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華燈初上。 夏心辛炒好最后一個菜,看了眼時間,轉身去臥室換了一身衣服,褪去這一身油煙味。 今天是裴致遠的生日,為了幫他慶祝生日,夏心辛特意提前了兩個小時下班,特地為他做了這一桌愛心晚餐,希望能給他一個驚喜。 帶著甜蜜和期待的心情,剛換好衣服,防盜門就被打開,裴致遠開門進來。 “致遠,你回來啦,快去洗手吃飯吧!”夏心辛笑著和他招呼道。 裴致遠卻面色沉靜地看著她,“你別忙活了,我有話對你說。” 見他表情有異,夏心辛心里一咯噔,“什么事不能等會兒說呀,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嗎,今天可是你……” “心辛,我們分手吧。”他冰冷而殘忍地打斷她的話。 夏心辛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剛剛說什么?是我聽錯了嗎?” “你沒聽錯,我說,我們分手。”裴致遠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鑰匙放在餐桌上,“這套房子留給你,還有你現在開的那輛車也歸你,我會另外再給你五百萬的現金補償,今天過后,我不會再來這邊住了。” 裴致遠的話說得快速而殘忍,夏心辛用了好半天才理解到他話里的意思,隨后,眼淚不聽話地就流了出來。 “為什么呀?”她拽著裴致遠的手臂哭著質問,心痛如刀絞,“致遠,你是跟我開玩笑的是不是?我們都在一起九年了,你忘了我們之前是多么的合拍嗎?我們從一無所有一起奮斗到現在,你卻要跟我分手?” 裴致遠不耐煩地甩開夏心辛的手,“就是因為我們在一起這么久,我才不想把話說得太絕,你非要我告訴你原因嗎?那好,我告訴你,你在我心里不過一直是媛媛的替身而已,現在我終于從九年前的陰影中走出來了,我愛上別人了,我和她要結婚了,你滿意了嗎?” 夏心辛瞪大著淚流滿面的雙眼,仿似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裴致遠嘴里說出來的。 九年來,她一直在做著一個夢,一個和裴致遠可以白頭偕老舉案齊眉的夢,沒想到,夢終究是夢,總有醒的時候。 九年前,某市發生特大地震,死傷無數,夏心辛作為一個剛出茅廬的實習記者前往災區采訪,而裴致遠作為一個軍人,前去災區救災。 兩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 裴致遠當時的女朋友在那個城市當幼兒園老師,地震時沒能幸免地被奪走了生命,裴致遠在痛失至愛的情況下還能出色地完成救災任務,這樣的品質讓夏心辛很是欣賞,于是一來二去,兩人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裴致遠因為媛媛的事留下心理陰影不想再當兵,退伍出來自主創業,她立即扔掉了好不容易才考來的記者證,學著談生意幫他分擔;裴致遠出去應酬,不管多晚她總會為他留一盞燈,一碗醒酒湯;裴致遠說在他心里還有媛媛的時候娶她對她不公平,讓她再等等他,給他點時間,她也一直傻傻地等著他求婚的那一天。 沒想到,自己掏心掏肺的付出,最終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替身”的答案。 眼淚已經完全模糊了雙眼,裴致遠卻像是還怕她不夠難過似的,從西裝內袋里拿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我一直沒給你看過媛媛的照片吧,你知不知道你和她長得真的很像,若不是這樣,你以為我會和你在一起嗎?” 照片上,正處于花樣年華的少女笑得燦爛,嘴角一個小小的梨渦顯得俏皮無比,那眉眼,那臉型,真是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夏心辛覺得自己眼前有些發黑,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是隨著本能地,揚手就給了裴致遠一巴掌。 裴致遠被她打得偏了偏頭,眼神卻愈發的冷漠:“已經九年了,我也受夠了每天說愛你的謊言,現在我已經可以忘記媛媛去愛別人了,夏心辛,你也別再糾纏了。” 說完,竟然當著夏心辛的面撕掉了媛媛的照片。 夏心辛心口劇烈地起伏著,疼得臉色都發白了,此時她只能倔強地揚起頭,像一個女斗士一般,“好,裴致遠,這么多年來算我看錯你了。” 她快速地走進臥室拿出自己的隨身包,從里面掏出車鑰匙,銀行卡,發狠似的扔到地上,“那我也告訴你,你這些東西我一樣也不稀罕,就當我九年的青春喂了狗!” 做完這些以后,她再也支撐不住,轉身狼狽地出了房門,胸口的疼痛愈來愈烈,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眼前發昏,一頭栽了下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夏心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護士告訴她,是個挺帥的男的送她來的,她還以為是裴致遠,暗想他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分手了…… 推開房門的卻是小區的保安。 “夏小姐,你終于醒了,昨晚上你真是太危險了,就那樣倒在我面前,可把我嚇壞了。”保安小哥一臉擔憂地說著。 不是裴致遠……夏心辛心里忍不住失落,勉強扯起一個笑臉感謝了保安。 在保安離開后,醫生緊跟著進來,一臉嚴肅地看著夏心辛,“關于你的身體,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還是等你家屬過來了再說?” 家屬?夏心辛忍不住苦笑一聲,她現在哪里還有什么家屬…… 扯著干澀的喉嚨,夏心辛黯然道:“直接告訴我吧,我沒有家屬。” 醫生憐憫地看了她一眼,“好消息是,你懷孕了,妊娠七周左右,胚胎目前還算健康。壞消息是,你的身體出了不小的問題,乳腺癌,你要做好各種準備。” 夏心辛的手一下抓緊了身下的床單。 最近一段時間她總能感覺到胸口一陣陣的脹痛,摸起來還有些硬塊,但是因為工作實在太忙,一直沒時間來檢查,原來,是乳腺癌么? 自己居然得了這么嚴重的病? 大概是見她臉色不太好,醫生放緩了語氣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只是早期而已,還不算太糟糕,治愈的幾率還是很高的,不過因為藥物會對胎兒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醫院建議你放棄這個孩子。” 要拿掉孩子嗎? 夏心辛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腹,那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坦,還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 可是,那里卻真切地住著一個小生命,那是她和裴致遠的孩子…… 也是她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系了。 夏心辛想,或許自己就是賤,裴致遠都拋棄她了,她卻還在下意識為懷了他的孩子而喜悅,為拿掉他的孩子而猶豫。 “醫生,我能考慮幾天么?” “可以,但是要盡快,一旦等癌細胞再度擴散,就必須得做切乳手術了,你還這么年輕,孩子以后還能再要,命只有一條。” 醫護人員離開以后,夏心辛用病床上的棉被蒙住自己的臉,再也控制不住地,嗚嗚哭了起來。 哭聲從小到大,到最后變成了嚎啕大哭,聽著是那么的揪心。 她二十一歲就跟了裴致遠,到今年都馬上三十了,為了跟裴致遠在一起,她不惜跟家里決裂,這么多年孤身一人跟著他在外地奮斗,當初那么苦的日子都過來了,本以為人生已經沒什么波瀾了,沒想到裴致遠卻要跟她分手。 剛被相戀九年的男友拋棄,轉頭就查出懷孕、絕癥…… 懷孕的喜悅,和對死亡的恐懼交替著折磨著她,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訴說。 夏心辛放縱自己大哭了一場后,又在醫院住了兩天院,終于還是艱難地做出了決定。 或許作為一個女人就是這么悲哀的吧,就算是絕癥威脅著自己的生命,天然的母性還是讓夏心辛不想輕易放棄孩子。 醫生聽說她的決定以后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嘆息著搖搖頭:“女人吶……” 夏心辛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堅定地對醫生道:“醫生,求你一定要幫我保住這個孩子,就算是我死也沒關系,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一個孩子了。” 醫生板著一張臉反問:“作為醫生,我尊重患者的選擇,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誰來養這孩子?” 夏心辛咬了咬唇:“孩子的爸爸應該不會絕情到連自己親生的孩子也不要……” 雖然嘴上話是這么說,但夏心辛心里其實是沒底的,但讓她就這樣打掉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她卻怎么也做不到。 “不如我再給你提供一個方案。”醫生輕輕關上了病房門,“我最近在研究體外胚胎培養技術,目前已初具成效,用鼠類和犬類都做過實驗,全部培植成功,只是還沒做過人類的實驗,不如你將肚子里的孩子交給我,說不定我能在治好你的同時,還幫你保住孩子。” 夏心辛怔了怔,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 醫生繼續道:“你放心,我們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了,培養皿里的溫度、濕度,以及胎兒所需要的養分都和子宮里的環境一模一樣,我的團隊也出過不少關于這方面的論文和報導,網上都是查得到的。” 