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的紅顏劫
第一回
小光棍時來運轉
大美女示愛獻身
“人走時氣馬走膘。兔子走運槍都打不著。”這句話用在劉邦的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劉邦的老家在沛縣安豐鄉下,祖輩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老爹名叫劉執嘉,老媽姓王名含始。老爹為人忠厚、友善,很受鄰里尊重。都稱他為劉太公,老媽也沾光被稱為劉媼。老兩口生下兩個兒子,老大名伯,老二名仲。等到兩個哥哥都已娶妻成家,才又生下劉邦,按排行老三為叔,老四為季,可能是劉太公沒文化,認為季是老末,就把劉邦叫成了劉季。劉邦這個名字是他打下了天下后才改的,邦就是國的意思。他叫這個名字,就是要告訴別人:這個天下是劉家的。
以前的書上,包括司馬遷的《史記》,都說劉邦的母親在田里干活,有一天中午,獨自坐在樹下休息,一時困倦入夢,忽見空中降下一個金甲神人,對她說:“本神念你劉家世代積德,特來賜你一個龍種。”說完,過來像要和她親近。她嚇得驚醒過來,起身要跑,卻見那金神突然化作一條巨龍,鉆入她的腹內。此時,天空雷鳴電閃,暴雨狂泄。她渾然入睡,醒來時天晴日朗,衣服干干爽爽。劉邦的母親就此懷了龍種。這個說法,不過是御用文人編織的一塊遮羞布。其實是劉邦的母親被人強奸,不想竟懷了孕。劉太公起了心疑,倆人不知是誰有了毛病,二十來年都相安無事,怎么突然又有喜了呢?劉媼羞于說出實情,才憑空編造了這么個驚世的故事。劉太公本來迷信,聽老婆說得又有鼻子有眼,再加上還是一個龍種,說不定真會給劉家帶來好運,也就深信不疑。
因為老來得子,還是命不尋常,父母格外疼愛,兄弟也照顧有加,慣著他足不下田,手不摸鋤,整日里呼朋喚友、招惹是非。兩個嫂嫂嫌他好吃懶做,攛掇丈夫分家挑灶、另立門戶。父母見他已經長成小伙子,還沒正事,就經常數落幾句。說淺了,他嬉皮笑臉地當耳旁風;說重了,撂下一句:“不用你們看不起我,等我出頭那一天的!”轉身出了家門,幾天抓不著影。氣得老爹直沖他的背影吐唾沫:“瞧你那樣兒,還說什么龍種呢,等你出息那一天,做夢吧!”
劉邦離家就奔鄉上的酒樓。
安豐鄉上只有兩家酒樓,一個是王婆酒樓,一個是武負酒樓,開店的倆人都是寡婦,年歲和劉邦差不多。劉邦離家,差不多都是在這兩家酒樓過夜,吃喝也差不多都是打白條。年輕的寡婦能開酒樓。第一,肯定不容易;第二,肯定得有兩下子。兩個寡婦好吃好喝招待劉邦,就是因為劉邦能給酒樓帶來生意。
十里八村的地痞賭徒混混,一個是懼怕馬大,心黑手狠、生死不怕;一個是賓服劉邦能說會道、頭腦精明、行事仗義。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劉邦走到哪兒,這幫狐朋狗友就都會前呼后擁地跟著。再說,這幫人能夠游手好閑,不是因為家里有錢,就是在當地有勢力。不用說,劉邦常到這兩家酒樓,他的這幫哥們兒還能少來嗎?說實在話,兩家酒樓就靠這幫人常來才生意興隆,這王婆和武負能不和劉邦搞好關系嗎?
一天,一幫人聚在王婆酒樓閑扯淡。王婆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我聽說泗水亭長死了,正好空缺,你們誰去干吧?”
周昌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劉邦扯著嗓門說:“大大、大、大哥,你你、你干……”
有人接過來說:“得了,你別磕巴了,就說大哥干最合適,是吧?”
一桌人都應聲說:“可不咋的,這個差使就該大哥干!”
劉邦擺擺手,自嘲地說:“你們寒磣我呢?雖說一個亭長屌大的官,買下來也得幾萬錢,你們拆我肋條骨也不值那么多錢啊?”
王婆說:“你有這些好弟兄,幫你湊這點錢還算啥難事?”
周昌著急地說:“不不、不、不……”
有人說:“咋地,你不同意?”
周昌憋得脖粗臉紅地說:“不、不難!”
滿屋子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劉邦就這樣當上了泗水亭長。
其實,亭長是個不上數的官,管轄的范圍不過方圓十里,主要負責地方的鄰里糾紛,其他的事情都得往縣里匯報。就因為常往縣衙門跑,劉邦結識了沛縣的功曹蕭何、書吏曹參、捕役樊噲、劊子手夏侯嬰等人。幾個人年紀相當,不久即成為呼兄喚弟的好哥們兒。
劉邦到這時已是三十好幾,還是光棍一個。當然,這么些年,像他這種人不可能守身如玉,斷不了嫖娼狎妓、拈花惹草。可無論爹媽怎么催、朋友怎么勸,他就是不成婚。氣得老爹罵他:“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那德行,還想吃天鵝肉?”劉邦不急不惱地說:“我就是吃不著天鵝肉,也決不娶個癩蛤蟆!”
世上有些事真還沒處說理去。啥人啥命,合該劉邦走桃花運。
離縣城不遠,有個曹家村,村里有個富戶曹無傷,妹妹曹楚蓮剛剛出嫁不到半年,丈夫即被抓去當兵,一去三年音信皆無。曹楚蓮常去縣衙打探消息,總被衙役告知:“當兵打仗,十個有九個死在外頭,三年沒回來,肯定沒了指望。”有一次,正趕上劉邦來縣里辦事,看見曹楚蓮被攆出衙門,傷心地啼哭。劉邦見她模樣可憐,便順路把她送回家。還有一次,曹楚蓮在路上受到幾個無賴調戲,恰巧被劉邦看見,一頓拳腳,打得幾個無賴狼狽逃去。劉邦對她說:“往后你不要再去縣里了。我來辦事,順便替你打探一下,有什么消息我都會告訴你!”隨即,又嘆了一口氣說,“唉,怕是回不來了!”
從那以后,劉邦每次到縣里來,都會看見曹楚蓮在村頭等著他。一來二去,倆人就有了來往,后來就有了孩子。因為曹楚蓮的丈夫沒有準信,生死不知。她也不敢公然改嫁,只好帶著孩子守在家里。劉邦給這個孩子起名叫劉肥。起初,曹楚蓮的哥哥曹無傷反對他們的交往,認為劉邦不是正經人,但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后來,曹楚蓮有了孩子,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曹無傷無奈之下就讓劉邦把妹妹和孩子接回家去。可是,劉邦就當沒聽見,反倒把曹家當成了家,三天兩頭過來吃住。劉邦有他的打算:不明不白地領個孩子老婆回去,一是家里不能接受,二是鄰里會說閑話。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養不起。他的那點官餉還不夠他在外邊應酬,哪還管得了老婆孩子的吃喝?住在大舅子這里,讓大舅子給養著,既不操心又不費力,天底下哪找這么便宜的美事?
劉邦算計得實在是很精明。大舅哥知道他的心思,可是,一瞅劉邦那兇神惡煞的樣兒,也只好把氣憋在肚子里。
常言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話對劉邦來講,一點不假。
一天,沛縣縣令湯吉家里來了一個貴客,是他的一個很有錢的老友,姓呂名父,字叔平,人稱呂公。家有兩子兩女,長子呂澤,次子呂釋,長女呂雉,次女呂媭。他家原本住在山東單父縣郊外三十里的東如村,說不上什么原因,在當地結了仇人,無奈舉家避難來投靠沛縣老友。呂公一家都很相信算卦看相,自認為一家都有貴相,所以,兒女都已長大成人,卻均未娶妻出嫁。這湯吉聽說呂女是富貴之命,就打算納來為妾,說不定就可借此高升。沒想到,呂公不請自來,還把女兒送上門來,不由得萬分高興,就大擺了一場宴席,名義上給呂公接風,實際上是借以顯擺一下自己在當地的權勢。
縣太爺擺宴,誰敢不來捧場?全縣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帶著禮金來捧臭腳。
每逢這種場合,劉邦總是不請自到、場場不落。舍出去一張皮,鬧頓好吃好喝,何樂而不為?
縣令擺的宴席就設在縣衙大堂,禮金重的坐堂上,禮金薄的坐堂下。
宴席的主持人是蕭何,他看見劉邦一副大大咧咧、滿不在乎地走進來的樣子,知道他是來抹油嘴的,怕他不知自己半斤八兩,闖到堂上惹人笑話,就特意提醒他一句:“賀禮不滿千錢的坐堂下!”誰知,劉邦斜眼瞅他一下,故意亮大嗓門喊道:“我隨賀禮萬錢!”
蕭何嚇了一跳,他知道劉邦是在說大話,趕緊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壓著嗓門說:“你瘋了?滿場也沒有一份隨萬錢的!”哪承想劉邦好像沒聽見,甩開他的手,昂首挺胸地徑直走到堂上,撿了個首座一屁股坐下。
劉邦的一句話,早已驚動了呂公。他這個人看誰都先看面相。乍一聽劉邦的聲音底氣十足、豁亮刺耳,心里就為之一震;再一看人,身高七尺開外,前庭開闊,高額頭,高鼻梁,胡須美而有形;雖然衣衫陳舊,但是渾身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氣勢。他不由得站起身來,拱手相迎,說道:“貴客,請這邊坐!”
呂公指的是身邊的座位。劉邦并沒謙虛,一邊走過來,一邊臉色不紅不白、鄭重其事地說:“賀禮萬錢,不便隨身帶來,先記賬上。”
呂公笑道:“記不記賬都是小事,你的這份心意我領了!”
這一頓酒宴,劉邦倒成了主角,誰來給呂公敬酒,他都陪著干一杯。倆人杯來酒往,聊得投心對意。到散席時,呂公突然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請縣令做證,當眾要把大女兒許給劉邦為妻!
湯吉吃了一驚,這句話對他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他趕忙把呂公拽到一邊,壓低嗓音說:“你是不是喝多了?”
呂公哈哈笑著說:“老兄,你看我像說醉話嗎?”
湯吉說:“那小子只不過是個小亭長,窮光蛋一個!”
呂公很自信地捻著胡須說:“呂某看人不會走眼,別看現在不起眼,將來必有飛黃騰達之日!”
當下,呂公就把劉邦領到家,讓呂雉親自過目。
也許是前世緣分,呂雉和劉邦一照面,兩人一見鐘情。
呂公當著劉邦的面,得意地問女兒:“怎么樣?相中了沒有?”
呂雉半遮半羞地說:“女兒全憑父親做主!”
送走了劉邦,呂公的老婆生氣地指著父女倆罵道:“你們兩個眼睛都瞎了,挑來挑去挑了一個這么不靠譜的東西?”
呂公說:“老娘們兒頭發長見識短,看不出三寸遠,聽我的沒錯!”
呂公這事辦得很麻利,沒過三天,就置辦了一份不薄的嫁妝,親自把呂雉送到了劉邦的家里。
呂公也真夠邪門兒的,同時還把二女兒呂媭嫁給了殺狗出身的捕役樊噲!
