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對女人一向巧取豪奪,他看中的女人就非要弄到手。《明通鑒》曰:“九月甲戌朔,車駕駐宣府,江彬營鎮國府第,悉輦豹房,珍玩女御實其中,上遂忘歸。時夜出,見高門大戶,即馳入或索其婦女。富民率厚賂彬,以求免。軍士樵蘇不繼,輒毀民房屋,以供。市肆蕭然,白晝戶閉。”為了自己消遣,武宗可能闖進有錢人家,掠奪婦女以充后宮,極其霸道。以致民怨沸騰,良家婦女不敢上街逛市,為恐被武宗掠去。
西門慶與武宗如出一轍,對女人威逼利誘,哄駭詐騙,巧取豪奪。譬如一面許諾宋惠蓮錢物,霸占了她,一面對她的丈夫來旺設計陷害,最后數頓拷拶遣還原籍徐州。對李瓶兒,先是騙取錢財,再是遣棄,當李瓶兒嫁給蔣竹山后,醋意大發,指使兩個搗子沖砸藥鋪,逼李瓶兒就范,娶回李瓶兒卻又冷落一旁,導致李瓶兒上吊自殺。為了霸占潘金蓮,害死武大,賄賂官府,發配武松,手段極為狠毒。據統計與西門慶發生性關系的女性有數十人,他還好男風,他的荒淫不比武宗遜色。
西門慶家中的妻妾關系,呈現出“以亂尊卑”的狀態,“西門慶對妻妾的寵愛的天平砝碼的支撐點有兩點:即利欲的獲取和性欲的滿足。”[(5)]這點與武宗寵愛女人的出發點一致:女人只要有情趣,管她結過婚的,懷孕的,他都喜歡。
好樂的明武宗 武宗是個不安分守己的皇帝,極好游樂。武宗繼位第二年(即1506年8月)立皇后不久,他就不與皇后住在一起,反而寧愿和他的太監伙伴四處走動。騎馬、射箭、角坻和音樂都曾讓他高興一陣,但是不久他就玩膩了。他開始化裝離開皇城在民間尋花問柳。
《明通鑒》有曰:“造作巧偽淫蕩,上心系毬走馬放鷹、逐犬,俳優雜劇錯陳于前,至導萬乘之尊與外人交易狎昵媒褻無復禮。日游不足,夜以繼之,勞耗精神,虧損志德”。又有:“庚子,上始微行,夜至教坊觀樂。”又有:“日召教坊樂工人新宅承應,久之,樂工以承應不及,請檄取河南諸府樂戶精技者,遣送入京教坊,人至者日以百計,群小見幸者趨承。自便,不復入大內矣。”
西門慶亦與武宗同樣:家里妻妾玩膩了,他要去行院嫖宿;妓女玩膩了,又要與官府家眷偷情,他走街逛巷,不斷尋找新的刺激,亦念念不忘邀娼妓唱一曲劇,再與小廝小優賞男風。
第68回,西門慶、應伯爵到麗春院鄭愛月兒家中玩耍,唱曲,極其淫樂之態,由此可見一斑。 喜商的明武宗 《明通鑒》記載:“上令內侍仿設廛肆,身衣估人衣與貿易,持簿握籌,喧嚷不相下。更令作市肆者也。坐當壚婦其中,上至雜出牽衣,蜂擁簇而入,醉宿其處。楊守隨前疏所謂親商賈者為之者以此至是既作豹房,朝夕處其中,稱之曰新宅。”
武宗還“造皇店酒肆。”明代,國家和皇室不僅掌握和經營大量土地,即皇莊、宮莊之類,同時也掌握大量店鋪,即官店、皇店。[(6)]
官店自明初即已設立,明代的官店和官田一樣,可以由皇帝任意賞賜給皇親貴族,或是將某些官店委托親信太監掌管,正如《宛署雜記》所述:“各廓店房類屬勛戚家中及中常待。”明代的官店到了武宗期間,大多改為皇店。武宗時設置皇店的范圍相當廣:東北包括山海關、廣寧、遼陽等處,西邊則包括大同、宣府,此外,京師九門外,通州張家灣、蘆溝橋、河西務、山東臨清一帶都有皇店。[(7)]
