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個實務案例看集資詐騙罪的5個辯護方向及17個有效無罪辯點

文：張王宏：金融犯罪辯護律師 ·金牙大狀律師團隊非法集資犯罪辯護與研究中心首席律師；

來源：金牙大狀律師網(wǎng)及公號

一、犯罪構(gòu)成要件方面不符合
（一）主客觀方面不符合
集資詐騙罪，要求行為人有主觀上的故意，必須要有把非法聚集的資金據(jù)為己有的目的。所謂據(jù)為己有，既包括將非法募集的資金置于非法集資的個人控制之下，也包括將非法募集的資金置于本單位的控制之下。在通常情況下，這種目的具體表現(xiàn)為將非法募集的資金的所有權(quán)轉(zhuǎn)歸自己所有，或任意揮霍，或占有資金后攜款潛逃等。
在2011年1月4日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四條還進一步加以解釋：集資后不用于生產(chǎn)經(jīng)營活動或者用于生產(chǎn)經(jīng)營活動與籌集資金規(guī)模明顯不成比例，致使集資款不能返還的；肆意揮霍集資款，致使集資款不能返還的；攜帶集資款逃匿的；將集資款用于違法犯罪活動的；抽逃、轉(zhuǎn)移資金、隱匿財產(chǎn)，逃避返還資金的；隱匿、銷毀賬目，或者搞假破產(chǎn)、假倒閉，逃避返還資金的；拒不交代資金去向 ，逃避返還資金等其他情形的，可以認定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另外還規(guī)定集資詐騙罪中的非法占有目的，應當區(qū)分情形進行具體認定。行為人部分非法集資行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對該部分非法集資行為所涉集資款以集資詐騙罪定罪處罰；非法集資共同犯罪中部分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其他行為人沒有非法占有集資款的共同故意和行為的，對具有非法占有目的的行為人以集資詐騙罪定罪處罰。

集資詐騙罪之無罪改判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辯護方向1：行為人沒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應依法改判

集資詐騙罪與非法吸收存款罪的重要區(qū)別在于是否有非法占有的目的。雖然集資詐騙案中判無罪的相對較少，但被告人不具有非法占有目的，是無罪辯護和罪輕辯護首先需要考慮的因素。

相關案例：（2016）粵刑終1002號
裁判理由：
1.證據(jù)足以證實行為人沒有非法占有募集資金的目的；
2.行為人客觀上亦未直接分取非法收益。
裁判概述：現(xiàn)有證據(jù)證實盧轉(zhuǎn)永主觀上無非法占有募集資金的目的，客觀上亦未直接分取非法收益，但其明知王孝如未經(jīng)國家有關部門批準而對外以名將公司的名義公開募集資金，明知王孝如采取對內(nèi)給予員工高額提成、對外給予客戶高額利息的模式募集資金導致名將公司一直虧損，卻仍然積極、直接、全程參與涉案資金募集活動，其行為構(gòu)成非法吸取公眾存款罪。

集資詐騙無罪改判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之裁判理由補充：
3.缺乏行為人對非法集資活動非法占有目的明知的有罪供述；
4.證人證言不能證明行為人明知非法集資活動的投資標的為虛假；
5.主犯具有集資詐騙犯罪非法占有故意，并不意味著技術人員同樣具有非法占有目的；
6.也沒有其它證據(jù)證明行為人對主犯的非法占有目的知情。

