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譯:在上的統(tǒng)治者以申不害、韓非子的法家統(tǒng)治思想為用的,那么在下的民眾就會用佛家、老莊道家的“叛教無為”的心態(tài)來逃避、應(yīng)對。 申韓:申不害和韓非子代表的法家;佛:佛陀代表的佛家;老:老子代表的道家; 王夫之痛恨法家、佛家和道家這段話的作者是王夫之,王夫之(1619年-1692年),晚年隱居于形狀如頑石的石船山,自署船山病叟、南岳遺民,學者遂稱船山先生。湖廣衡陽縣人,杰出的思想家、哲學家、明末清初大儒。與顧炎武、黃宗羲并稱明清之際三大思想家。 這段話出自王夫之的《《讀通鑒論》梁武帝卷十七》,現(xiàn)摘錄一些主要觀點如下: 蓋嘗論之,古今之大害有三:老、莊也,浮屠也,申、韓也。三者之致禍異,而相沿以生者,其歸必合於一。 佛、老之於申、韓,猶鼙鼓之相應(yīng)也,應(yīng)之以申、韓,而與治道彌相近矣。漢之所謂酷吏,後世之所謂賢臣也,至是而民之弱者死、疆者寇,民乃以殄而國乃以亡。嗚呼!其教佛、老者,其法必申、韓。故朱異以亡梁,王安石、張商英以亂宋。何也?虛寂之甚,百為必無以應(yīng)用,一委於一切之法,督責天下以自逸,而後心以不操而自遂。其上申、韓者,其下必佛、老。故張居正蹙天下於科條,而王畿、李贄之流,益橫而無忌。何也?夫人重足以立,則退而託於虛玄以逃咎責,法急而下怨其上,則樂叛棄君親之說以自便,而心亡罪滅,抑可謂叛逆汩沒,初不傷其本無一物之天真。繇此言之,禍至於申、韓而發(fā)乃大,源起於佛、老而害必生,而浮屠之淫邪,附莊生而始濫。 在《《讀通鑒論》梁武帝卷十七》里面,我們大概能總結(jié)出一些王夫之的觀點:
王夫之的觀點僅為“一家之見”王夫子確實是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其反對程朱理學禁錮思想的“存天理,滅人欲”主張,其提倡的均天下、反專制、愛國理想都是值得提倡和發(fā)揚的。但是他針對梁武帝崇尚佛教導致亡國的歷史,進而得出佛老、法家都是天下大害的思想,則流于片面和夸大其詞。 中國的文人、政治家都習慣撰寫氣勢恢宏的策論文章,如蘇軾的《過秦論》、蘇洵的《六國論》都是其中的精品,但古代的策論為了烘托主題、感染讀者(帝王),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過度拔高一方和過度貶低一方的境地,最后結(jié)果是只有自己所說的才是真理,別人說的的都不成立。往往陷入“強辯”、“強詞奪理”的地步,甚至片面的將對自己有利的事實加以發(fā)揮,而無視其不客觀、無邏輯的一面。 這些文人習俗和流弊,演變到我們現(xiàn)在的社會則變成了徒逞口舌之利、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辯論賽,演講比賽,以及網(wǎng)絡(luò)媒體的“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們以西方政壇的選舉為例,就能觀察到這一類光說不練的現(xiàn)象,帶來的結(jié)果是只要說得漂亮、堂皇,就成為了正確的結(jié)論,就成為了”真理“,相應(yīng)的民眾則被其蠱惑,從而不做獨立的思考和合理的判斷。 閑話不扯,從王夫之的文章我們也可以看出來,他觀察到了很多國家治理失敗的現(xiàn)象,但是并沒有認證分析和論證,而是輕率的得出了結(jié)論,從而用自己的一家之言,誤導了不少讀者和觀眾。 王夫之痛斥了哪些人在文章中王夫之痛斥了不少歷史名人,我們就來看看都有哪些人,他們的主要主張和經(jīng)典言論是什么。 故朱異以亡梁,王安石、張商英以亂宋。 朱異(483年-549年2月16日),表字彥和,中國南朝梁時代大臣,他在梁武帝老年頗受信任。史家批評他貪腐奸詐,是梁朝衰落的原因之一。司馬光批評他“文華敏洽,曲營世譽”; 王安石(1021年12月18日-1086年5月21日),字介甫,號半山,臨川鹽阜嶺(今江西省撫州市東鄉(xiāng)縣)人,北宋慶歷二年壬午科進士第四名。北宋的政治家、文學家、思想家、革新派領(lǐng)袖; 張商英(1043年-1122年),字天覺,號無盡居士,宋朝新津(今四川省新津縣)人。著有《護法論》一卷,本書駁斥韓愈、歐陽修等人對佛教的觀點。 