這一年,劉邦四十一歲,呂雉二十五歲,確實是大齡晚婚。
這正是:
春種秋收本平常,
天時不濟也白忙,
命里該無難強取,
禿雞走運變鳳凰。
第二回
呂雉有心勸夫君
劉邦無意得紅顏
呂雉這個女人可不是一般人,她雖然出生于富裕家庭,卻能拿得起放得下。嫁到劉家,做家務,侍候老人,還跟著下田種地。沒過三年,生下一兒一女,兒子名叫劉盈,女兒名叫魯元。更叫公婆稱道的是她能把一頭野驢似的男人拴在褲腰上,管得像個聽話的孩子。
呂雉靠啥管得住男人?她的姿色不足以勾住花心的男人,但是,她的心計卻非同一般。
成了家的劉邦,起初還像原先一樣,家里的油瓶子倒了也不扶,缺糧少柴也不問,照舊在外呼朋喚友、胡吃海喝,三天兩頭不著家。呂雉勸不住,說不聽,她采取了一招:跟蹤。她肩上背一個,懷里抱一個,劉邦在哪兒鬼混,她都能找到。二話不說,把兩個孩子往劉邦懷里一放,轉身就走。大的哭,小的嚎,劉邦無奈,只好抱著孩子乖乖回家。
劉邦回到家里,氣得唧唧歪歪地說:“真他媽的邪門了,你是能掐會算咋地,我走到哪兒你都知道?”
呂雉不動聲色地說:“我也不會掐也不會算,但是你走到哪我都看得見。”
劉邦說:“你長了天眼哪?”
呂雉說:“我沒長天眼,但是我能看見你頭上總有一股瑞氣罩著。”
劉邦很奇怪地說:“我怎么沒聽別人說過呢?”
呂雉抿嘴一笑說:“要不是看見你頭上有股瑞氣,就你這個熊樣,我爹憑啥看中你?我憑啥嫁給你?”
劉邦摸著自己的腦袋直嘀咕:“就我這熊樣,腦袋上還有什么瑞氣?”
呂雉說:“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多說,你生就一副貴相,頭上有瑞氣罩著,將來定能成就大業。你不能這樣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地混下去。”
劉邦哈哈地笑著說:“你別給我寬心丸吃了,我都四十多歲了,土都埋到脖頸了,還能有啥出息?”
呂雉正色地說道:“四十多歲正是干大事的好年華,姜子牙八十多歲幫周文王周武王平商滅紂,得封齊王;姬重耳六十二歲才當上晉文公,成為春秋一霸,你怎么可以沒有志氣呢?”
劉邦疑惑地說:“你說我真能干點大事?”
呂雉肯定地說:“不是為妻忽悠你,你天生不是凡人,一定能干出大事業!”
劉邦被說活了心,陷入了沉思。
其實,呂雉壓根兒就沒看見劉邦頭上有什么瑞氣,她知道劉邦在哪兒,全是呂澤給通風報的信。自打呂雉嫁過來,呂澤就和這個姐夫成了鐵哥們兒,成天形影不離。呂雉采取這種迷信的說法,對劉邦來說,無疑是最有效的一種激勵策略。
打那以后,劉邦真的一天比一天守規矩了,對自己的那份差使也干得上心了。
有一次喝酒,蕭何拍著劉邦的肩膀說:“老弟,想不到你娶妻生子一天比一天有正事,等有了機會,我一定把你整到縣衙來!”
劉邦哈哈地笑著,像開玩笑似的大聲說:“就沖你這句話,我要是能當了皇上,一定讓你當宰相!”
說這話的工夫已經到了秦朝末年,亭長的差使就變成了一項內容:征徭役和抓壯丁。
壯丁抓去都是到邊境當兵打仗,民夫拉去都是到咸陽和驪山做苦工,去的人十有八九回不來。
更苦的差使是押送壯丁和民夫,半道上人跑了要砍頭,日期晚了也要砍頭。這個沒人愿意干的差使就落在了劉邦的頭上。
本來,這個差使都由縣里的都尉來干,縣令湯吉卻偏偏盯上了劉邦。他一直都對劉邦懷著奪妻之恨,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報復。
湯吉這個人小肚雞腸,報復心忒重。因為呂公把呂雉許給劉邦,就和呂公掰了臉,弄得呂公全家只好離開沛縣。呂雉的大弟弟呂澤因為和他的姐夫趣味相投,很合得來,就留了下來。
劉邦押送著一百多個民夫上路了。呂雉雖然舍不得丈夫走,但也無奈,怕他一個人看不住一百多人,就讓呂澤跟去做伴。走在半道上,正趕上陳勝吳廣的反秦義軍打過來,到處兵荒馬亂,民夫跑了一大半,又連續下了幾天大雨,路途實在難走。劉邦知道這樣下去,就是到了驪山也是找死,于是,心一橫,干脆把剩下的民夫都放了,愿意回家的就回家,不愿回家的就跟著他找個地方先躲起來,等反秦的義軍打過來就有了活路。那些民夫知道回家也得死,就都跟著劉邦上了芒碭山。
芒碭山本是芒山和碭山兩座高山連在一起,處在沛縣和碭縣交界,芒山歸沛縣,碭山歸碭縣,屬于兩不管之地。
芒碭山距離沛縣縣城不過百里之遙,卻是山高林密、人煙稀少,劉邦從來沒有去過那里。他領著幾十個人疲憊不堪地走進山里,剛剛進入一片密林,想要坐下休息,突然,從林子里像射箭似的飛出三道白光,到跟前落地卻是三個頭扎白巾、身材輕盈的女子,手持寶劍,背插雕弓,中間的女子身穿白衣。兩側的女子身穿綠衣。白衣女子用劍指著劉邦厲聲喝道:“你們是何人,膽敢闖進此山?”
劉邦看清了,眼前這個嬌媚玲瓏的女子不過十七八歲,雖然柳眉倒豎、怒目圓睜,但是聲音還是像鶯雀啾鳴,靚麗里明顯帶著稚嫩。他不由得嘿嘿一笑說:“怎么的,你們幾個小女子是要攔路打劫呀?”
白衣女子說:“少費話!快說,你們來這兒干什么?”
劉邦說:“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得著告訴你嗎?”
白衣女子把劍一擺,說:“你要不說明白,往前再走一步,別怪我不客氣!”
“怎么的,就你那樣兒。還想跟我動硬的?”劉邦沖呂澤一揮手,說,“給我拿下!”
劉邦這伙人里,就他和呂澤帶著兵器。他打架斗毆幾十年,也有點蠻力氣,根本沒把這幾個嬌滴滴的小女子放在眼里。他和呂澤一對眼,舉著刀就奔了過去。哪知道,還沒等比畫幾下子,倆人就不知怎么都被打倒在地。
跟著劉邦來的幾十個民夫都嚇傻了,誰也不敢上前。
白衣女子用劍抵著劉邦的喉嚨喝道:“痛快說實話,不然我宰了你!”
劉邦這種人向來是軟的欺負硬的怕,他趕忙對白衣女子求饒地說:“姑奶奶,你聽我說!”
劉邦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白衣女子很驚訝地說:“你是說秦始皇已經死了?”
劉邦也很驚訝地說:“這么大的事你們都不知道?你們在這山里呆了多久了?”
白衣女子說:“我從五歲時,跟母親來到這里,已經十多年了!”
劉邦說:“為什么,你那么小就跑到這荒山野嶺這么多年?”
白衣女子嘆了一口氣,說:“說來話長,你們都跟我上山慢慢說吧!”
眾人跟著白衣女子朝山林深處走去。轉過幾道山坳,來到一處幽靜的山谷,只見一片寬敞的平地上,并排建有幾棟茅屋。眾人在平地散落坐下,白衣女子讓兩個綠衣女子去做飯。她對劉邦說起自己的來歷。
白衣女子名叫袁佩姣,家居京都,父母都是習武之人。父親袁仲在朝為官。秦始皇荒淫無道。她五歲那年,秦始皇在宮中設宴,讓百官攜帶妻女參加,名義是慶功,實際是挑選美貌女子,強留宮中作樂。她的母親不幸被選中。夜里,秦始皇正要施暴的時候,她的母親找了個借口,出了屋,憑借飛檐走壁的功夫逃出淫窟。她的父母決定遠走他鄉,躲避迫害,哪知就在要動身之時,秦始皇派兵包圍了院子,袁仲為了掩護妻兒。舍身戰死,母女倆逃亡半年之久,才擺脫追殺,來到這人跡罕至的芒碭山,搭起草屋棲身。后來,袁母又收留了兩個流浪的幼女,教她們練習武功劍術,準備將來有機會報仇。三年前,袁母病逝,臨死前對女兒說:一個女孩家身單力孤,讓她尋找反秦除暴的義士,只要能報家仇,可以以身相許。這些年來,她一直在等著這個機會。
劉邦聽到這里,連忙接口說道:“姑娘,你的這個仇我來幫你報!”
袁珮姣疑惑地望著他,說:“你不是也來躲……”
“躲什么躲?”劉邦搶過話說,“我領著這幫弟兄到這兒來,就是要舉旗反秦干一番大事!”
呂澤對袁珮嬌說:“我大哥天生一副貴相,肯定能干出大事,他說能幫你報仇,就是小菜一碟!”
劉邦故作謙虛地說:“唉,你別把我說神了。我只不過是有那么一點心思罷了!”
袁珮嬌說:“你真想把秦家天下推翻了?”
劉邦搖了搖手說:“秦家天下不是我想推翻就能推翻的,而是秦二世作的太沒邊了,你不知道,陳勝吳廣在大澤鄉揭竿起義,天下紛紛響應。”
呂澤接過話說:“就是嘛,這個節骨眼,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有我大哥領著,咱們怎么也能鬧出點名堂!”
袁珮嬌有些擔心地說:“咱們就這么幾個人,怎么……”
“這可不是我說大話!”劉邦拍著胸脯說,“我劉季在世上混了這么多年,錢沒攢下幾個,哥們兒卻交下無數,只要我打一聲招呼,沒有不應聲而來的!”
呂澤又搶過話說:“我大哥在縣衙門里也有一幫鐵哥們兒呢,要文有文,要武有武。”
袁珮嬌沒見過世面,被他倆一忽悠,真像遇到了救星。她忽然撲通一聲跪下,流著眼淚對劉邦說:“大哥要是真能為我報了家仇,小女子情愿以身相許!”
劉邦沒想到眼前這個美女會輕易做出這種不平常的舉動、說出這樣驚人的話,不由得喜出望外,趕忙把她拉起來,假意受驚地說:“姑娘,你不用這樣,大丈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應該的,我這就讓人去聯絡人馬,準備起事,早點打進京城,砍下那個昏君的狗頭,祭奠你的父親就是!”
當下,劉邦就讓呂澤下山,回家去聯絡他的那幫弟兄,其他人動手搭建茅屋。
這里,冬天不冷夏天不熱,住屋不用顧忌取暖,只要能擋風遮雨就行,所以,蓋個房子很簡單:砍來山松蒼竹做屋架,披上茅草就算完工。
傍晚,房子就已搭建完畢。院子里點起松明火把,幾十個人圍火而坐,飲酒聚餐。酒是袁珮嬌的母親在世時采集山里的野果釀造的。肉都是袁珮嬌和她的兩個女伴打來的獐狍野鹿。
袁珮嬌在自己的住房里招待劉邦。
月光皎潔,星光閃爍,燈光搖曳。劉邦面對著眼前嬌媚的小女子,心情格外興奮,一邊話不斷溜,一邊連連舉杯。袁珮嬌久居深山,缺少親情關懷,面對著眼前這個高大威猛的男人的笑臉,聽著噓寒問暖的話語,心情也是格外興奮,止不住一杯接一杯喝下。一張粉臉一會兒開成桃紅,一會兒染成梨花,嬌羞中透著嫵媚,恍若一個臨凡的仙女。
劉邦喝酒本是海量,這會兒他倒先醉了,伏在桌上,一手舉著杯子,嘴里還直勁兒嘟囔:“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我真高興!”
袁珮嬌早已喝醉,她見劉邦伏桌不起,搖搖晃晃地走過去,一邊去攙扶他,一邊說:“一個大男人,我都沒醉,你怎么醉了?要睡到床上去!”