夏心辛這才完全明白了醫生話里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要把她肚子里的胎兒取出來,放在培養皿里面成長,這樣她和孩子就都能活。 這聽起來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能成功嗎? “當然,風險也是有的,畢竟我們還沒在人類身上做過實驗,你自己要考慮清楚。” 她還有別的選擇么? 反正再怎么樣,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了,夏心辛沒考慮多久,就咬著牙點頭答應,“醫生,我同意。” 沒有再多做猶豫,當天下午,夏心辛就接受了胚胎移植手術。 由于害怕麻藥會傷到脆弱的胚胎,醫生采取的是全程無麻手術,等手術結束以后,夏心辛已經痛得暈死了過去。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眼角的淚痕怎么擦也擦不干凈。 可讓夏心辛沒有想到的是,當天晚上,病房里就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是裴致遠。 “我這幾天到處找你找不到,后來聽小區里的保安說,你生病了。”裴致遠面容冷硬,聲音里也再沒了一絲感情。 再次見到這個男人,夏心辛還是忍不住地心里揪疼,面上卻要裝作云淡風輕的樣子,“沒什么,做了個小手術罷了,你找我做什么,不是說了再不相見的嗎?” 裴致遠扔給她一份文件,“如果沒事我也不會來找你,把這個簽了吧。” 夏心辛拿起文件一看,“股權渡讓書”幾個大字刺傷了她的眼。 是了,公司是她陪著裴致遠從一無所有做到現在這么大的規模,她和裴致遠手里各有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難怪裴致遠會在決然分手以后還來找上她。 剛剛她還以為裴致遠多少還是有點關心她的,現在看來,不過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夏心辛嘴角勾起一個冷笑,“裴總,既然我們都分手了,那就在商言商,這可是致心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市值上億,你覺得我憑什么會簽字?” 裴致遠眼神一稟,薄唇開開合合說出薄涼的話,“你一定會簽字的,別忘了,你爸還開著一個小廠,當年他看不上我,現在我弄掉他的小廠,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 “裴致遠!”夏心辛心里一痛,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男人一般,不可置信地瞪著他,“這關我爸什么事?這些年來一直是我愧對他,你怎么能……怎么能……” “不想我去打擾你爸爸,就在這文件上簽字。你手上的股份是我要送給我未來妻子的聘禮,你已經不配再擁有它了。”他好整以暇地遞過去一支筆,強硬地道:“簽!” 夏心辛整個人僵硬了,她以為在一起這么多年,已經足夠了解裴致遠,就算他拋棄了她,她也愿意相信,他是個好人,他只是不愛她而已。可是沒想到的是,裴致遠竟然會為了股份這樣威脅她! 這個男人,還是當初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嗎? 夏心辛拿著筆,手卻顫抖得根本沒法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些年來,她跟著裴致遠從零開始打拼,曾經為了談一個單子喝得胃出血,也曾經為了一個企劃案忙得兩天都沒睡覺最后直接暈死過去,她為了公司鞠躬盡瘁,也從來沒拿過一分工資,就是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不是她主動要的,是裴致遠說放在她名下好控股,她才拿的。 先不談感情,就只談這些年她為公司的付出,這些股份也是她該得的。 現在裴致遠要強硬奪回去,根本就是在挖她的心! “看來你是希望我去叨擾叨擾你的家人了。”見她遲遲不簽,裴致遠冷冷地開口。 夏心辛心痛得已經麻木,深吸一口氣才沙啞道:“好,我簽!” 當年為了能跟裴致遠在一起,夏心辛不顧家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跟著他來到蘆城創業,父親一氣之下說要和她斷絕關系,這些年來她寄回家去的補品,寄回去的錢,都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來了,她知道父親還在生她的氣,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認她這個女兒,但她卻不能不認父親。 