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稿。 幼兒園時的春天,我被母親帶到紡織廠,放在寬廣的倉庫里,山一般高的布匹中,請倉庫阿姨看著我,給我留下一堆廠圖書館里借來,售價三毛八分一本的連環畫。每一頁一框圖,一幅可以意會的圖,或喜或怒,下綴淺近的解說文字。在我還只能約略將一些關于省份、河流和花朵的名字與語言對位的年紀,圖畫拯救了我:它們是連貫的斷片,連綴成一個個故事,可以與電視屏幕或現實生活輝映。 我學會了讀字之后,最初與我做伴的是《楊家將》、《說唐》以至于《三國演義》、《東周列國志》。于是白馬銀槍、轅門刁斗、沙場塵煙,成了我最初的幻想世界。每次讀金戈鐵馬讀緊張了,就抬頭看看:暑假的晴朗天色,很容易消解這種恐慌。就這樣,過了《水滸》、《蕩寇志》與《三國演義》,以至于金庸的武俠小說:那時我當然不明白,《鹿鼎記》末尾韋爵爺如何在滿漢問題上難倒了黃黎洲等四名大家,成吉思汗自問是否英雄時的酸楚意味。只是讀這些古代故事,塞北江南、青山綠水、衣袂長袖、刀槍劍戟之間。 小學畢業時,我讀了李青崖先生譯的《三個火槍手》。本指望看到豪俠擊劍,卻被老版小說中的插圖迷住。騎士帽、擊劍短褲、劍與酒杯、巴黎的旅館與襯衣。于是順理成章,那一夏如蠶食桑葉,沿經順絡的跟著線索讀。再便是讀了巴爾扎克的《高老頭》,里面拉斯蒂涅也是,年輕氣盛就想在巴黎當野心家……我關于兵戈劍俠的愛好,被歐洲的街道剪影取代。象牙、水晶、胡椒、絨毯、美術品、砂糖、葡萄酒、羅望子、洋槍、玻璃、玳瑁、杏仁、丁香、煙草、咖啡、乳香、小麥、奧德修斯的遠洋航行、終將成為基督山伯爵的馬賽水手、葛朗臺的箍桶生意與荒涼住宅、羅切斯特先生與簡-愛絮絮說話的莊園、安德烈公爵與拿破侖彼此遙望的戰場。 是的,我大概是從小喜歡讀書和寫字。 小學時,在我的記憶里,看那棕色的球旋轉著,在木地板上敲出“通通”之聲,加上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吱聲,讓空蕩蕩的球館顯得尤其寂靜。我坐在場邊地上,看著他們跑來來去,看我爸爸和他的同事們來回奔跑。球飛向籃筐,一次又一次。 我曾經在家里,在學校,或者在某個工廠的籃球場上,看到一群人,烈日下奔跑著,將一個球搶奪又拋出,球在一個敝舊的鐵筐上飛舞跳動。到黃昏,我看到一個或者兩個或者三個不高大也不健碩的身影在籃球場上,輪流做著機械而簡單的練習。球也許會滾到腳邊,然后,疲憊的練習者轉過布滿汗珠的臉,請你將球拋回他們中間。 “哎,幫忙拋一下!” 是的,我大概從小喜歡籃球。 2002年我去上海上大學,父母給我定了電子商務的專業,我跟父母訂了個協議: ——大學的一切,我自己來;我也會拿到學位,不至于中途退學之類;前提是:我做什么,父母不能管。 大一到大二,除了完成學業,我自己默默寫東西。那時我沒多想什么,只覺得自己喜歡寫東西,那就繼續吧。到2004年3月大二下半學期,我出了第一本書,第一筆版稅。我拿去買了一臺筆記本,剩下的錢,拿去交了三個月的租房押金。于是我離開學校宿舍,獨自居住了。 ——后來寫逛菜場時,提到過這茬: 離家去上大學后,自己租房子,自己下廚,自己去菜場,才覺得兩眼一抹黑。以前我媽去菜場總是胸有成竹,好像當晚的宴席已經被她配平成化學方程式,只要斟酌分量買好就是。而我初次單個進菜場,被叫賣聲惹得前俯后仰,如進迷宮。見了菜肉販們,也說不清自己要什么,期期艾艾,惹得一寸光陰一寸金的對面大爺大嬸們冷臉以對,就差沒喝令我“腦子理理清再來!”