袁珮嬌已經醉得渾身無力,怎么能扶得起重如一頭死豬似的劉邦?她拉了幾下沒拉動,自己卻靠在他的身上迷糊過去。
就在這時,劉邦突然站起來,把袁珮嬌一把摟進懷里,抱到床上。
燈火熄了,月影西斜,風停夜靜,只有那一聲聲嬌柔無力的呻吟時斷時續,令人心顫……
這正是:
誰家女子不柔腸?
盼君有志做棟梁。
光宗耀祖一生求,
發染秋霜又何妨!
第三回
求活命甘心受辱
取縣城巧做沛公
芒碭山距離劉邦的老家安豐不過八十里之遙。呂澤頭一天下午回去,隔一天的下午就帶著十幾個人回來了。
呂澤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劉邦的老婆已被縣令抓去,押入大牢。
劉邦一聽,頓時急得亂轉,一個勁兒埋怨呂澤:“你怎么不到縣里去看看,你姐姐到底怎么樣了?”
呂澤說:“我這不是著急回來告訴你嘛,我想,縣里有蕭何、曹參你那幾個朋友,還有我妹夫樊噲在那兒,那狗官也不能把我姐怎么樣。”
呂澤把這事想得太簡單了。縣令湯吉聽說劉邦半路領人潛逃,心里暗暗高興,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他馬上派人到劉邦家里,不抓劉太公,單單把呂雉抓來,關進大牢,讓獄卒先給她吃點皮肉之苦。那獄卒一向以折磨犯人為樂,單聽他們一聲聲如狼似虎的吼叫,呂雉就嚇得尿了褲子,再一陣殺威棒落在白嫩的屁股上,痛得她如殺豬般呼天喊地地哀嚎。更陰損的是這幫獄吏把呂雉和一幫男犯人關在一起,這些偷雞摸狗、燒殺搶劫、無惡不作的家伙見著一個美女。都眼冒邪光、嘴流淫笑,圍住呂雉扒褲子扯襖、摸臉抓胸,什么下流的行為都做得出來。到這時,呂雉早已魂不附體,只能如同一攤軟泥,任由他們折磨戲弄。那些個獄卒就好像看熱鬧一樣,一個個搖頭晃腦,不時哈哈大笑。
這天晚上,縣令湯吉讓獄卒把呂雉提進一間單人牢房。呂雉一進去,看見擺著一桌酒菜,以為是給她預備的殺頭前的最后一頓晚餐,嚇得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縣太爺饒命!縣太爺饒命!”
那湯吉坐在桌子后面,繃著臉說:“你先起來,我有話說。”
呂雉哪還有精神站起來。
湯吉倒背著手,走過來,繃著臉說:“你知道你是犯了什么罪嗎?”
呂雉只是驚恐地瞪著眼睛瞅著湯吉,什么也說不出。
湯吉說:“我告訴你,你男人犯的是死罪。他跑了,你就得替他頂罪,殺你也是應該的!”
呂雉向前爬了幾步,一把抱住湯吉的大腿,連聲說:“縣太爺,我冤枉啊!”
湯吉說:“父債子還,夫債妻還。你有什么冤枉的?”
呂雉說:“那個天殺的,我跟他一天福也沒享著,他犯了法卻讓我頂罪,我真是冤死了!”
湯吉說:“誰讓你是他的老婆了!”
呂雉說:“小女子并不想嫁給他,都是我爹爹做的主。”
湯吉說:“你爹那個老東西不識抬舉,說你有富貴命,卻把你嫁給一個小亭長。你那富貴命在哪兒?告訴你吧,在我身上呢!你要是跟了我,我升了官,那才有你的好日子過!”
呂雉抽抽搭搭地說:“都是小女子時運不濟,后悔也來不及了。”
“唉,話不能這么說。”湯吉把呂雉拉起來,湊近了臉說,“劉季那小子跑到哪兒,早晚都是死,你就不用尋思他了。從今往后,你要跟了本官,管保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湯吉明知道呂雉已經嫁夫生子,本是殘花敗柳,怎么還會有這個心思呢?原來,漢唐以前,人們并不注重女人的名節。娶寡婦、奪活人妻都是平常事,有的人還以此為榮。湯吉這個人也很相信算卦看相,聽呂公說他女兒有貴相,他就想借著這個女人的富貴命來旺夫,說不定就能官運亨通。
呂雉到此時還講究什么名節,能保住命是當前唯一的選擇。她假裝無力地靠在湯吉懷里,嬌聲地說:“縣太爺如此開恩,小女子下輩子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不完……”
當下,一個縣太爺,一個犯罪女,各自揣著心眼,做完茍且之事,又吃喝一番。湯吉臨走時對呂雉說:“你先在這里委屈幾天,我正忙著一件大事,事成之后,我會明媒正娶把你接回家!”
湯吉說的大事是什么呢?當時,陳勝、吳廣的義軍已經占領了附近的一些城郡,相鄰的幾個縣城也都紛紛舉旗響應。湯吉眼見秦朝不保,便想舉城投靠陳勝,這樣一來,既可保住官爵,說不定還能趁機撈個高位。他便把這個想法對蕭何和曹參說了。蕭何一聽,當即表示反對,說:“你身為一縣之主,食的是大秦俸祿,亂世之時本應為國效力分憂,怎可趁火打劫,歸附逆賊?”湯吉說:“大秦的江山已經朝夕不保,鄰近的很多城郡都已舉旗易幟,咱們硬要頑抗,豈不是以卵擊石、累及全城遭殃?”蕭何說:“你的想法是對,只是咱們自己沒有人馬。手下人要是不服,事情就不好辦了。”湯吉說:“依你說,咱們該怎么辦?”蕭何沉思了一下說:“我倒有個辦法,不知道大人同意不同意?”湯吉著急地說:“你說吧!”蕭何說:“我聽說劉季領著一幫人占據了芒碭山,你要是能免了他的罪,招他回來,他一定會感激你,替你效力。有他領頭,就不會有人反對了!”
湯吉聽說要劉邦回來,心里立刻翻了個個兒。這小子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拔還拔不掉呢,讓他回來,那不是把自己往老虎嘴里送嗎?他知道蕭何等人和劉邦都是哥們兒,眼珠子一轉,滿臉是笑地說:“這個主意好啊,就由你去辦吧!”
芒碭山離沛縣縣城不過幾十里,劉邦在那兒落腳,蕭何就知道了。劉邦犯的可是死罪。劉邦跑了,家人就得連坐,滿門抄家問斬都是常事。湯吉光把劉邦的老婆抓去,對劉邦在縣衙里的幾個哥們來說,覺得好像已經夠寬容大度了。他和曹參、樊噲等幾個人也是干著急,想不出什么解救的好辦法。這會兒,他在湯吉面前推出劉邦,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想不到湯吉痛快地同意了,他馬上讓樊噲去芒碭山通知劉邦。
袁珮嬌自那晚被劉邦破了身,醒過來雖然落下了幾滴委屈的眼淚,但事已如此,只好把報仇的希望全都放到劉邦的身上,一顆心也就給了他。這工夫,聽說劉邦不但已有妻子,還有孩子,心里不免很不是滋味。轉念一想,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她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是能報了父仇,做牛做馬也在所不惜。她對劉邦說:“夫人被關在牢籠,就是有人關照,也不是長遠之計,當務之急,我們得拿下縣城。”
劉邦說:“我也是這么想,可咱們人手不夠,打不下縣城。”
袁珮嬌說:“你在縣里不是還有一幫哥們兒嘛!叫他們做內應,到時候把城門打開,直接殺進縣衙。”
劉邦高興地說:“對,這招好,我就派人去和他們聯絡!”
劉邦正要安排人下山,樊噲風風火火地來了。他把來意說了一遍,最后又說:“我和蕭大哥幾個人都商量好了,湯吉不是個好東西,咱們不能侍候他。等你們進了城,就把他宰了,你領著我們也做一番大事!”
呂澤接過話說:“大哥,妹夫說得不錯,咱們就等著這一天了!
“好!”劉邦一拍胸脯,亮著嗓門說,“你們都信得過我,咱就干他一把!”
劉邦和樊噲約好了進城的日期。樊噲回去了。劉邦又讓呂澤帶著幾個本地人,回去串聯一些當地的混混,提前混到城里,當作內應,以防不測。
到了約定那天,劉邦帶著全部人馬下了芒碭山。臨走,袁珮嬌點了一把火,把山里的房子都燒了。劉邦有些不解地問她:“你都燒了干啥,不打算留后路了?”袁珮嬌說:“這山太小了,裝不了你。大丈夫頂天立地,沒有回頭之路!”
百十號人,明火執仗,呼呼啦啦地奔向縣城。走到半路,碰見樊噲慌慌張張跑來,告訴劉邦:因為有人向湯吉告密,蕭何、曹參等人都被抓捕起來,他是聞訊翻墻逃出,前來報信。劉邦領人來到了城門口,只見城門緊閉,城墻上人影晃動、戒備森嚴。
樊噲著急地說:“大哥,湯吉那狗官已經派人去求援,咱們得快點攻進城去,晚了,湯吉的援兵來了,蕭何大哥幾個人會性命不保。這縣城更難攻下了!”
劉邦說:“就憑咱們這點人馬,怎么攻城?”
袁珮嬌說:“我看城頭上都是老百姓,咱們不妨寫個告示投進去,對他們曉以厲害,說不定就能幫咱們殺了那狗官。”
劉邦覺得袁珮嬌的話很有道理,就讓她寫了幾張告示,讓人用箭從四門射進城里。那告示上寫道:“老百姓已經吃盡了秦朝的苦頭,現在你們還為秦朝的縣令守城,諸侯的兵馬馬上就來了,到那時城里的老百姓必然要遭到屠殺。你們不如殺了縣令,在自己的人中選出合適的人做縣令,響應諸侯,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性命、保住家業!”
告示射進城里,真還起了作用。老百姓聚在一起,都紛紛議論:“湯吉這狗官,根本不是什么好東西,咱們犯不著把命搭給他!”混在人群里的呂澤等人也趁機煽風點火,添油加醋。大伙就連呼帶喊地涌進縣衙,殺了湯吉,放出了所有的犯人。等蕭何、曹參帶著呂雉,領著人去迎接劉邦的時候,早有人開了城門,把劉邦的隊伍放了進來。
一幫人都聚在縣衙。呂雉哭哭啼啼地對劉邦說:“湯吉那個狗東西死了,那些獄卒也沒有一個好東西,你得都給我殺了!”
劉邦說:“八成那些人早都跑了,現在沒有工夫抓他們,咱們得抓緊辦正事。”
蕭何說:“這話說得在理,秦朝的援兵說不定很快就到了,咱們得趕快選出新縣令,領著大伙守住城,免得遭受禍害!”
樊噲扯著嗓門說:“選什么選?就讓劉季大哥干最合適!”
呂澤等人也跟著呼喊:“說的是,這個縣令就該大哥干!”
人群里有人應聲,有人議論。劉邦裝作很謙虛地說:“現今天下大亂,群雄四起,我劉某才疏學淺,恐難擔此重任。縣令一職,還是要沛縣百姓推出有德望之人,方能確保一方平安!”