夏心辛知道父親維持著家里那個小服裝廠有多不容易,這個廠也是二老日后養老的資本,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它被裴致遠毀去。 顫抖地在股權渡讓書上簽了字,夏心辛抬起頭,忍住眼淚,冷聲開口:“大門在那,裴總,請你馬上滾出我的視線范圍之內!” 裴致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剛欲轉身,病房門這時被從外面推開,一個護士走進來,遞給夏心辛幾張單子,“夏小姐,這是醫療費用單,因為您沒有家屬,所以請您親自簽一下字。” 夏心辛點點頭,卻不料去接單子的時候手抖了一下,其中一張單子滑落掉到了地上,裴致遠無意間看到了單子上的幾個字,轉過頭皺眉看著夏心辛,“你懷孕了?” 夏心辛終于笑了,笑容中帶著十足的殘忍和諷刺,像是報復一般,“是啊,不過已經被我拿掉了,就在你來之前。” “你……”裴致遠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道說什么,眼底閃過一抹晦澀。 “現在,你可以滾了嗎?”夏心辛倔強地盯著他。 裴致遠和她對視了一秒,最終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在裴致遠離開以后,夏心辛終于堅持不住,整個癱軟在了床上,身體痙攣臉色發白,護士都嚇壞了,趕緊叫來了醫生。 醫生對著夏心辛檢查了一翻,發現癌細胞居然開始擴散了,劈頭蓋臉地就把她罵了一通:“我之前跟你說過什么?叫你一定要保持心情愉快,放松,否則癌細胞會加速擴散,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是不是?” 夏心辛縮在病床上,虛弱地道歉:“對不起……” 人在健康的時候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一點都不畏懼死亡,但是在意識到自己真的離死不遠的時候,都會有本能的求生意識在。 夏心辛也想活著,就算是裴致遠這么對她,她也沒想過就這么一死了之,她沒有故意不配合治療,只是裴致遠突然的到來,讓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那畢竟是她愛了九年的男人啊,怎么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 在醫院住了幾天,夏心辛的身體情況總算得到了控制,胎兒也成功移植到了培養皿中,夏心辛覺得醫院太悶,突然就想出去走走。 秋天快到了,天氣涼爽下來,樹葉開始發黃,在秋風中打著旋飄零。 夏心辛看著這些被風吹落的黃葉,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般,也是這樣的飄零、無助。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讓人難過的事,強迫自己保持心情輕松,卻在不經意間的一個轉頭,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裴致遠依舊是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英俊的五官和比例完美的身材讓他即使淹沒在人群里也顯得十分的亮眼。 在裴致遠的身邊,跟著一個一身名牌高定,長得十分漂亮的女人,她的臉夏心辛并不陌生,兩人在三個月前還打過一次交道,她是國內石油大亨朱正楷的獨女,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朱雪薇。 兩人站在一起可謂是男才女貌好不般配,也不知道說到了什么,朱雪薇笑得甜蜜而美好,裴致遠寵溺地伸出手指頭點點她的鼻尖,一如以往對夏心辛做過的一樣。 夏心辛站在原地,感覺自己眼眶發熱,甚至連五臟六腑都開始移位了。 朱雪薇就是裴致遠說的未婚妻吧,確實是個標志的美人,又家世顯赫,配裴致遠這樣的成功男士剛剛好,誰都會由衷的祝福。 只可惜,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又有誰會記起,曾經有個叫夏心辛的傻子,為了一個叫裴致遠的男人,失去了女人最寶貴的幾年青春。 夏心辛難過地撇過頭,正想走開,突然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這不是夏總么,居然在這里遇到了,真巧。” 朱雪薇拖著裴致遠的胳膊朝著這邊走來,人未到,話先到。 夏心辛不得不停住腳步,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是挺巧的。還有,朱小姐不要再叫我夏總了,我已經從致心科技離職了。” “啊!”朱雪薇驚訝地捂住嘴,“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說完又轉過頭嗔怪地看了裴致遠一眼,“致遠你也真是的,夏總離職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告訴我一聲呢?” 