故張居正蹙天下於科條,而王畿、李贄之流,益橫而無忌。 張居正(1525年5月24日-1582年7月9日),字叔大,號太岳,又稱張江陵,湖廣江陵(今屬湖北江陵)人,祖籍安徽鳳陽,明代政治家、改革家,萬歷初年,官至吏部尚書兼中極殿大學士,為內(nèi)閣首輔。任內(nèi)推行一條鞭法與考成法,改革賦稅與官吏升遷制度。 王畿 (1498—1583),中國明代思想家。字汝中,號龍溪,學者稱龍溪先生。紹興府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師事王守仁。為王門七派中“浙中派”創(chuàng)始人。主張從先天心體上立根,不注重“致良知”功夫,謂任心之自然流行,即可脫離生死,將守仁良知之說引向禪學。 李贄(1527~1602),漢族,福建泉州人。明代官員、思想家、文學家,泰州學派的一代宗師。李贄在社會價值導向方面,批判重農(nóng)抑商,揚商賈功績,倡導功利價值。針對明王朝的腐敗政治,李贄提出了“至道無為、至治無聲、至教無言” 的政治理想。 其中 法家代表:王安石、張居正 ; 佛家代表:朱異、張商英; 道家、陽明心學代表:王畿、李贄; 可見王船山是以以上六人作為批判典型的。 本質(zhì)是“有為”與“無為”之爭王船山之所以反感以上幾人為代表的政治家、學者,是其內(nèi)在的“禮樂教化”儒家思想的反應(yīng)。儒家一貫反對法家的酷刑峻法,認為酷刑峻法只會激起人民的反抗統(tǒng)治,而提倡禮樂教化,希望從思想上改造人民、教育人民,所以他對于張居正、王安石堅持用嚴格的行政考核手段來執(zhí)行政策是不以為然的,甚至得出“漢之所謂酷吏,後世之所謂賢臣也,至是而民之弱者死、疆者寇,民乃以殄而國乃以亡”這樣的觀點。 將“依法治國”等同于酷吏統(tǒng)治,甚至認為漢朝之亡是由于酷吏統(tǒng)治,這是典型的是非不分。我們也可以反問王夫之,歷史上哪朝哪代能完全拋棄法律法規(guī),全部由禮樂教化而讓人民安居樂道、生活幸福的?相反,失去了法律作為行為約束的強大力量,恐怕人性中惡的一面會更肆無忌憚的釋放出來。 此外,王船山將“無為而治”等同于“放任自流”,也是對道家思想的一種歪曲,首先道家思想中的“無為而治”和佛家思想中的“清凈涅磐”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王船山簡單的將“崇佛崇道”等同于“無為而治”就又是一個錯誤。實際上,從佛教的觀點來看,梁武帝的崇佛崇道恰恰是不符合佛家哲學思想的。 現(xiàn)將《五燈會元》中一段話,摘錄如下: (梁武帝)帝問曰:“朕即位以來,造寺寫經(jīng),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祖曰:“并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钡墼唬骸叭绾问钦婀Φ?”祖曰:“凈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钡塾謫枺骸叭绾问鞘ブB第一義?”祖曰:“廓然無圣”。帝曰:“對朕者誰?”祖曰:“不識”。帝不領(lǐng)悟。祖知機不契,是月十九日,潛回江北。 簡單而論,梁武帝的建廟、抄經(jīng)、度僧在智者達摩的眼中,只不過是用世俗的手段去求取世俗的名譽而已,和古代帝王煉丹作法、求仙問道其實并沒有區(qū)別。說來說去,只是一種高級的“自私自利”罷了,所以達摩批評梁武帝沒有功德。 再說回來道家的“無為而治”,道家所提倡的無為而治不等于不作為,也不等于空談玄學,而是認識到自然規(guī)律之后,順應(yīng)自然規(guī)律的發(fā)展而適度作為,其反對的正是孔子所提倡的“知其不可而為之”的觀點。 我們現(xiàn)代人能夠認識客觀規(guī)律、理解客觀規(guī)律的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作為轉(zhuǎn)移,希望大家不要和船山先生一樣,片面而不客觀的評價佛家、道家和法家。 因為即使是儒家的思想中,也是講究“中庸”之道的,何為中庸? 以中為用,不偏不倚,凡事從情理上下功夫,是中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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