說來也怪,劉邦此語一出,眾人見他態度誠懇,反倒齊聲擁他。劉邦倒會賣乖,眾人越要他干,他越不答應。蕭何猜透了劉邦的心機,便對眾人說道:“既然劉大哥主張要選出有德望之人,我有一個公正的辦法,大家推出十人,劉大哥占一個,再出九人,寫上十個紙鬮,一個為‘當’字,其余九個為‘否’字,不論是誰,拈著‘當’字,就為縣主,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一口贊同。蕭何立刻寫下十個紙鬮,放入一個壇內,大聲說:”劉大哥最受大家尊重,就請他先抓!”眾人又是一口贊同。劉邦拈香行禮,對天一拜,走到壇前,伸手摸出一個紙鬮,交給看壇人。看壇人當眾打開,高聲叫道:“是個‘當’字!”蕭何伸手把壇內的其余紙鬮掏出,塞進口中,咽進肚內,回身一把拽過劉邦,大聲說道:“天意難違,劉大哥再不能推辭!”
當下,劉邦做了沛縣縣令。
劉邦心知肚明,他怎會抓得那么巧?一定是蕭何做了鬼兒,把那些個紙鬮全都寫了“當”,有意讓他先抓,不然,為何匆匆忙忙把那其余九個紙鬮全都吞進肚內?這番好意,他一定會回報。
從這兒,劉邦被人稱為“沛公”。
這一年,他已經四十五歲。
這正是:
連天暴雨河出槽,
泥蝦土鱉俱成妖,
笑看千年興衰史,
亂世遍地是英豪。
第四回
避奸情珮嬌救夫
討飯食劉邦收妻
劉邦自打在沛縣聚眾起事以后,可謂順風順水,短短的幾個月里,他的隊伍發展到將近十萬人馬。
此時,被先秦滅亡了的諸侯七國,又都趁機死灰復燃。七國當中,數楚國力量最強,各路諸侯都尊楚懷王為義帝。楚國大將項羽自己擁兵百萬,自稱西楚霸王。在這期間,劉邦和項羽還算聯合得挺好。共同打敗了秦軍和陳勝、吳廣的義軍。當著楚懷王的面約定:誰先攻入咸陽誰當秦王。但是,盡管劉邦率先攻破咸陽,滅了秦朝,但項羽自持勢壯,硬逼著楚懷王改約,把劉邦封為漢王,攆至關西南鄭。劉邦自知不是項羽的對手,只好委曲求全,帶領自己的人馬西去南鄭。
項羽這樣做。本是為了排擠他,豈知此舉卻成全了他。他西去時,采用張良的建議,燒毀了唯一可以出入的棧道,一個是哄騙項羽,表示此去不再東歸,讓他放松警惕;一個是防止別的諸侯國入侵。劉邦在南鄭毫無干擾的休養生息、擴軍備馬。他用蕭何當管家,陳平、張良當謀士,用韓信做大將。就好像虎臥深山,等著大顯身手的那一天。
這時項羽做了一件很失人心的事,他逼著義帝楚懷王東遷,走到九江的時候。叫手下的大將英布給暗殺了。當年八月,劉邦就以討伐逆賊的名義出師東征,采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鬼招兒,出其不意地攻下三秦,沿途各路諸侯紛紛歸附。劉邦率眾渡過平陰津,抵達洛陽。為防項羽偷襲后方,劉邦令韓信帶兵駐守河南,自己領兵直搗彭城。
這個時候,項羽正領著兵馬在攻打齊國,并沒有在彭城留下多少守軍。劉邦大軍一到,彭城很快就被攻下。
彭城本是項羽老巢。他的眷屬和從咸陽秦宮掠來的宮妃美女都在這里。劉邦一到這里,色膽又犯了病。當年攻下咸陽的時候,他曾被秦宮里的美女弄花了眼,眠花臥柳,樂得勝似神仙。因為蕭何和樊噲的勸阻,他才忍痛讓給項羽。如今,那些美女都被項羽弄到這里,他豈能放過這個難得享受的機會?
劉邦就此在彭城住下,日日笙歌、夜夜尋歡。他的手下也借機效仿,到民間搶奪財物、奸淫婦女。各路諸侯見此情景,都悄悄撤回了兵馬。
項羽得知彭城被劉邦霸占,氣得七竅生煙,暴跳如雷,立馬率領精兵,直接殺回彭城。沿途守城漢兵不戰而潰,項羽大軍如狂風席卷而來,不日即到彭城。劉邦正在溫柔鄉里做著美夢,聽說項羽已經兵臨城下,嚇得差一點提不上褲子。他慌忙調集兵馬,要去迎敵,怎奈那些兵丁也是光顧了吃喝玩樂,一聽說要上戰場,全都驚慌得像沒頭蒼蠅,亂撞亂奔,官找不著兵,兵歸不成隊。不說項羽是挾怒銜恨而來,他的八千子弟兵的妻兒老小也都在彭城里頭。哪一個不是紅著眼睛拼命而來?沒用幾個回合,漢兵連死帶逃,已經所剩無幾。項羽跨下雪踏烏騅馬,手持天龍破城戟,專盯著漢王的大旗處沖殺,逼得劉邦只得沒命地奔逃。后面的追兵緊跟不舍,等到他跑過靈璧縣界時,身邊已經沒有一兵一卒。
前面是一條波濤滾滾的大河,后面是追兵的人吼馬嘶。到此時,劉邦才懊惱不迭,仰天長嘆:“唉,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貪圖一時快活,卻死在這荒郊野地,真要喂了狗!”
劉邦正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河對岸劃過來一只船,船頭上站著一個粉衣女子,到了岸邊,劉邦不禁驚叫出聲:“怎么是你?”
從船上下來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分別不久的嬌妻袁珮嬌。他在攻打彭城的時候,就讓人把袁珮嬌送回了老家安豐。那時,她已懷了身孕,不便隨軍打仗。更主要的是劉邦想要在彭城快活一番,怕她在身邊礙事。
這個時候,楚兵的喊聲已近,袁珮嬌一看劉邦那凄慘的樣子,就知道了他的處境,忙對他說:“什么也別說了。你先上船過河,我來擋住他們!”
劉邦還想說什么,袁珮嬌奪過他手中的馬韁繩,翻身上馬,對他大聲吼道:“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說話工夫,追兵已到眼前。袁珮嬌摧馬揚刀迎了過去。老船夫招呼劉邦:“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劉邦上了船,老船夫奮力劃著槳,向對岸駛去。劉邦站在船頭,眼看著袁珮嬌沖進敵軍中,他的心像要從嗓子里蹦出來。一個小女子,武藝再高強,也是好虎不敵一群狼,肯定是兇多吉少。
當小船到了對岸,劉邦已經看不到遠處廝殺的身影了。他不由得掩面痛哭起來:“嬌妻呀,是我害了你呀,我還有什么臉面活在世上?”
老船夫說:“她死了是為了讓你活呀!瞧你那尋死覓活的樣,真要有個好歹。她不是白為你死了嗎?”
劉邦下了船,一邊抹著眼淚走,一邊在心里嘀咕:袁珮嬌不是在老家養身待產嗎,她怎么會來到這里呢?
劉邦怎么也想不到,袁珮嬌突然出現在這里,意外地救了他的命。卻是因為一件不可告人的丑事。
原來,劉邦在沛縣起事之后。就把呂雉送回了老家。老父年邁,老母臥病,兩個孩兒尚小,家里離不開呂雉。劉邦怕妻子一人在家侍候老小,恐怕太過辛苦,特意安排審食其幫助照顧。這審食其是同村的小字輩,在眼皮底下長大的。他本來是要跟著劉邦走,劉邦覺得他挺勤快,又很本分,便讓他跟著呂雉回去做個幫手。哪知道,他們倆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就都覺得很近便了,說話也沒了拘束。有一天,早晨,呂雉正在對鏡梳妝,審食其來了,站在她的背后瞅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嫂子,你真好看!”
從劉邦那論,審食其應該管呂雉叫嬸子,但是,呂雉和審食其之間差不了幾歲,呂雉不讓他叫嬸子,說:“叫什么嬸子?聽著多別扭,你就叫我嫂子,或者大姐都成,這才不見外呢!”從那以后,審食其就管呂雉叫嫂子。
呂雉回過身,粉面帶笑地看著審食其說:“你真會說話,我都是孩子他媽了,還哪來的好看?”
“你真的好看!”審食其認真地說:“要不……”
審食其突然不說了。呂雉著急地說:“你怎么說半截話,要不咋的了?”
審食其吞吞吐吐地說:“我聽說你被抓進監牢里,那狗官……”
呂雉以為審食其知道了她和湯吉的事,一下子漲紅了臉,說:“你別聽人瞎說!”她撩起衣襟說,“那狗官打得我身上的疤還沒好呢,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們!”
審食其很同情地說:“我是說你一定受了很多苦,遭了不少罪!”
呂雉說:“誰讓我嫁給他了呢?吃點苦遭點罪不算啥,這事你不要跟別人說了!”
一個女人,不論是出軌也好、失身也好,一旦有了第一次,就很容易有第二次。何況呂雉又是饑渴正旺的時候,看著眼前這個眉目清秀、精力充沛的小伙子,她不能沒有非分之想。再說,她又擔心他知道自己的丑事,要想堵住他的嘴,只有把他攏在自己的手里。
審食其還是個沒嘗過男歡女愛的毛頭小伙子,怎么能夠經得住一個女人用心的勾引?
一個是初涉情場,剛剛嘗到滋味;一個是心機深藏,情欲淫蕩。呂雉和審食其處在一起,不亞于干柴烈火,倆人竟弄得難舍難分,一日不聚在一起,就好像丟了魂失了魄,活不下去了。
袁珮嬌就在這個時候被送回老家,無疑對兩個淫男欲女來說,像熱鍋潑上一瓢涼水、美夢遇上當頭一棒。呂雉和審食其就像偷食的老鼠遇見了貓。袁珮嬌本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子,沒用多久,她就看出了二人的奸情。這對她來說,真成了一件天大的難事。告訴公婆吧,這個家就沒法再過下去;不說吧,又覺得對不起丈夫,于心不安。她正在內心天天受到熬煎的時候,呂雉也看出她知道了自己的奸情,為了封住她的嘴,竟采取了更下流的一招兒:讓審食其去勾引她。她曾一怒想殺了這對狗男女,轉念一想,這樣一來,不僅劉家家破人亡,劉邦的顏面也會盡失,他還怎么在眾人面前抬得起頭來?思來想去,只有離開這是非之地。于是,她便悄然離家,踏上尋夫之路。
袁珮嬌絕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奈之舉,會意外地救了劉邦。
劉邦凄凄惶惶地走在路上,心里一直惦記著袁珮嬌,走了半天,也不知到了哪里。眼看天色已晚,腹內又饑又渴,只好走進一個村子,敲開村頭一家的房門。開門出來的是一個老漢,年紀要比劉邦稍大。老漢一開門,屋里飄出一股飯菜的香味。不用說,老漢家里是在吃晚飯。此時的劉邦,又如從前一樣不顧臉皮,開門見山地直說:“老人家,不瞞您說,我是漢王,打了敗仗逃到這里,又累又餓,想找口飯吃。”
那老漢上下打量了劉邦一陣兒,半信半疑地說:“你真是那個滅了秦二世的漢王?”
劉邦說:“我哪來的假話唬你?要有吃的就給我胡亂吃上幾口;要是沒有,我就再去別處。”
老漢說:“你先坐下等等,我去取來!”他進屋取來幾樣飯菜,放在桌上,說:“你先慢慢吃著,我再拿點酒就來。”
劉邦餓得已經等不及,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老漢半天沒出來,劉邦聽見他在屋里和一個女子說起話來。倆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一會兒,老漢才端著一壺酒。臉上帶笑地走出來,坐在對面說:“大王,你一邊喝一邊聽我說,老朽姓戚,名仁,原本家在關中,因逃避戰亂,才來到這里。膝下只有一女,名叫戚姬,年方十八。雖然家境不殷,倒也識得一些詩書。只因曾有術士為其相面,說她很有貴相,才至今未嫁。大王今日來此,正是天緣巧合,老朽愿將小女許給大王為妾。”
劉邦聽了此話。頗感意外,不由一愣,放下了碗筷。戚仁趕緊說道:“大王,你不必謙讓,剛才我已征得小女應允,愿意為大王侍奉巾櫛。”說著招呼女兒出來。劉邦見那戚姬雖然荊釵布衣,沒有打扮,卻是生得花容月貌、婀娜多姿,和宮中的美女比較起來,別有一種風韻。他本是好色之徒,眼里頓時射出貪婪淫光,連忙假意謙讓道:“本王逃難之時,討得一口飯食已是過意不去,怎好再讓令愛委屈于我?”