裴致遠冷冷地瞥了夏心辛一眼,溫柔地對朱雪薇道:“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我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朱雪薇搖著裴致遠的胳膊不依不饒,“夏小姐好歹是致心科技的老員工了,怎么能說是不重要的人呢,致遠你就會逗我開心。” “公司跟了我幾年的老員工到處都是,夏心辛也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只是正常的人事變動。”裴致遠說著,沒有再看夏心辛一眼,親昵地摟著朱雪薇的腰肢,“走吧,不是約好了影樓拍婚紗照嗎,別遲到了。” 兩人親熱地依偎著離開,身影越來越小,很快就離開了夏心辛的視線。 夏心辛望著他們的背影,身體僵硬得好半天都緩不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心好痛,真的好痛,痛得快要無法呼吸,痛得恨不得立即就死去。 原來,她的付出,她的感情,在裴致遠的眼中,也不過輕描淡寫的一句——“跟了幾年的老員工”。 到最后,他事業有成,美人在懷,意氣風發春風得意,反倒她成了所謂的“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 夏心辛突然好想家,好想爸爸媽媽。 她一邊哭著一邊拿出手機,熟練地按出一串號碼,電話打通以后,一如既往地沒人接聽,到最后變成了忙音…… 爸爸媽媽還是沒有原諒她,還是不愿意接她的電話嗎? 夏心辛又崩潰又絕望,好想不顧一切地離開這個傷人的城市,躲到一個沒有裴致遠的地方,可是一想到還在培養皿里的孩子,她就割舍不下。 早上出門的時候醫生告訴她,孩子長得很不錯,很健康,存活下來的幾率很高,讓她一定要堅持治療。 可是她現在這樣的情況,真的還能堅持下去嗎…… 夏心辛渾渾噩噩地回到醫院,醫生就一臉嚴肅地告訴她:“剛剛有人來醫院調取了你的就醫材料。” 夏心辛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哦......” 下一秒才反應過來醫生話里的意思,雙眼微瞪:“是誰?” “誰會做這樣的事,你的心里應該有數。” 她現在被人拋棄、丟了工作、得了絕癥,就跟個廢人一樣,還有誰會關注她,特意來調取她的資料呢? 難道是裴致遠? 夏心辛悲哀地想,也對,既然裴致遠已經發現她懷孕的事,肯定就要向醫院確認她是不是真的已經打掉了孩子,以防她和孩子影響到他日后的幸福生活。 這樣一想,就解釋得通了。 那么,他既然提取了自己的資料,是不是也知道了乳腺癌的事了…… 夏心辛猛地搖頭,不,不能這樣,她已經夠慘了,她不想讓曾經深愛過,如今依舊高高在上的人,看到自己在陰暗處茍延殘喘的可憐樣,她不能失去最后的尊嚴! “醫生……”夏心辛顫抖地問:“資料上……是怎么寫的……” “現在你可是我最寶貴的資源,醫院會為你保密的。”醫生說著,伸手抬了抬眼鏡,“對方拿到的資料,只是你感冒發燒加意外流產的資料。” “……” 夏心辛頭一次發現,說話大喘氣的人真是有些討厭,這個醫生不是一般的毒舌+腹黑。 而另一邊,裴致遠看著面前擺著的流產手術單,久久沒有任何的動作和表情。 叩叩叩—— 房門敲響,裝扮精致的朱雪薇搖曳著腰肢推門進來,柔弱無骨一般地靠進裴致遠懷里。 “致遠,在想什么呢?” 裴致遠回過神來,“沒什么。” “我們約好晚上去找爸爸吃飯的,你沒忘吧?” 裴致遠勾唇笑了笑,“怎么可能忘,我這邊也忙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朱雪薇立即歡歡喜喜地笑了起來,兩人親昵相擁著,走出了辦公室。 而那份夏心辛的流產手術單,被主人鎖在了抽屜最角落的位置。 ………… 轉眼,就到了裴致遠和朱雪薇的婚期。 “今天是致心科技的總裁裴致遠與國內石油大亨朱正楷的千金朱雪薇的大喜日子,婚禮現場非常豪華,婚禮賓客團極其龐大,憑著兩家在各自領域里都是號召力十足的企業因此他們的婚禮也匯集了政、商、娛等各界名流......” 夏心辛坐在病床上,沉默的看著電視,握著遙控器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突然大力把遙控器砸向電視,想打斷新聞里喋喋不休的主持人,卻只是無用功。 夏心辛穿著粗氣,略帶絕望的閉眼,往后一倒躺在病床上,卻覺得身上越來越痛,直痛的臉色煞白。 查房的護士進來卻發現夏心辛的情況不大對,趕忙的聯系了醫生。 夏心辛最后的記憶便是嘈雜的腳步聲,而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她再睜開眼,發現自己被幾個護士圍著,病房也不是自己住的那一個了。 小護士見她醒了,欣喜道:“夏小姐您醒了?您能夠趕快聯系您的家人來簽字同意手術嗎?” 夏心辛有一瞬間的茫然,而后搖了搖頭,“我沒有家人,什么手術?我可以自己簽字。” 