臨了,跌跌撞撞把疑似要買的買齊后,回家下廚,才發現短了這缺了那。回思爸媽和外婆當年精準犀利的食材、調料分配,頓感高山仰止。這事后來和老媽電話談,老媽問罷價,在電話那頭頓足聲我都聽得清了:“買貴了買貴了買貴了!!!” 到2006年,我大四,出到第四本書。大學畢業了。我沒想去找工作。知道單靠寫東西養活自己很艱難,是后來的事了。 當時想得很簡單: “反正我開支也不大,也還寫得出來,就,繼續寫唄!” 2007年3月,北京某學院找了我,以及一些同齡作者去。開了個會議,大概意思是:先到此學院來學習一段時間,然后入各地某協會,然后入全國某協會。我感受了一下氛圍,盤算了一下,回到上海,開始寫體育專欄——因為我大概明白,自己得靠寫點什么活下去;那么,寫什么既不用加入組織或掛靠單位,又能遂自己的意愿呢? ——我小時候是看著打籃球長大的,那自然就是寫NBA啦。 也是2007年夏天,我決定去巴黎。本來大學畢業一年后,我一個月寫幾篇約稿,就夠開支了:在上海,小日子也有小日子的過法兒。但為了去巴黎攢錢,我開始加工作量。2008-2010,還兼職在上海某頻道做了解說嘉賓。當然,最初去做解說嘉賓,也多少是為了圓自己中學時給父親吹的一句牛: “將來,我自己要去解說籃球!” 現在想來,都是小時候扎的根。 2008-2012,漫長的折騰和準備。我來者不拒地寫約稿、掙錢,在上海找法語課上,之后,申請學校、準備材料、做公證、考試、面簽、遞簽、被拒簽、重來、上課、考試、面簽、到銀行開賬戶流水、找房子、遞簽…… 2012年八月底,我第二次去面簽時,面簽官說對我似曾相識De ja vu,她記得我是那個“寫字的男生”。 法語對答完后,她開始問我英語問題,“聊聊你對巴黎的想法?” 我說,我讀的第一本西方書是我爸藏的,《三劍客》(上海譯文社,紅皮封面,李青崖先生翻譯的),里面達達尼昂(對了,那個譯本的譯名叫做達爾大尼央)年輕氣盛,啥都不知道,就跑去了巴黎。第二本西方書是巴爾扎克的《高老頭》,里面拉斯蒂涅也是,年輕氣盛就想在巴黎當野心家……有些念想是小時候就有的,可能到最后會覺得天真,但總得到過那里,再說。 然后,就過了。 2012年秋天我到巴黎前,有位編輯替我擔心,說我出了國,是不是國內的關系會全部斷裂,以后怎么生活?我說,不知道,但只要還能寫東西,就不算糟,慢慢來吧。 然后,就慢慢來到了眼下這時候。2012-2015年,這位編輯老師為我出了四本書;她說,“你總說慢慢來,但寫東西可一點兒不慢啊。” 大概就是如此。 偶或有人問我說,做自由職業是不是很自在很開心,是不是特別輕松——然而并不那么簡單。 世上的事,苦和累總得占一樣。 2009年我大概專欄約稿就交掉了61萬字,還不算一本15萬字的書籍。2014年做公眾號后,累計推送過千,每篇都是自己寫的。所以每當有人說覺得我過得很輕松時,我也只好苦笑一聲。 “只見賊吃肉,沒見賊挨打。” 自由職業者到后來,大概都有這種感覺: 小范圍內,享有一定的自由,但也得擔一些風險;大尺度上,并不那么自由。 因為自由職業者首先有養活自己的壓力;即便不必為生活擔憂,那么大多人也都希望,能在足夠短的時間內,更高效率的完成工作,并收獲快樂,不希望浪費時間。而這種“不希望浪費時間”,會始終驅動著自己。所以,很知道自己有更多的可能性,你很知道自己境遇的起伏,和自己的認真程度是相關的。甚至你越認真工作,就可能收獲越多的自由。所以,自由職業者真正需要說服的,通常不是老板和家里人,而是自己。 