這戚仁原本是個市井之徒,慣有趨炎附勢之心,總想找個登天的梯子,好不容易碰到這么個機會,怎能輕易撒手?雖然劉邦此時是孤家寡人,但是,瘦死的駱駝總比馬大。他趕忙賠著笑臉說:“老朽知道你宮中美人無數,小女能夠侍奉大王,實在是攀了高枝。不要說什么委屈,只要大王不嫌棄,就是小女的萬幸了。”
劉邦心里偷著樂,卻繃著臉,鄭重其事地說:“老丈既然這樣厚愛,本王只得領情了。”他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交與戚仁,“慌亂之中,隨身什么也沒帶,權將此物作為聘禮吧。”
戚姬接過玉佩,羞得玉面粉紅,飄飄下拜,折身進了里屋。
戚仁高興地說:“大王,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寒舍簡陋,也就不講什么排場,今夜就請大王和小女共入洞房花燭!”
劉邦爽快地說:“好,就聽老丈安排!”
這正是:
人生得意做新郎,
花燭美女甚風光,
不想溫柔夢正美,
還有男兒上妻床。
第五回
為逃亡舍子棄女
做美夢破國丟妻
劉邦得到手的女人多了,和戚姬三天的新鮮勁兒一過,屁股底下就長了尖,說啥也坐不住了。一個是后悔自己不該在彭城貪圖一時快活,落得個如此狼狽的下場;再一個是記吃不記打,見著美女就邁不動步,光顧在這兒歡樂,忘了自己還有大事在身,還有一幫將士兄弟等著他領頭。
劉邦決定要走。戚姬是新婚燕爾,自然割舍不得。一雙淚眼,滿臉悲戚,拉住劉邦的衣袖不撒手。倒是戚仁知道輕重、曉得厲害,拿出積蓄買了一匹好馬,鼓勵劉邦說:“走就走吧,兒女情長,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大丈夫所為。該舍就得舍,不能誤了大事!”
劉邦走在路上,知道此地離碭山不遠,妻弟呂澤就帶兵駐守在碭山附近的下邑。他本想先去那里,轉念一想,此地離老家也不算遠,不如先回家看看,不管怎么說,家里尚有老父、妻兒,兵荒馬亂,不能不叫人牽掛!另外,他也特別想知道袁珮嬌為什么會離家出走?
一路上,不時有逃難的人群慌亂地走過。這叫劉邦更加惦記家人,不由得緊著加鞭催馬。忽然,遠處一陣塵土飛揚,駛過來一隊兵馬,約有百十多人。劉邦以為是楚兵,慌忙躲進路旁的樹叢。待那隊兵馬走近,他看見為首的將官竟是夏侯嬰,連忙出來大聲呼喊。夏侯嬰見是劉邦,又驚又喜地說:“我從彭城突圍出來,一直在這一帶尋找大王,真乃萬幸!”
劉邦說:“你可知其他將士情況怎樣?”
夏侯嬰搖頭不知。劉邦懊惱地嘆息一聲:“這都怪我呀……”話還沒完,夏侯嬰突然指著一堆難民說:“大王,你看那里有兩個孩子,好像是你的子女?”
劉邦順著他的手指方向一看,人群里相扶相伴、走得磕磕絆絆的一對男女幼兒,真是他的兒子劉盈和女兒魯元。
兩個孩子見了父親,哇哇大聲啼哭。從女兒魯元的嘴里,劉邦知道了,昨天楚軍侵占了安豐,一家人倉皇逃離途中,孩子和大人走散,父親和妻子生死不知。
夏侯嬰讓劉邦和兩個孩子坐在一輛車上,離開人群,奔往下邑。哪知剛走了不遠,后面就追來一隊楚兵。夏侯嬰讓兵士在后面抵擋,自己驅趕著劉邦乘坐的馬車緊跑。
追來的楚軍將領是英布,他認得劉邦,緊追不舍。縱有夏侯嬰手下的士兵拼死抵擋,他還是越追越近。劉邦為了減輕車上的重量,能夠跑得快些,竟一腳一個,把兩個孩子踹下車。夏侯嬰起初以為是車子顛簸,把孩子摔下去的,就下馬撿起,放到車上。可是,連續幾次掉下去,夏侯嬰看到是劉邦故意弄下去的,就大聲呵斥道:“那是你的親骨肉,你怎么可以丟下他們?”劉邦說:“這個時候,我們自己都性命不保,哪還管得了孩子!”說著,又把兩個孩子推下車。夏侯嬰又把孩子撿起,剛要往車上放,劉邦舉劍刺過來,說:“你再放,我殺了他們!”夏侯嬰氣得大叫道:“沒見過你這么狠心當爹的!”說完,無奈地把兩個孩子挾在腋下,上馬跑去。
就在萬分危急的時候,迎面又涌出一隊人馬。劉邦先是一驚,心里暗叫:“哎呀,這下可完了!”再一細瞅,不由驚喜過望,脫口說道:“天助我也!”
迎面而來的是一隊漢兵,領頭的正是劉邦的妻弟呂澤。他這幾日一直在四處尋找劉邦的下落。
呂澤帶來的兵馬比英布多,英布自知討不到便宜,到手的鴨子飛了,只好悻悻地收兵而去。
呂澤把劉邦接進下邑安頓下來。不久,散落的兵馬都聞訊聚來。劉邦聽到了很多消息,一些跟隨他的諸侯,聽說他打了敗仗之后,又都歸向了楚國。更有一個消息叫他坐臥不寧、茶飯無味,就是他的老父和妻子都被項羽掠去。他心想:自己在彭城奸污了項羽后宮的女人,項羽豈能放過他的妻子?將來就是我做了皇上,我的皇后曾被人睡過,我在群臣面前也是臉上無光。
劉邦是拿自己比別人,也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以為項羽也跟他一個德性呢!項羽雖然是個粗人,卻從不花心。后來,項羽兵敗,垓下被圍,他和虞姬悲壯刎別的一幕,就足以證明他對愛情的專一。他的士兵把劉邦的父親和妻子抓來,他自然是喜出望外。可他并沒有想用奸淫劉邦妻子的辦法,來以牙還牙,報復劉邦,而是專門安排了居住之處,派了傭人,好飯好食地養起來。
劉太公被抓,自思無非就是一死,一大把年紀了,倒是沒有怎么害怕。呂雉卻是驚嚇萬分,覺得必得受到凌辱不可。誰知,竟意外地成全了她的一段美事。原來,當初逃難之時,因為審食其戀著呂雉,舍不得分開,竟自愿跟著一起被楚兵掠去。項羽把他們關在一處,無意中竟成了這對淫男欲女的安樂窩。
劉邦最擔心頭頂上給他戴上綠帽子的人是死對頭項羽,做夢也想不到是他最信任的人!不管是誰。劉邦頭上的這頂綠帽子是釘幫鐵牢的戴定了,真可謂是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悲乎哀哉!
劉邦回到滎陽,調來韓信。蕭何也從關中派遣過來一些兵丁,很快又聚集了十多萬人馬。
劉邦心里還是很惱火。當初,他打著為義帝報仇、討伐逆賊的名義出關東征,常山王張耳、河南王申陽、韓王信、魏王豹、殷王司馬印、塞王司馬欣、翟王董翳等各路諸侯都來歸順。打彭城時,他特意拜魏王豹做大將。哪知項羽打回彭城后,這些諸侯不是跑了就是降了。特別是魏王豹,讓他當大將,沒守住彭城,跑回老巢平陽后,竟調兵遣將、扼守平陽關、截斷臨晉津河口,揚言要和漢、楚三家平分天下。
魏王豹怎么忽然會做出這個舉動呢?他這是吃了豹子膽?
說起來,這事有點可笑。魏王豹回到平陽后,正在擔心劉邦會不會治他的罪呢,忽然來了一個叫許負的老婆子。這個老婆子很會看相。魏王豹把她招至府中,請她看相問命,是否能知吉兇禍福。許負看他一眼,便說:“大王面帶貴相,王位在身,此生足矣。”魏王豹聽了心里有些不快。難道我這命只能當個王,就不能當皇帝了?這時,許負又給魏王豹的寵妃薄姬看相,她一看不由驚愕出聲:“這位妃子將來必生龍種,貴為天子!”魏王豹一聽,不由心花怒放。心想:我不能當皇上,我兒子能當,我就是皇上他爹了。我有這個命,干嗎還聽別人吆喝?
魏王豹就是因為這個才決定自立山頭、獨打天下。
劉邦是越想越來氣。我打不過那個西楚霸王,還收拾不了你魏王豹?我要是連你都收拾不了,那些個諸侯誰還聽我的?
劉邦決定拿魏王豹出氣。他派韓信帶著曹參、灌嬰二將,統領重兵直搗魏王豹老巢平陽。
不用說,魏王豹根本不是韓信的對手,很快就被徹底打敗。
韓信把魏王豹和他的家眷一同押解到滎陽,交由劉邦處理。
魏王豹認定自己必死無疑,在劉邦面前癱倒在地,已經魂不附體。哪料劉邦鐵青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模樣,對他說:“瞧你那膽小如鼠的熊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半斤八兩!我今天暫不殺你,看你能成什么氣候?不過,得把你的妻妾留在我這里,替你領罪。”
此時,魏王豹只求活命,連忙磕頭如搗蒜般地說道:“大王如此開恩,小人全憑發落!”
劉邦放走了魏王豹之后,吩咐手下人說:“魏豹老母年邁,準其返鄉,其余女子全部發去織室做工。”
劉邦本不是良善之輩,怎么會突發菩薩心腸呢?原來,他早就聽說魏王豹有一個愛妃,姓薄名蝴蝶,生得異常美麗,且身有奇香。他早有竊為己有之心。如今,名正言順地掠到身邊,他怕殺了魏王豹,薄姬心存怨恨,不能一心一意地順從他,所以,才把魏王豹放了。
劉邦得到了薄姬,恨不得一口就吃到嘴里。可是卻強忍著。過了幾天,他假裝無意溜達到織室,看見薄姬在埋頭織繡,故作驚訝地對身邊的人說:“這樣柔弱的女子怎么可以做如此辛苦的活兒呢?”
不待別人開口,薄姬已跪在地上,低頭說道:“罪婦是魏王豹的賤妾,大王不殺,已是感恩不盡,能為大王織衣繡錦,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劉邦說:“這怎么可以呀?魏王和我是兄弟,你就是我的家人。”說著,抓起薄姬的一只手,一邊摩挲著一邊說:“看看你這手細皮嫩肉的,怎可做這粗活?來人,把夫人送去后宮,好好梳洗打扮一下!”
劉邦的下人知道他所說的后宮,就是他的住處。薄姬換了衣裙,涂了脂粉,等劉邦喝過酒進來,眼前已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女。他哪里還忍耐得住,伸手摟過薄姬,放在膝上,得意地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殺了魏豹嗎?就是為了你呀!”
薄姬依在劉邦的懷里,嬌羞地說:“大王的厚愛,賤妾今生今世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
劉邦哈哈大笑著說:“我這就讓你報答!”說著,抱起薄姬進了羅帳。
二人交歡之中,薄姬忽然想起許負之話,不禁嫣然一笑。劉邦問她:“你笑什么?”