護士聽了夏心辛的話互相之間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護士轉身出了門,另一個護士微笑道:“夏小姐,我們會請您的主治醫師向您詳細的解釋。” 不多時,之前替夏心辛檢查的醫生快步走進來,見夏心辛神色淡淡的,朝她點了點頭道:“夏小姐,剛你暈過去以后我們替你做了檢查,發現你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只能馬上做切除癌變處組織手術。” 夏心辛縱然已經猜到了,聽完醫生的話卻還是內心震了震。 “我同意手術。”事到如今,夏心辛只能同意,“我想打個電話,OK嗎?” 醫生點了點頭:“當然,那我就開始安排手術事宜了。” 小護士替夏心辛拿了包里的手機過來,夏心辛沉默的接過,撥通了那串銘記于心的號碼。 “有事嗎?”裴致遠的聲音依舊清爽悅耳,夏心辛聽了卻是忍不住的心痛。 “裴致遠。”夏心辛開口,聲音有一絲的顫抖。想說些什么,又想到電視新聞里所說的,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祝你……新婚快樂。” “嗯,謝了。”裴致遠也淡淡的道謝,夏心辛當即便流下了眼淚。 “……那我掛了。”夏心辛沉默了一會兒,覺得也無話可說,不再聽裴致遠的回答,便飛快的掛了電話。 她怕自己再不掛,會忍不住的示弱,會乞求那個男人回心轉意,她的驕傲不允許她這么做。 裴致遠與朱雪薇,金童玉女,她夏心辛算什么? 裴致遠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有一絲不解,夏心辛突然打電話就是為了這個? 看著前面酒宴上笑語嫣然的朱雪薇,裴致遠內心突然有些莫名的發慌,夏心辛不對勁。 裴致遠幾乎能肯定夏心辛一定出了什么事,當即撥通了自己助手的電話,讓她速度定位夏心辛手機,查一下她在哪里。 助手低聲應了迅速退下去查了,裴致遠忍不住的皺眉,一旁的朱雪薇看見了走過來攬住裴致遠的手,溫和的問:“老公,怎么了?” 裴致遠聽朱雪薇的稱呼,有些發愣,卻還是搖了搖頭。 另一邊,夏心辛掛斷了電話,護士便提醒她手術已經準備好了,夏心辛擦了擦眼淚,自己簽了手術同意書,閉眼躺在床上任由護士把自己推進手術室。 裴致遠的助理定位到夏心辛的手機在市中心醫院,直覺有些不太好,想馬上告訴裴致遠,卻發現裴致遠被自己的新娘拉著在敬酒,助理有些心急卻不敢上前打斷,只能在一邊干看著。 等裴致遠好不容易脫身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了,助理快步湊上前:“老板,定位到了,夏小姐在醫院。” 裴致遠聽了這話,立馬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夏心辛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她不會語氣這么無助的打自己的電話! 裴致遠當即低聲對助手吩咐了幾句,讓他穩住朱雪薇,自己迅速駕車往醫院開去。 夏心辛,你千萬不要有事。 夏心辛被麻醉后做了一個空白的夢,夢里白茫茫的一片,有個好聽的男聲叫著她的名字。 “夏心辛,你不要有事。”是誰?誰在叫她? 夏心辛一直奔跑,企圖尋找到聲音來源,卻始終一無所獲。 裴致遠迅速趕到醫院,沖到前臺問清了夏心辛的情況,有些氣喘吁吁的拉住樓道里的護士。“請問,夏心辛在哪個病房?” 被裴致遠拉住的護士恰巧就是負責夏心辛的小護士,她有些驚訝,不知道這個帥氣的男人與夏心辛什么關系,但還是指了指手術室的房間道:“夏小姐一個小時前已經被送進手術室了。” 裴致遠楞在當場,“她……要做什么手術?” 小護士有些奇怪:“你不是夏小姐的朋友嗎?不知道她乳腺癌并且癌細胞擴散的事情?” 裴致遠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乳腺癌? 等終于理解了護士話里的意思,裴致遠臉色有些發白,松開了小護士,自己卻覺得有些站不穩。 裴致遠跌跌撞撞的走到手術室門口,看著手術室門口寫著的手術中三個字,裴致遠一脫力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夏心辛怎么會有乳腺癌? 裴致遠坐在椅子上,手肘撐著膝蓋,五指插進頭發里,低著頭。 手術室“叮”的一聲打開了,裴致遠迅速站起來,速度太快導致頭有些發暈,卻在看見床上被推出來的蓋著白布的人的時候如遇雷劈般站在當場。 裴致遠有些害怕了,“夏心辛……”顫抖的叫了聲夏心辛的名字,裴致遠發現自己聲音里帶著不容忽視的痛苦。 一個小時前還跟他打了電話的夏心辛,轉眼便被蒙著白布推了出來,一條鮮活的生命瞬間失去了生氣,裴致遠接受不了,情緒有些崩潰。 裴致遠看著眼前的人,眼眶暗紅,手有些顫抖的伸向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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