相關案例：（2014）深中法刑二初字第273號

裁判概述：公訴機關指控認為，2013年3月，鐘某欽預謀通過網(wǎng)絡借貸平臺非法集資，為此成立了深圳市網(wǎng)贏××電子商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網(wǎng)贏××公司），雇請了被告人伍水軍、鐘杰和龍某國。伍水軍擔任網(wǎng)贏××公司的運營總監(jiān)，搭建互聯(lián)網(wǎng)借貸平臺，負責平臺的正常運行，2013年5月，伍水軍離開網(wǎng)贏××公司，鐘某欽向其支付好處費人民幣260萬元；鐘杰擔任網(wǎng)贏××公司的總經(jīng)理，在伍水軍走后，接替伍水軍工作，負責網(wǎng)絡借貸平臺的運營。其中，伍水軍、鐘杰、龍某國是否對鐘某欽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明知并予以幫助？目前在案證據(jù)尚不能達到確實、充分的證明標準。伍水軍、鐘杰并無此方面的有罪供述，而證人證言僅能證實鐘、伍二人有引誘被害人投資、審核投資標的上網(wǎng)等行為，并且二人審核投資標的上網(wǎng)更大程度上是一種技術上的審核，并無證據(jù)證明二人明知鐘某欽提供的投資標的虛假。而被告人是否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是區(qū)分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和集資詐騙罪的主要標準。鐘某欽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并不意味著鐘杰、伍水軍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也沒有證據(jù)證明鐘杰、伍水軍對于鐘某欽非法占有目的知情。因此，根據(jù)現(xiàn)有證據(jù)，對被告人鐘杰，伍水軍及龍某國不宜以集資詐騙罪論處。法院認為被告人伍水軍、鐘杰、龍某國明知鐘某欽違反國家金融管理規(guī)定，未經(jīng)有關部門依法批準建立網(wǎng)絡借貸平臺，不具有P2P的真實內(nèi)容并以此向社會不特定公眾吸收資金而予以協(xié)助，對被告人鐘杰、伍水軍、龍某國應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定罪處罰。

集資詐騙罪之無罪改判免罰辯護方向2：行為人沒有非法占有集資款的故意，應依法改判，同時考慮其從犯地位，且犯罪情節(jié)輕微等因素，請求免予刑事處罰
根據(jù)《刑法》第十七條之一，即2011年2月25日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八）》，已滿七十五周歲的人故意犯罪的，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過失犯罪的，應當從輕或減輕處罰

相關免除刑罰案例：（2013）亳刑初字第00056號

裁判理由：
7.行為人在單位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為從犯；
8.犯罪情節(jié)輕微；
9.行為人系已年滿七十五歲的人故意犯罪，依法予以免除處罰。

案情概述：2011年3月15日，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吳尚澧等人共同犯罪作出（2010）亳刑初字第00013號刑事判決，以集資詐騙罪判處吳萬頂有期徒刑十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二十萬元。2011年7月25日，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11）皖刑終字第00257號刑事判決，維持一審對吳萬頂?shù)亩ㄗ锪啃蹋⒁婪▽巧绣⒌乃佬膛袥Q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最高人民法院于2012年11月1日作出（2011）刑二復36985077號刑事裁定，以第一審、第二審判決認定的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及第二審違反訴訟程序為由，撤銷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2011）皖刑終字第00257號刑事判決，發(fā)回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重新審判。2013年4月9日，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2011）皖刑終字第00257-1號刑事裁定，撤銷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0）亳刑初字第00013號刑事判決，將該案發(fā)回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重新審判。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重審認為，吳萬頂在單位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為從犯，犯罪情節(jié)輕微，且系已年滿七十五歲的人故意犯罪，依法予以免除處罰，遂于2014年11月13日作出（2013）亳刑初字第00056號刑事判決，判決吳萬頂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免予刑事處罰。

（二）犯罪對象不符合
集資詐騙罪的被騙對象要求有公眾性和廣泛性，需要對不特定的對象進行詐騙。如果只是對特定的公眾進行集資則不構(gòu)成該罪。何為“不特定對象”？《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第一款第（二）項：“通過媒體、推介會、傳單、手機短信等途徑向社會公開宣傳。”反之，未借助上述方式實施非法集資的，不構(gòu)成非法集資犯罪。同一司法解釋第一條第一款第（四）項：“向社會公眾即社會不特定對象吸收資金。”其中，關于“社會公眾”的界定，同一司法解釋第三條第一款第二項：“個人非法吸收或者變相吸收公眾存款對象30人以上的，單位非法吸收或者變相吸收公眾存款150人以上的。”同一司法解釋第一條第二款：“未向社會公開宣傳，在親友或者單位內(nèi)部針對特定對象吸收資金的，不屬于非法吸收或者變相吸收公眾存款。”