薄姬說:“有人給我看相,說我能生個龍種,想不到竟應在大王身上。”
劉邦說:“真要如此,我就給你個龍種!”
薄姬經過此夜交歡,真就懷了身孕,十月分娩。生下一男,取名劉恒,就是日后的漢文帝。只是可惜了魏王豹,當了個名副其實的冤大頭。他躲在老家,一邊喝著悶酒,一邊罵著許負。要不是說他的媳婦能生個龍種,他也不敢叛漢獨立,落得如此凄慘下場!
其實,許負說的沒錯,魏王豹的媳婦真的生個龍種。只不過這個種不是他的,而是劉邦的!
這正是:
一枕黃粱美夢生。
欲做君王動刀兵。
自作自受自取辱。
休怨世事忒無情。
第六回
滅諸侯心毒如虎
扶劉氏殺馬歃盟
劉邦五十五歲那年,打垮了項羽。滅了楚國,在汜水的南面登基。正式做了漢朝的開國皇帝,后稱為漢高祖。他把咸陽改名長安,作為京城。因為咸陽已被項羽燒毀。蕭何領命前去重建,暫時把洛陽作為陪都。他派人把家人和幾個媳婦及孩子都接到身邊,立呂雉為皇后,公子盈為太子。又派人到靈璧一帶去尋找袁珮嬌的下落,什么音信也沒有。他心想,如果袁珮嬌還活在世上,早會聞訊找來。想到她的救命之恩,不免有些悲傷。
江山既定,總得安定人心、封賞有功之臣。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漢高祖當然忘不了讓家人跟著榮華富貴,他先后封叔伯哥劉賈為荊王,異母兄弟劉交為楚王。二哥劉仲為代王。八個兒子,呂雉所生之子劉盈為太子,曹氏所生之子劉肥為齊王,戚姬所生之子劉如意為趙王。薄氏所生之子劉恒為代王。其余妃妾所生的劉恢為梁王,劉友為淮陽王,劉長為淮南王,劉建為燕王。可是,高祖就沒有封他的侄兒劉信。劉信是高祖大哥的兒子,為什么不封他呢?高祖心里有個疙瘩。原來,他年輕時不干活,全靠老爹和兩個哥哥養活。因為嫂子有意見,兩個哥哥分了家搬出去另過。可是,他照舊到哥嫂家吃白食。后來大哥死了,他還不顧臉皮的到嫂子家去蹭飯。有一天吃飯時,他帶著幾個狐朋狗友到大嫂家,大嫂故意用飯勺把鍋底刮得嘎嘎響。朋友們聽到鍋底響,都以為沒飯了,就都餓肚子走了。等他送走朋友回來一看,一鍋飯還沒吃呢,他心里就記下了仇。所以,這時候才要故意給大嫂家一個眼罩戴。幸虧劉太公于心不忍,多次催促,他才賞給了一個帶有羞辱意味的封號:刮羹侯。由此可見,他的心胸是多么狹小。
說到這兒,就點到了劉邦的要害。既然他連自己的侄子都這么小肚雞腸,他怎么會心甘情愿地讓外人分享勝利的果實呢?
可以說,蕭何和韓信是最大的功臣,沒有他倆就沒有漢朝。可是,劉邦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兩個人。
劉邦自打出關伐楚,讓蕭何留守關中。蕭何這個后勤部長當得盡職盡責,源源不斷地向前方輸送糧草和兵員,使得劉邦沒有一點后顧之憂。可是,就是在那種和楚軍戰事不利的情況下,他還不斷地以慰問的名義派人回來監視蕭何的動向。等到韓信被殺,他又別有用心地獎勵蕭何,把“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罪名安到蕭何的頭上。到后來,借著蕭何建議把上林苑的空地封給老百姓耕種的機會,以他心懷不軌的罪名抓進大牢。經過這一番折騰,把兩個兢兢業業、鞠躬盡瘁的老人從此整得服服帖帖、唯唯諾諾。
劉邦對蕭何還算手下留情。可是,對待韓信就沒那么寬宏大量了。
韓信感于劉邦重用之情,對劉邦一心一意,盡管有人多次勸他劉邦會卸磨殺驢,但他還是不肯背叛劉邦。但是,他雖然會領兵打仗,卻對政治斗爭一竅不通。他自恃功高,逼迫劉邦封他為齊王,就已種下禍根。到劉邦撕毀楚河漢界的盟約、進兵東犯的時候,他又按兵不動,再逼劉邦給他封地,這就讓劉邦動了非得除掉他的殺心。等到霸王一死,劉邦就立馬解除了他的兵權。又把他從擁有地廣人多的齊王改為楚王。由于他收留了楚將鐘離味,被人告發,盡管他逼迫鐘離味自殺,還是被劉邦抓到京城,關進大牢。雖然最后把他放了,卻被削了楚王封號,降為淮陰侯,被限制留在京城,失去了人身自由。不久,代相陳豨造反,劉邦讓韓信和彭越隨同去征討,這倆人又借口有病,誰也沒去。劉邦很惱怒,只好自己帶兵出征。臨走前,他就叮囑呂雉提防韓信。不知是呂雉一手導演的,還是真有人揭發,說陳豨造反的幕后指使人是韓信。心狠手辣的呂雉就用計把韓信騙到長樂宮中,盡管劉邦曾許諾如殺他,不見天,不見地,不見鐵器,也就是沒有辦法殺他。可是呂雉更有高招兒,把他裝進黑布兜里,吊在鐘樓的梁上,叫人用竹簽把他刺死。
劉邦平定陳豨之后,回到洛陽,聽說韓信已被呂雉處死,雖然去了一塊心頭病,可是怒氣還是未消。這次平叛陳豨,讓彭越隨同出征,他竟敢裝病不去,不能不給他點顏色。
劉邦正想派人去彭越那里問罪,偏巧有人告發彭越也要謀反。劉邦就派了一個使團,以慰問的名義出其不意地把他抓了起來,押到洛陽,交與廷尉審問。審到最后,雖然查無實據,劉邦卻把他削職為民,流放到蜀地青衣縣。呂雉這時正在長安,聽說放了彭越,急急趕往洛陽,路過鄭縣,正巧彭越被押解至此。彭越以為是遇到了救星,就請她在劉邦面前替自己求情,說自己冤枉,情愿放棄王位,讓他回故鄉昌邑養老。呂雉當面滿口答應,回到洛陽就對劉邦說:“你放虎歸山,要辦他就不能留根!”
呂雉比劉邦更狠,她挑唆劉邦不但滅了彭越的三族,斬草除根,還把彭越做成肉醬,分給每個大臣吃,警告他們:誰想造反,就是這個下場。
淮南王英布接到使臣送來的彭越的肉醬,心里頭有說不出的難受。兔死狐悲,他知道劉邦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他了。他不想坐以待斃,與其等著挨刀,不如拼個你死我活,于是他發動叛亂,興兵東進,殺了荊王劉賈。接著西攻楚王劉交,劉交敗逃到薛地,急忙派人去京城求救。這會兒,劉邦正為廢立太子的事鬧心,聽說英布反了,就想讓太子劉盈領兵前去征討。可是太子的四個門客對呂釋說:“你快去跟皇后說,決不能讓太子出征。打勝了,太子還是太子;若是打敗了,正好給了皇上廢他的口實。再說,英布是個出名的能打仗的人,決不能小看他,朝里這些將軍都是皇上的老部下,很有資格,太子領他們打仗就如羊領著一群狼。皇上雖然不舒服。可是,只要他御駕親征,哪怕是躺在車上,那些人也不敢不賣力氣!”呂釋之跟呂雉一說,呂雉立刻哭天抹淚地去找劉邦,說什么也不讓太子出征。氣得劉邦罵了太子一頓窩囊廢,到了關鍵時刻,還得自己出馬。
不用說,英布打不過劉邦的大軍,只好往江南跑,準備到他小舅子那里去躲避。這時,長沙王吳芮已經死了,他的兒子吳臣繼位。吳臣熱情地把英布接到府中,大擺酒宴款待,一再說要幫他出兵打回去。等到半夜,英布在驛館里醉得呼呼大睡,吳臣叫人割下了他的腦袋。
不過這次出征,劉邦讓英布射中了一箭,這一箭成了他的致命傷。
在這之前,韓王信的封地在潁川。劉邦覺得韓王信沒什么功勞,占據潁川要地,只知道吃喝玩樂,就把北邊靠近匈奴的太原郡改為韓國,以晉陽為都城。韓王信當然知道劉邦的用意,名義上是防備匈奴,其實是把不信任的人整到遠處去。為免遭韓信、彭越、英布等人的下場,只好聽從擺布。他到了晉陽不久,就以匈奴不斷侵擾晉陽離邊境太遠為由,要求把首府北遷到馬邑,為的是天高皇帝遠,樂得自己說了算。沒想到,不久匈奴真的打進來,包圍了馬邑。韓王信一面向朝廷告急求援,一面派人到匈奴那里假意求和,用以拖延時間。可是援兵沒有等來,求和的消息卻被朝廷知道了。劉邦派使臣來譴責他,他怕劉邦把他治罪,干脆獻出了馬邑,投降了匈奴。后來陳豨造反時,韓王信和他聯合起來,不斷地在北邊攻城掠地。劉邦帶兵前去征討,韓王信和他打游擊,弄得劉邦很無奈,只好收兵回來。路過趙國,趙王張敖率眾到郊外迎接。張敖是張耳的兒子。張耳死后,他就繼承了王位。劉邦還把女兒魯元公主許給了他。老丈人上門,女婿自然格外熱情招待。可是不知怎的,劉邦對這個女婿就是不放在眼里,說不上三句話,就是一頓臭罵,罵得在場的幾個趙國的大臣都聽不下去了。到了晚上,張敖安排宮里的一個美人去服侍劉邦。劉邦一見這個美人實在叫人動心,一肚子火氣頓時煙消云散,抱著美人巫山云雨地享受去了。可是,張敖的幾個大臣貫高、趙午等人卻揣著一肚子火,偷偷地跟張敖說:“大王對皇上可算是畢恭畢敬、盡心竭力了。可他還這么辱罵大王,根本沒把咱們當人看,像他這樣的暴君,不如趁早除掉!”張敖嚇得臉都白了,慌忙說道:“你們不可亂說!先父蒙皇上的恩典做了趙王,又讓我繼位,這天大的恩德我還無以為報。我怎么會加害皇上呢?”貫高和趙午離開張敖,暗地商量準備行刺皇上。第二天,劉邦途經柏人縣,貫高和趙午安排刺客躲在廁所內。可是,貫高的手下有一個叫貫三的人見劉邦人多勢眾,怕行刺不成受到牽連,就對劉邦說:“此地雜亂,不可停留……”話沒說完,見有熟人來,就趕忙溜走了。劉邦鬼精鬼靈,馬上問從人:“此地何處?”從人回答:“此地趙屬柏人縣。”劉邦念著:“柏人,迫人,迫害人的縣!”他馬上吩咐:“此地不可留,馬上走!”說完,就出門上車走了。回到京城,劉邦還在想著這件事。沒想到,貫高因為行刺沒成功,正在生氣,有人說是貫三泄露了消息。貫高就要殺掉貫三。貫三逃到洛陽,把行刺的事告訴了劉邦。劉邦立即派人把貫高、趙午和張敖抓到京城。貫高和趙午盡管受到嚴刑拷打,也始終說行刺的事情與張敖無關。劉邦查不出張敖的真憑實據只好把他放了,但是,卻把趙王的封號給取消了,改降為宣平侯,改封戚姬的兒子如意為趙王。
燕王臧荼的封地都在北方,他原本是項羽的愛將。項羽戰敗,他不得不歸順韓信。劉邦為了拉攏人馬,不得不仍舊封他為燕王。劉邦登基做了皇帝以后,擔心項羽的部下卷土重來,就下令緝拿項羽潰逃的主要部將季布、鐘離味等人。臧荼擔心自己也要受害,就起兵造反,劉邦親自帶兵平叛,很快就把他殺了。他的兒子臧衍逃到了匈奴那里。劉邦就讓自己的同鄉好友盧綰當了燕王。
燕國是漢朝最北邊的一個諸侯國,緊挨著匈奴。臧荼的兒子臧衍和陳豨都投降了匈奴,他們就勸盧綰也投靠匈奴,讓匈奴保護燕國。盧綰跟劉邦是鐵哥們兒,怎么能輕易就背叛漢呢?可是,他跟陳豨等人來往的事情卻傳到了京都,劉邦不相信盧綰會有二心,就沒有派兵征討,而是叫他回朝把事情說清楚。盧綰知道劉邦說一套做一套,擔心回去被害,就托病不去。劉邦猜透了盧綰的心思,就派御史大夫趙堯和他們的老鄉審食其一同前去,再勸盧綰回來。盧綰不見他倆,跟身邊的人說:“當初分封的非劉姓王七個就剩下我和長沙王了,皇上對我恩如父母、情同手足,我知道他不會害我,可是,呂后陰險狠毒,連韓信、彭越那樣的功臣都敢害死。這時候皇上正有病。我要回去,準得遭她的毒手,等皇上病好了,我再回去解釋。”這話傳到了審食其的耳朵,他是呂后的人,聽盧綰這樣說呂后,回去就誣陷說盧綰確實反了。劉邦一聽自己最信任的人都反了,氣得暴跳如雷,胸口的箭傷重又復發,冒出血來。他一面令皇子劉建為燕王,一面令樊噲領兵前去征討。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盧綰進退不得,只好投靠匈奴。
樊噲領兵走了,劉邦箭傷疼得起不來身,心里就痛恨呂后和太子,要是太子能夠出征,他不用親自前去,怎么能受此重傷?