回頭看看我自己走的路,如果有什么教訓,那就是: 當暫時迷惘,不知道該怎么做,或者閑下來,卻又有罪惡感時,那就去干活吧——不一定是寫東西,可以是讀書,可以是鍛煉,總之,朝自己喜歡的方向,做點兒什么。 2014年我開始跑步,慢慢學會了更多東西。 以前不跑時,我會相信心情決定一切:心情抑郁了,一下午都不動彈,容易累。跑慣了之后,會第一時間思考:是不是身體缺水?是不是坐姿不對導致的疲勞?疲勞反過來影響了心情? 跑步會讓人成為一個唯物主義者。跑慣了,你很容易就明白,意志和情緒,其實是受身體狀況擺布的。 跑久了,真的不用檢查身體,一是身體會比不跑的時候好些,二是身體哪兒不好了,跑者比不跑者,大概要明白得早一些。 于是到最后,跑步會讓你對自己的身體有相對的控制能力。你會相信身體是一架機器,你知道如何保養,如何攝入營養,如何驅動,如何訓練。 應用到其他事上,也是如此。 對自由職業者而言,早起這事,開頭最痛苦:克服疲倦、體溫及其他各種生理不適,硬爬起來了,總情不自禁想找個借口續著睡;但過了這陣兒,就有種“哎,好像白撿了半天”的感覺,好像逃課成功似的,清凈爽朗。而且到下午想睡個午覺之類,也心安理得:“這不早起了嗎?補個覺也應該。”晚起則反之,爽一小會兒,罪惡感一天。 持續地跑步和寫作,也讓我明白了:人的潛力是很大的。比如說,告訴2007年的自己:你可能以后每天都得寫一兩篇稿子,那時的我一定瞠目結舌。但你習慣了這種分量,就像做無氧力量訓練,不斷給自己加力量,就會發現,還好,還承擔得下來。 以及,跑過步的人,一定都有同感:比方說,你用5分半的配速跑,跑了兩公里累了,喘了,走走跑跑,磨磨唧唧,最后可能用一個小時才跑完五公里;但如果你適合的配速是7分鐘,你可以不停地,用35分鐘跑完五公里——一時的快當然很爽,但適合自己的節奏,不停地繼續,最后可能會走得更遠。 以前寫到過,哪怕我在旅途中,也可以寫東西。這種技能并非與生俱來。我也會在旅途中覺得悶,覺得不想寫東西——就像每個跑者都會瞬間涌起“今天不想跑,歇一天吧”的心情。但如果習慣了這種負擔,就無所謂了。 一切都是,在覺得厭倦或低潮的時刻,朝著做活兒——無論是工作、讀書還是鍛煉——邁出一步。 根據我的經驗,人生也就是如此: 最初的念想在哪里埋了根,多年之后,不定怎么,就會發芽。鍛煉、讀書、寫作,包括每個人自己的活兒,只要是朝著那個方向做了,都不會白費。 人生在世,非苦即累,一定會占一樣;在艱難得不知所措時,踏出第一步,順著慣性繼續下去,不要多想,走出一段,你多少就會成為一個新的自己。如果在原地發呆?那你永遠是原來的自己,而不解決任何問題。 無論任何惶惑的時刻,朝著自己喜歡的方向,邁出一步看看。 人生就像一場馬拉松,踏出第一步之后,更要一直勇敢地跑下去。一路上會有艱難、痛苦、不易,只有不斷嘗試突破舊我,打敗過去,才能獲得成功。如果一直等待、停滯不前,就永遠無法觸及終點。 作為上海馬拉松的官方贊助商,專為中國男士高級定制的護膚品牌「高夫」,以#勇敢跑 贏自己#的口號表達了自己的品牌理念,并邀請了小泡芙的騎士奶爸#劉畊宏#拍攝了一支視頻。 劉畊宏作為早期出道的藝人,同樣經歷了各種不易,但依然不斷嘗試各種可能,轉換不同的身份角色,突破舊我,成為新的自己。 #勇敢跑 贏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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