚴厲。制像是被禁止的，但是藝術本身卻不會這么容易就被壓制下去。

西班牙格蘭納達的阿爾罕布拉宮的獅子院

1377年  伊斯蘭宮殿

由于不準表現人物，東方的工匠就放縱想像去擺弄各種圖案和各種形狀。他們制作出最精細的花邊裝飾，人稱阿拉伯式圖案。我們走過阿爾汗布拉宮的庭院和大廳，欣賞那些千變萬化的裝飾圖案，其感受之深令人難以忘懷。

波斯地毯  17世紀

通過東方地毯，甚至在伊斯蘭領域以外的世界也熟悉了那些發明創造。我們可以把那些精細的設計和豐富的配色最終歸功于穆罕默德，是他驅使藝術家的心靈離開現實世界的事物進入那線條和色彩的夢幻世界。

后來從伊斯蘭教中分化出來的宗派并不這樣嚴格地理解對制像的禁令。只要跟宗教無關，他們是允許畫人物和插圖的。從14世紀開始的波斯人，后來還有伊斯蘭教徒統治下的印度人，他們為傳奇、歷史和神話所畫的插圖表明，在那些國家中，以前的教規把藝術家限制于設計圖案的天地之中，卻使藝術家獲得了極大的益處。

約1430-1440年 波斯傳奇故事寫本的細密畫

例如15世紀波斯傳奇寫本中有一幅描繪花園月夜景色的插圖，就是最好的例證。它跟拜占庭藝術一樣缺少現實感，畫中沒有短縮法，也未嘗設法顯示明暗色調和人體結構。畫中的人物和植物看起來像是從彩色紙上剪下來，布置在書頁上組成的一幅完美圖案。然而正是由此，與藝術家為了使人產生現實感而作出的圖畫相比，這張插圖更為適合書本。我們看這樣的畫頁幾乎跟看文字一樣，可以馳騁我們的想像力，而絲毫不會覺得厭倦。

宗教對藝術的沖擊在中國更為強烈。

朝覲圖  約公元150年

中國山東武梁祠  畫像石拓片

中國人很早就精通鑄造青銅器的藝術，然而我們對中國藝術的起源所知有限。在公元開始前后的幾個世紀里，有許多反映古時人們生活和民俗的生動場面出現在墓室的畫像石上，我們所謂的典型中國藝術在那時已經獲得很大的發展。

辟邪  約公元523年

梁昊平忠侯蕭景墓辟邪，中國江蘇省南京市甘家巷花林村

不過中國藝術家不像埃及人那么喜歡有棱角的生硬形狀，而是比較喜歡彎曲的弧線。如果要畫飛躍的馬時，似乎是把它用許多圓形組合起來。中國的雕刻也是這樣，好像是在回環旋轉，卻又不失堅固和穩定的感覺。

責妻  約公元400年

絹本手卷局部  可能摹自顧愷之的作品

中國有些偉大的賢哲大多也是把藝術看成一種工具，可以提醒人們回憶過去黃金盛世的美德典范。現存最早的中國畫卷有一卷是根據儒家思想選集的貞婦淑女，相傳原作出自東晉顧愷之的手筆。畫中布局和姿態十分清楚，絲毫沒有生硬之處，而畫中起伏的線條，就賦予了整個畫面一種運動感。

羅漢像  約1100年  發現于四川

上釉陶器，約等身大

不過，對于中國藝術最重要的推動力當屬佛教的影響。僧侶和居士經常被再現為非常逼真的雕像，我們在耳朵、嘴唇和面頰的外形上又一次看到了弧線輪廓，但是它們非但沒有歪曲真實的形狀，反而把各部分融為一體。

佛教不僅通過給予藝術家新任務對中國藝術產生影響，它還帶來了對待繪畫的嶄新態度，就是十分尊重藝術家的成就。中國人不認為作畫是卑微的工作，他們把畫家跟富有靈感的詩人同等看待。東方宗教教導的對參悟和觀察的訓練，直接影響到了藝術家以虔誠的態度畢恭畢敬地畫山水不是想進行什么個別的教導，也不是僅僅當作裝飾品，而是給深思提供材料。這就是中國12世紀和13世紀最偉大的風景畫所蘊含的意圖。

傳為高克恭  雨山圖  約1300年

立軸，紙本，水墨，122.1x81.1cm；臺北故宮博物院

中國藝術家學習藝術不從研究大自然入手，而是從研究名家的作品入手，在全面掌握了這種技巧以后，他們才去游歷和凝視自然之美，以便體會山水的意境。云游歸來后，就嘗試重新體會那些情調，把他們的松樹、山石和云彩的形象組織起來，很像一位詩人把他在散步時心中涌現的形象貫穿在一起。那些中國大師的抱負是掌握運筆用墨的功夫，使得自己能夠趁著靈感的興之所至，及時寫下心目中盤旋的奇觀。當我們嘗試立足于畫家的地位，體驗一下他對那些巍峨的山峰想必已產生過的肅然心情，我們至少就能隱約感覺到中國人在藝術方面最重視的是什么。

這種有節制的中國藝術只是審慎地選取幾個簡單的大自然母題，自有某種妙處。但是，不言而喻，這種作畫方法也有危險性。隨著時間的推移，幾乎每一種筆法都有傳統的根基和名目，而且前人的作品博得了無比巨大的普遍贊美，藝術家就越來越不敢依靠自己的靈感了。以至于在以后的若干世紀里，繪畫的標準一直很高，而藝術也就越來越像是高雅、復雜的游戲了。

#本期互動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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