劉邦躺在床上,病痛折磨得他無名發火。呂后和太子過來探視,都被他一頓臭罵攆了出去。偏巧,這時有人偷偷告訴他:皇后和樊噲偷偷串通,要在他死后殺害戚姬和趙王如意,奪取劉家天下。劉邦怒不可遏,立刻召來陳平和周勃,讓周勃代替樊噲進攻燕地,讓陳平就地把樊噲斬首,拿回腦袋。
陳平和周勃上路不久,劉邦就病得不行了。他知道自己一死,呂后就會興風作浪,說不定會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變成姓呂的,殺了樊噲也無濟于事。他想了一陣,叫人牽來一匹白馬,把大臣們都招到跟前,殺了馬,一人喝了一碗血,算是歃血為盟,起誓說:“從今往后,非劉姓不得封王,非功臣不得封侯。誰違背這個盟約,天下人共同討伐他!”
公元前195年4月,劉邦死在長安長樂宮,死時六十三歲。
到這時,劉邦先前已封了劉賈為荊王,他不是劉邦的至親,但跟隨劉邦出生入死、屢立戰功;封同父異母之弟劉交為楚王;封二哥劉仲為代王;封庶長子劉肥為齊王。到后來,除了太子劉盈,劉邦又封了趙王如意,代王劉恒,梁王劉恢,淮陽王劉友,淮南王劉長,吳王劉濞,燕王劉建。
異姓王只剩下南方偏遠弱小的三個:長沙王吳臣,南越王趙陀,閔越王無馀。
這正是:
驢打江山馬坐殿。
卸磨殺驢最合算,
家傳萬世唯恐短,
百姓歸一稱心愿。
第七回
劉邦憂心護愛妾
呂雉積慮保太子
劉邦死的時候,眼睛始終沒合上,很多鬧心事讓他放不下。他第一個不放心的就是皇后呂雉。這個女人外表看似穩重賢惠,內里卻是蛇蝎心腸。從殺死韓信、肉醬彭越,到和樊噲聯手整治戚夫人,讓他看透了這個女人的狠毒。更讓他來氣的是,英布謀反時,他讓太子劉盈領兵出征,這個女人死活不讓,才害得他親自出征,受了箭傷,以致要了性命。可是,想要對付這個女人已經晚了,就因為這個,他才最不放心戚姬。
劉邦后宮有名的妃子,除了皇后呂雉,就是最早的情婦曹氏,從魏王豹手中奪過來的薄氏,還有在逃難途中成親的戚姬。雖然他從張敖那里帶回來的美人也懷了大肚子,卻什么名分也沒撈著,混在一個個美若天仙的宮女之中也就成了一棵默默無聞的小草。呂雉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心思都在情夫審食其身上,劉邦早已沒了情緒,因此,劉邦不去主動找她,她從不去見劉邦。那個曹氏沒有享福的命,進宮沒兩年就死了。薄氏為人謹慎、萬事不爭,就好像宮里沒有這個人似的。這樣一來,戚姬就成了劉邦最寵愛的人。
劉邦寵愛戚姬的原因就是這個女人最會發“賤”,就是能讓人舒服、熨帖、高興。一個平常人家的女子能有此種本事,正是出于那種小家子氣,看別人好總是既羨慕又眼紅,這山望著那山高,貪心永不滿足。
戚姬就是一個這樣的人,而且她還又會唱歌又會跳舞,特別是翹柳折腰舞。跳得如仙鶴展翅、楊柳隨風。每回看她跳時,劉邦都高興得又是拍巴掌打鼓點,又是忍不住跟著哼唱。劉邦出征時常把戚姬帶在身邊,在宮中除了打理朝事,就是整天跟戚姬糗在一起,把那幾個夫人都扔在了腦后。天下的女人哪有一個不希望得到丈夫的寵愛?呂雉盡管有個情夫盡心侍候,閨中不至于寂寞,但是看到自己的男人跟別的女人打得火熱,而把自己冷落在一旁,還能不心生嫉妒和怨恨?
劉邦愛屋及烏,瞅著戚姬養眼,就瞅著她的兒子也順眼,怎么瞅都像自己。再看看呂雉的兒子劉盈,覺得言行舉止沒有一點讓自己滿意的地方,簡直就是個窩囊廢。于是就有了廢劉盈、立如意為太子的心思。
這一年,劉如意十歲。劉邦原把他封為代王。等到張敖被撤銷了趙王的封號后,劉邦又把他改封為趙王,原來的代地仍舊歸他。
這天臨朝,劉邦召集大臣商議廢太子劉盈、立戚姬的兒子劉如意為太子的事。大臣們一聽,都跪伏在地,同聲說道:“廢長立幼,自古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太子冊立多年,并沒有什么失德的地方。怎么能隨便撤換呢?”劉邦說:“我也是為社稷大業著想,太子不及如意聰慧……”
“不可!”劉邦的話還沒說完,跪伏的大臣中突然站起來一個人,怒氣沖沖地朝劉邦走過來。劉邦一看,是御史大夫周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不高興地問他:“什么不可,你把話說清楚了!”周昌心急,把臉憋得通紅,吭哧半天,才說出:“我、我嘴不能言,但此事極、極極不可為!皇上要廢了太子,我極、極極不敢遵命!”
看到周昌說得非常認真又非常吃力,大臣們想笑都憋得不敢出聲,劉邦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連聲說道:“好了,此事朕極極不再提了!”
這么大的事,劉邦怎么能因為周昌說話招笑就不了了之呢?說起來其中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有點怕周昌。周昌和他的哥哥周苛和劉邦是光腚娃娃,跟著劉邦起事,出生入死,忠心不二。滎陽一戰,周苛為了保護劉邦,舍身戰死。周昌性子耿直,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有一次,周昌有急事到宮里去見劉邦,卻見劉邦喝得紅頭漲臉,懷里摟著一個美女在調笑,那個美女就是戚姬。他見不得這種輕狂行為,事也不想說了,轉身就走。劉邦已經看見他,放下戚姬,大步追了出來,高聲喊道:“給我站住!不說明白就想走?”周昌無奈,只得返身跪下。劉邦大概是正在興頭上,想起小時候和伙伴們玩游戲,誰贏了,就騎在輸家的脖頸上,當作大馬在地上來回爬幾圈。于是,他就劈開腿,騎在了周昌的脖子上,拍著他的頭頂說:“你看朕像個什么皇帝?”周昌拱了拱身子,擰著脖子,氣沖沖地說:“臣、臣看皇上是、是、是桀紂!”劉邦知道周昌說的是氣話,也是實話,把他比作荒淫無道的桀紂,這可讓他大失臉面。從那以后,他看見周昌就有點心虛。今天廢立太子的事,周昌這樣表態,無疑給他在興頭上潑了一瓢涼水。
散了朝,周昌第一個走出去,一邊走一邊擦著額上的汗。剛下了臺階,迎面過來一個太監,一把拉住他說:“跟我來。娘娘有請!”
“娘娘請我干啥?”周昌心里正在疑惑著,已被太監拉到宮殿東側,剛進入一個小角門,就看見呂雉站在那里。周昌慌忙行禮,卻見呂雉撲通一下跪在他的面前,嚇得他趕緊也跪下。
呂雉說:“汾陽侯,多虧你今天救了太子,我怎么感謝你都不為過!”
原來,這些日子,呂雉已探知劉邦有更換太子的心思,天天上朝時躲在大殿東側偷聽。
周昌說:“原是這事呀,我極極不贊成此事,是出于公心,不、不、不是為了私情,娘、娘、娘娘行此大禮?小臣擔當不起!”
呂雉說:“若不是你今天的極極不可,太子恐怕就被廢了,我也就沒命了。救命之恩我一定要報答!”
說起來,劉邦是出于對戚姬的好心卻辦了壞事,害了戚姬母子的性命。他把這么重大的事情很輕易地提出來,在他有能力辦到時卻沒盡心去辦,反而又很隨便地一笑了之。就等于把呂雉和戚姬之間的矛盾公開化,擺在了有你沒我的敵對狀態。對于這種關乎生死存亡的斗爭,任何人都不會做待宰的羔羊,不能不做最后一搏。呂雉對戚姬心生仇恨,乃至動了殺機,這是很自然的事。
劉邦下朝,回到威姬宮里。威姬聽說廢立太子的事情沒有辦成,立刻尋死覓活地大哭大叫起來:“哎呀,皇上不為我們母子著想,我們母子真是沒法活了!”劉邦心煩地說:“不是我不想讓如意當太子,大臣們全都反對,如果朕違背眾意,硬要他當了太子,恐怕也不安穩。”
戚姬撲在劉邦的懷里,傷心欲絕地說:“皇后知道了這件事,肯定要把我們母子視為仇人,陛下要是不在了,我們母子的命就攥在她的手心,哪還有好果子吃?”
劉邦嘆了一口氣說:“這些我都知道,你先別急,等我再找機會。”
這年冬天,英布造反,劉邦本想叫太子出征,卻遭呂雉一再反對,無奈只好御駕親征。結果,受了箭傷,回到長安后,傷情加重,劉邦對太子更加生恨。要是他能夠出征,自己怎么會受傷?眼見自己活不長了,心里就更想換掉太子。他幾次把張良找來,征詢他的意見。這時的張良已經淡出朝廷,不問政事。他原本是韓國人,韓國被秦國滅了,他只想報仇復國,這才投奔了劉邦,等到漢朝統一了天下,他認識到國家再不能回到諸侯爭霸、四分五裂的紛爭局面,便想退隱歸林,遁于世外。他借口身體不好向劉邦辭行,劉邦說什么也不放他走,答應他不用上朝,有了大事才會請他出主意。更換太子的事情確實重大,劉邦知道大臣們都反對,所以,更想聽聽他的意見。他看出了劉邦內心的憂慮,也理解劉邦的無奈,但是劉邦找他幾次,他都明確地回答:“這事不可!”
