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小路的盡頭,豁然開朗,一池晶瑩的冰山散落在海面,什么海角天涯、地老天荒,都顯得庸俗而笨拙,此時無聲勝有聲。

伊路利薩特冰峽灣(Ilulissat Icefjord),唯一一座完全為冰雪覆蓋的峽灣,這里,已經是北極的領地了(北極圈以北約350公里)。Ilulissat格陵蘭語“冰山”的意思,自從2004年這里的冰峽灣被列入UNESCO世界遺產名錄以來,她的美麗才逐漸被外界所知。三年前我的初次造訪因為峽灣出海口被冰堵住,風力太小吹不開,我們的大船無法靠近,只能遺憾地擦肩而過。

2016年六月,我終于如愿以償,燦爛的陽光下,當登陸艇繞過漂浮在碼頭邊大大小小的冰山,將我送到岸邊,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座充滿活力的小鎮,這是格陵蘭第三大定居點,人口約四千五百人左右,當地人靠捕魚或其它與捕魚相關的行業謀生。小鎮上設施齊全,大型超市、酒店、工藝品商店應有盡有。




1741年丹麥商人雅各布·塞韋林(Jacob Severin)在這里成立了一個交易所,并以他的名字命名為Jacobshaven,形成了小鎮的雛形。伊盧利薩特也是北極探險家庫納德·羅姆森(Knud Rasmussen)的出生地。和格陵蘭島其它定居點一樣,彩色房屋和各種現代化設施隨處可見,只是屋檐下掛著的魚干和海豹肉,窗臺下晾曬著的馴鹿皮都在提醒著我們,這里依然是因紐特人的家園。據說因紐特人定居在冰峽灣已經有至少三千年的歷史了,伊盧利薩特以南兩公里有處荒廢的定居地—塞梅米尤特(Sermermiut),曾經是格陵蘭最大定居地之一(也不過二百五十人而已),如今伊盧利薩特的文化藝術交流中心便以塞梅米尤特的名字命名。

我們決定揚帆起航,與巨大冰山來次親密接觸。這不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看巨大無比的冰山,卻是頭一回在如此溫暖的天氣下,氣溫有十度左右。然而,這并不是一件好事,由于氣候變暖,格陵蘭冰蓋融化速度日益加快。與150年前相比,附近的冰川已經退后了幾十公里,或許有一天,厚達2300多米的冰川全部融化,那時全球海平面將要上升7米之多,這就是這片童話世界背后的冷酷現實吧。



船緩緩駛過連綿不絕、巍峨聳立的冰山面前,漂浮的巨型冰墻猶如一道海上長城,冰壁晶瑩剔透,偶爾有海鳥飛落在平坦寬闊的冰山頂端,呼吸著冰涼的空氣,好一個純凈的世界。




船在一片碎浮冰中停下,船長關掉馬達,世界被寂靜吞噬。巨大的冰山在陽光下閃爍著冷艷的光芒。船上的姑娘從艙里拿出一個魚抄,從藍色海水中撈起潔白的浮冰,遞給我一塊,放進嘴里,口感清涼純凈,還帶著一絲甘甜。看她將冰塊加入威士忌中,發出“滋滋”的聲音,酒的香甜立刻被激發出來,一向不喝烈酒的我也忍不住來了一杯。




下午,我選擇徒步冰峽灣,離開小鎮,沿著平坦的苔原小道走了三四公里,不遠處一片晶瑩的白色世界在召喚我們。走在近前,我不禁吸了一口氣,被面前的景象深深震撼。海面漂浮著的大小冰山已經擠滿海面,氣溫升高加速了冰川的融化,狹窄的海灣已經承受不了如此多的冰山融入,似乎要溢出來。




作為少數幾個通過格陵蘭冰冠入海的冰河出海口之一,伊路利薩特冰峽灣是地球的一個歷史階段—第四紀最后一個冰川時代的例證。大多數冰川每天只崩解大約1米,而伊盧利薩特附近的冰川每天可崩解25米。由冰川分裂出來的冰山約占到所有格陵蘭冰山的10% 以上,相當于每天兩千萬噸的冰,比南極洲以外的任何其他冰河都多。近距離觀察冰川從冰原上崩解直至流入峽灣全過程,是只有在格陵蘭島和南極才能看到的現象。 圣潔的冰山有些甚至高達1公里,巨大的冰床和迅速移動的冰川不斷地崩裂和擠壓,發出低沉的聲音,猶如來自遠古的呼喚,令人敬畏。

此時此刻,我坐在海邊的巖石上,靜對這個白色世界,這個巖石、冰和海洋構成的野性而優美的世界,看云卷云舒,聆聽自然,把自己放空,千辛萬苦來到這里,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