相關集資詐騙罪改判詐騙罪案例：（2014）贛刑二終字第00002號

集資詐騙之因犯罪對象不符合改判詐騙罪辯護方向3：就犯罪對象看不構(gòu)成集資詐騙罪

裁判理由：
10.二十多名被害人均是行為人的戰(zhàn)友、同事、親戚、朋友；
11.個別被害人借款系由戰(zhàn)友介紹認識且由戰(zhàn)友提供擔保；
12.部分被害人稱行為人要其向親友借錢再出借或投資給行為人，但沒有具體陳述借哪位親友的錢以及具體借了多少，亦沒有具體出借親友的證人證言；
13.行為人只供認向個別出借人提出要其向其親友借錢再出借或投資給自己；
14.行為人讓被害人或同意被害人或者明知被害人向親友借款后再借給其或投資給其，被害人也是向特定對象借款，且沒有得到該特定借款對象的印證。
15.行為人主動借款，其戰(zhàn)友、同事、親戚、朋友均為被動借出；
16.行為人的戰(zhàn)友、同事、親戚、朋友基于信任，或為幫助行為人而出借錢款，并非為了獲取高額利息回報。
17.大多數(shù)被害人案發(fā)前不知行為人還借了其他人大量錢款。
裁判概述：周紹某等二十余名被害人，除何古某是通過曾紹明的戰(zhàn)友段振某介紹認識并由段振某擔保借款20萬元給曾紹明外，其他二十余名被害人都是曾紹明的戰(zhàn)友、同事、親戚、朋友，都是具體的特定個人，而并非社會上不特定的對象，即并非社會公眾。雖然有部分被害人陳述曾紹明讓其向親友借錢（湊錢）后再借給或投資給曾紹明，且大多數(shù)被害人陳述其借給曾紹明的錢是自己的錢以及向親友借的錢，但大都沒有陳述具體是借哪位親友的錢和分別借了多少錢，案卷中也沒有該部分被害人的具體借錢給其的親友的證言印證。而曾紹明供述其只是在向胡小某借錢時對胡小某說過要他從親戚、朋友那里湊30萬元錢借給其，因此部分被害人關于曾紹明讓其向親友借錢后再借給或投資給曾紹明、借給曾紹明的錢是自己的錢以及向親友借的錢的陳述基本沒有得到曾紹明供述的印證。即使本案中存在曾紹明讓被害人或同意被害人或者明知被害人向親友借款后再借給其或投資給其的情形，被害人也是向特定對象借款，且沒有得到該特定借款對象的印證。因此，現(xiàn)有證據(jù)不足以認定曾紹明系向社會公眾吸收資金…曾紹明以投資煤礦、煙花生意等為由，以支付或者承諾支付高額利息為誘餌，向戰(zhàn)友、同事、親戚、朋友大量借款時，并沒有通過媒體、推介會、傳單、手機短信、公告等途徑向社會公開宣傳，即曾紹明并非在社會上公開募集資金，也不存在曾紹明以各種途徑向社會公眾傳播其需要大量借款的信息以及明知該信息向社會公眾擴散而予以放任等情形。本案中，均是曾紹明主動向戰(zhàn)友、同事、親戚、朋友借款，被害人都是被動借款給曾紹明的，且部分被害人陳述是出于對曾紹明的信任和幫助才借錢給曾紹明投資、急用、周轉(zhuǎn)的，并不存在曾紹明的戰(zhàn)友、同事、親戚、朋友等人因得知曾紹明需要大量借款并支付高額利息的信息而為了獲取高額利息主動將款借給或者投資給曾紹明的情形，大多數(shù)被害人陳述其在案發(fā)前并不知道曾紹明還借了其他人的大量款項亦可印證。據(jù)上，曾紹明沒有實施向社會公開宣傳及向社會公眾非法吸收資金的行為，而是騙取戰(zhàn)友、同事、親戚、朋友大量款項，被騙對象不具有公眾性和廣泛性…曾紹明提出的他沒有向社會公眾借錢，都是向親友借錢的上訴理由成立，予以采納…曾紹明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五十萬元（輕判系認定曾紹明具有自首、大幅賠償受害人并取得諒解、認罪態(tài)度好、悔罪、投資股市而非揮霍等）。