皇店的設立始于正德八年,徐學聚《國朝典紀》云:“八年四月,詔開設皇店。”皇店的設立出于太監于經的倡議,后經武宗同意而實行,正德十年十二月乙酉,“太監于經等得幸豹房,誘上以財利創開各處皇店,榷斂商貨”;至正德十六年“每歲額進八萬(兩),皆為己有;創寺置莊,動數十萬;暴殄奢移,乃前此所未有者。”
皇店大多設在交通要道,“起蓋房屋,駕搭橋梁,擅立關隘”,“假之以罔求市利,則名其店曰皇店”。[(8)]當時皇店每年尚以“額進八萬”或“歲征數萬兩”的巨額剝削,榷利擾民。另外,“開皇店,放皇債,”用放高利貸的方法“貽害于地方”,獲取暴利。
西門慶以經商而暴富,他精于買賣,不僅開生藥鋪,又陸續開了緞子鋪,綢絨鋪,當鋪,“外邊江湖又走標船,揚州興販鹽引,東平府上納香蠟,”生意越做越大,由一個破落戶,在短短的幾年內迅速成為一個擁有萬貫家私的巨商。西門慶致富,一是他的商業經營術,他用的是長途販運和設店經營,即行商和坐賈兼而有之的方法,直接從產地采購,中間不經過客販,獲利就更可觀。[(9)]二是西門慶商店具有皇店性質,巧取豪奪,他開設生藥鋪,獨家經營,也不容他人染指,砸蔣竹山藥鋪就是一例。販鹽引,低價進貨,高價出售。而且,他所購置的貨物,一向得到官家的開恩,十稅只須交納一二,逃稅漏稅,其商品成本降低,比一般店家更具競爭力。三是西門慶通過婚姻等手段,從妻妾手中得到了巨額的陪嫁,家產富有。四是西門慶具有特殊權勢,專橫跋扈,與武宗一樣,“放官吏債”,謀取暴利。
崇佛的明武宗 《萬歷野獲編》云:“武宗極喜佛教,自立西番僧,唄唱無異。至托名大慶法王,鑄印賜誥命。”
《明通鑒》亦曰:“上崇信西僧,常襲其衣服,演法內廠,有綽吉我些兒者,出入豹房,有寵,遂封大德法王。至是遣其徒二人還烏斯藏,請給國師誥命。”“今乃于西華門豹房之地,建護國佛寺,延進番僧。日與起處。”“巳酉命司設監太監劉允往烏思藏,赍送番貢等物。時左右言:西域胡僧能知三世,上人謂之活佛。上欣然欲一見之,命查永宣間候顯入番故事,遣允乘傳往迎。”
武宗崇佛,廣置佛寺,招番僧入后宮,淫亂穢惡之事無所不為。因此,在正德朝,佛教盛行,市井巷尾縱談房闈之事,不以為恥。
佛教在《金瓶梅》中頗多反映。吳晗先生曾指出:“以全書論,仍是以佛教因果輪回天堂地獄的思想做骨干。”[(10)]日本志村良治先生也認為:《金瓶梅》故事情節是“根據惡有惡報這種佛教的因果之理來構筑的”。[(11)]
佛教思想與意識貫穿全書,第39、51、74、100回的佛教“宣卷”(講述因果的說唱故事),第57、88回,進行布施,修筑寺院等等情節,無一不反映出佛教的盛行。
《金瓶梅》中屢有番僧出現。
西門慶在永福寺見到云游的一個和尚,“生的豹頭凹眼,色若紫肝”,乃西域天竺國密松林齊腰峰寒庭寺下來的胡僧。”(第49回)
永福寺長老,原是西印度出身的和尚。(第57回)李瓶兒出殯更是請西門外寶慶寺趙喇嘛,來念番經。(第65回)
胡僧,番僧一再出現,說明西門慶確是常與這些外國和尚來往,暗合武宗。“今乃于西華門豹房之地,建護國佛寺,延進番僧。”設佛教為國教,國佛也即武宗之佛,“西門外寶慶寺”,不是可分解為“西門慶寶寺”么?難道是偶然巧合?西門慶將胡僧引至家中,盛情款待,求取房中之藥,以身試用;與武宗屢將番僧請入后宮,演習房中術,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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