二、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

集資詐騙發(fā)回重審辯點4：部分事實不清

相關發(fā)回重審案件：（2015）豫法刑四終字第142號

發(fā)回理由：法院認為原判認定的部分事實不清，撤銷原判并發(fā)回重審（未找到被撤回的（2014）安中刑一初字第29號的公示，無法還原具體的犯罪事實，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的原因無法查證）。

裁判摘要：河南省安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安陽市人民檢察院指控原審被告人毛訓波犯集資詐騙罪、原審被告人張葵紅、王彥麗、洪克信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一案，于二〇一五年九月九日作出（2014）安中刑一初字第29號刑事判決，認定被告人毛訓波犯集資詐騙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宣判后，原審被告人毛訓波不服，以“沒有非法占有的目的，不構(gòu)成集資詐騙罪”為由，提出上訴。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本案。現(xiàn)已審理終結(jié)。
本院認為，原審判決認定的部分事實不清。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三）項之規(guī)定，裁定如下：
一、撤銷河南省安陽市中級人民法院（2014）安中刑一初字第29號刑事判決；
二、發(fā)回河南省安陽市中級人民法院重新審判。
類似撤銷原判發(fā)回重審案例還包括：
（2014）豫法刑一終字第53號、（2014）黑刑二終字第66號。

三、證據(jù)發(fā)生變化

無罪辯點5：證據(jù)發(fā)生變化撤回起訴之實質(zhì)無罪

相關無罪判例：（2013）亳刑初字第00056-1號

裁判理由：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準許亳州市人民檢察院以“證據(jù)發(fā)生變化”為由撤回對邱超等人的起訴（只能找到該案件中各被告人申請國家賠償決定書的公示，無法查找到原判決書，無法得知犯罪事實和證據(jù)具體變化情況）。

裁判摘要：經(jīng)審查查明，2009年4月7日，邱超被北京市北太平莊派出所以網(wǎng)上追逃名義抓捕并羈押…2009年5月27日，邱超被亳州市人民檢察院以涉嫌集資詐騙罪批準逮捕。2011年3月15日，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2010）亳刑初字第00013號刑事判決，以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判處邱超有期徒刑兩年零三個月，并處罰金5萬元。2011年7月6日，邱超被取保候?qū)彙Ｇ癯粚嶋H羈押821天。2011年7月25日，本院作出（2011）皖刑終字第00257號刑事判決，維持了一審對邱超的刑事判決。2012年11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以（2011）刑二復36985077號刑事裁定，撤銷了本院（2011）皖刑終字第00257號刑事判決，將該案發(fā)回本院重審。2013年4月9日，本院作出（2011）皖刑終字第00257-1號刑事裁定，撤銷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0）亳刑初字第00013號刑事判決，將該案發(fā)回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重審。2014年7月15日，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2013）亳刑初字第00056-1號刑事裁定，準許亳州市人民檢察院以“證據(jù)發(fā)生變化”為由撤回對邱超的起訴。2014年10月30日，亳州市人民檢察院作出亳檢刑不訴（2014）31號不起訴決定：對邱超不起訴。
本院認為，…
本案中，邱超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零三個月，后經(jīng)亳州市人民檢察院決定不予起訴，終止追究刑事責任，邱超依法有取得國家賠償?shù)臋?quán)利。
…
根據(jù)《國家賠償法》第六條、第十七條第一款第（二）項、第三十三條、第三十五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執(zhí)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賠償法〉幾個問題的解釋》第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賠償委員會審理國家賠償案件適用精神損害賠償若干問題的意見》第七條的規(guī)定，決定如下：
一、本院于2014年度國家賠償標準公布后15日內(nèi)，以通知書的形式確定支付邱超被羈押821天的限制人身自由賠償金數(shù)額，以及人身自由賠償金數(shù)額百分之二十的精神損害撫慰金數(shù)額；
二、本院在侵權(quán)影響范圍內(nèi)，為邱超消除影響，恢復名譽，賠禮道歉。

張王宏律師寫于2017年11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