這時候,呂雉也想到了張良。她知道,太子的地位隨時都有被如意取代的可能,所以,心里一直很焦急,想來想去也沒什么好主意,就想到了張良。能夠給劉邦起到決策作用的人只有張良,若是他能出來為太子說話,劉邦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
呂雉親自登門拜訪張良。這讓他很為難。他過多地過問皇帝家的內政,難免要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得罪誰都是惹禍上身。他想了半天,提出了一個建議,把“商山四皓”請來,給太子做賓客。只要讓皇帝看到太子和這四個人在一起,事情就算成了。
呂雉知道,“商山四皓”是秦朝時的四個博士:東園公唐秉,夏黃公崔廣,綺里季吳實,甪里先生周術。秦朝滅亡后,這四個人拒絕劉邦重金邀他們入朝為官的請求,隱居商山。
呂雉說:“當初陛下都沒有請動他們,我能把他們請來嗎?”
張良說:“事在人為嘛,只要舍得出錢,再派個能說會道的人去,說不定就能請來。”
呂雉說:“好吧,我去試試!”
不知道呂雉用了什么辦法,也不知道請來的“商山四皓”是真是假,反正沒過幾天,太子劉盈的身邊就多了四個白胡子老頭。
這一天,劉邦家宴,他看見太子身后站著四個謙恭的老頭,就問太子:“你帶著這么四個老頭子干啥?”
太子說:“他們是‘商山四皓’,特意前來投奔我的。”
劉邦心里挺不高興。這幾個老家伙,當初我請他們下山來幫我,一個個端著臭架子死活不肯,怎么如今倒跟了太子呢?
四個白胡子老頭看到劉邦臉色不悅,一齊上前行禮說道:“我們聽說太子仁義謙恭,禮賢下士,天下人都愿意為他效力,我們就想用余生來服侍太子。”
劉邦聽他們說完,不由嘆了口氣,說:“難得你們此心,好好地服侍太子吧!”說罷,起身離席,回了寢宮。
戚姬看見劉邦悶悶不樂地回來,便賠著笑臉小心地侍候,又是端茶,又是捶背,嬌滴滴地圍著他噓寒問暖。劉邦看著她嬌小美貌的樣子,心里更加難過,不由得連連重嘆了幾聲。戚姬把頭垂在他的肩上,櫻唇對著他的耳根說:“陛下,什么事這樣叫你憂心?”劉邦撫弄著她的柔發,無奈地說道:“我是為你憂心啊!”戚姬貼著他的臉,嬌聲說:“你讓如意當了太子,我還有什么可讓你憂心的?”劉邦緊摟著她的雙臂,說:“我是想讓如意做太子啊,可是不行了,‘商山四皓’都來輔佐太子。他的羽翼已經豐滿,看來呂雉真要當你的家了!”
戚姬一聽,撲在劉邦的懷里,悲傷欲絕地痛哭起來。劉邦把她拉起來,強作歡顏地說:“不要哭了,容我慢慢再想辦法。你來跳個舞,我給你唱個歌吧!”
戚姬抹去淚珠,拭弄了一下衣裙,然后,輕移蓮步,折腰舒臂,緩緩地跳了起來。劉邦隨著舞步,用手打著節拍,滿懷心事地唱道:
鴻鵠高飛,一舉萬里,
羽翮已就,橫絕四海,
橫絕四海,當可奈何,
雖有矰繳,尚安所施。
劉邦知道,太子劉盈的地位已不可更改,他不能不為戚姬做最后的安排,他決定讓如意到他的封地趙國去,一來可以遠離朝中的雞爭狗斗,二來可以培養自己的勢力。他擔心如意勢單力孤,特意派了強硬耿直的御史大夫周昌去做趙相。有這么個人人都敬憚的大臣給如意做幫手,呂雉就不敢輕易對如意下手了。
這正是:
身前身后難顧全,
死不瞑目也枉言,
縱使叱咤凌云志,
西去黃泉化青煙。
第八回
趙王勢孤遭毒害
戚姬失寵做人彘
自古以來,很多帝王都迷信,諱疾忌醫。
劉邦病重,有人盼他死,有人怕他死。
呂雉因為劉邦已經知道了她和樊噲串通,要在劉邦死后殺死趙王如意、奪取劉家天下的陰謀,派了陳平和周勃去殺樊噲。要是劉邦病好了,肯定要收拾她。所以,她就想趁劉邦在病中下藥毒死他。可是,她把這個主意跟審食其一說,嚇得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連連擺著手說:“不可,不可!你藥死了皇上,朝中的大臣絕對不會放過你!”呂雉無奈,只好把這個心思放下。
當然,最怕劉邦死的就是戚姬。她知道這個保護傘沒了,她的下場是什么。所以她拿出重金,四處求醫給劉邦看病。醫生檢查后都認為,劉邦的傷病可以治療。
誰知這工夫,劉邦卻耍開了流氓無賴的那種潑皮威風,對著醫生大罵:“朕平民出身,手提三尺劍定天下,乃是天命所歸,病也要聽天由命,如果上天要我死,就是神醫扁鵲在世,也是無益。你們都走吧!”
劉邦拒絕求醫,戚姬是哭得要死,呂雉是樂得要死。只會任性、撒嬌、缺少心計的威姬這會兒只知道哭天抹淚,可心狠手辣的呂雉卻在做著重要的籌劃。她要知道劉邦死后,大權將會落入何人之手。所以,當戚姬只知道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悲悲切切地哭泣時,她開始死死地守在劉邦身邊,不許旁人靠前。當劉邦清醒過來時,她靠近耳邊,極其謙恭又極其溫柔地問道:“蕭相國年事已高,他老了,誰可接替他呢?”
劉邦閉著眼睛說:“曹參可以。”
“曹參以后呢?”
“王陵可以。但是王陵憨直,可叫陳平輔佐。陳平智謀有余,但是難以獨任。周勃雖然不善言談,但為人忠厚,將來安定劉氏天下的必是他,可令他為太尉。”
呂雉又問:“王陵、陳平之后呢?”
劉邦扭過頭說:“以后的事情你就不會知道了!”
呂雉聽劉邦說的這幾個人。都是漢室的忠臣,沒有一個可以為她所用,心里很失望。想到劉邦臨死還殺了唯一可以指靠的樊噲,心里就更增添了仇恨。正是出于這種心理,才讓她生出了一個更毒的惡念。
劉邦死了四天,尸體還在宮里放著。呂雉封鎖消息,秘不發喪。大臣們有的想進宮來探視劉邦的病情,一律被呂雉擋在門外。
呂雉現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她的弟弟呂釋和情夫審食其。她把二人找來商量。想借皇帝病重召那些功臣宿將都來進宮探視。到時候暗伏刀斧手,進來一個殺一個,把朝廷大權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呂釋和審食其都覺得把握不大,勸呂雉再想點別的辦法。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曲周侯酈商的兒子酈寄和呂釋的兒子呂祿是酒肉朋友。有一天,倆人在一起喝酒,呂祿喝醉了,就把皇帝已死的事情說出來了。酈寄回家就跟他爸說了,酈商怕事不屬實,馬上去找審食其,一見面就嚇唬他說:“辟陽侯的棺材可準備好了嗎?”
審食其感到很奇怪:“曲周侯真會開玩笑,我好好的,干嗎要準備棺材?”
酈商正色說道:“圣上駕崩四日,宮中秘不發喪,想要借此殺害忠良。豈不知灌嬰重兵駐守滎陽,周勃領命代替樊噲討伐燕地,還有無數佐命功勛把守各地,要是聽聞朝內同僚被害,殺進京都,你手無縛雞之力,身邊無一兵一卒,你怎保得了皇后和太子?到那時,怕是你全家都要性命不保!”
審食其一聽,嚇得頭上冒汗,腿肚子轉筋,哆哆嗦嗦地說:“我、我真不知此事,我馬上去告知皇后!”
審食其前腳送走酈商,后腳就進了皇宮。呂雉聽說事已泄露,只好傳令發喪。
這一年,太子劉盈十七歲,繼位做了皇帝,號惠帝。呂雉被尊為皇太后。惠帝不諳世事,朝中之事都由呂雉掌管。
呂雉大權在握,最想收拾兩個人,一個是陳平,一個是戚姬。
陳平奉旨去殺樊噲。陳平要是真把樊噲殺了,拎著樊噲的人頭回來,呂雉就讓陳平的腦袋落地。她不敢沖朝中大臣痛下殺手,但她這回要拿陳平開刀,殺雞給猴看,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誰知沒過幾天,陳平就急匆匆地回來了。這時候,呂雉的妹妹呂媭正在跟她哭鬧,說樊噲被冤,都是陳平使的壞,一定要把陳平殺了。
眼見陳平來了,呂雉急忙問他:“你把樊噲斬了?首級帶回來了?”
陳平說:“臣還沒有到皇上靈前拜祭,就來見皇后,就是免得皇后著急。”
呂媭哭嚎著說:“你不用假模假式地來表功,是不是你把我家侯爺殺了?”
陳平賠著笑臉說:“夫人,小臣斗膽也不敢殺了你家侯爺。”
呂雉聽見陳平話里有話,趕忙問道:“你沒殺了樊噲?”
陳平說:“臣知道樊侯本是功臣,怎敢隨便加刑?只是押解來京,聽候皇后發落。”
呂雉聽說樊噲沒死,立刻轉怒為喜,對陳平夸獎道:“難怪皇上夸你有先見之明,果然與眾不同。樊噲現在哪里?”
陳平說:“臣因急于奔喪,星夜趕回,樊侯不日即到。”
陳平這個人,腦瓜靈活心眼多,最會見風使舵。當初,他看見項羽的勢力大,就投奔了項羽。因為打了敗仗,他怕項羽收拾他,又跑到劉邦那里。他原來品質就不好,和嫂子私通,到劉邦這里又大肆收受賄賂。
由于正在用人之際,劉邦不顧部下的反對,仍然重用他。這次劉邦叫他和周勃去殺了樊噲,走在路上,他就動起了心眼,跟周勃說:“皇上正在病中,心煩意亂,咱們可得謹慎行事。樊噲是朝廷的重臣,又是皇上的親戚,皇上氣頭上叫咱們殺了樊噲,等他病好了氣消了,還不得怪罪咱們?要是皇上死了,必得呂后掌權,樊噲是她的妹夫,又是她最信任的人,咱們把樊噲殺了,她還能放過咱倆?”
周勃是個老實人,沒心眼,聽陳平這么一說,覺得這個事真挺棘手,就說:“你、你、說、咋辦。我、我、我聽你的!”
陳平卡巴卡巴小眼珠子,說:“我看這么辦,咱們把樊噲抓起來,用囚車押回去,在路上慢慢走著。靜觀朝廷的動靜,隨機應變。”
周勃說:“好、好吧,就依、依、你說的辦!”
倆人趕到樊噲軍營,宣讀圣旨,由周勃替代樊噲執掌將印。陳平用囚車押著樊噲回京。沒過三天傳來劉邦死訊,陳平讓隨從押解囚車,自己騎馬連夜趕回京都,向呂雉來表功。不用說,等到樊噲回來,呂雉十分高興,當眾表揚陳平有先見之明,提升他為專門輔佐惠帝的郎中令。
劉邦一死,戚姬失去了靠山,自知呂雉不會放過她。想要死,又惦記兒子;想要活,又知活罪難遭。正在活不起死不起,一天天不知怎么過的時候。呂雉已經問過陳平:“戚姬蠱惑先帝,圖謀篡權,你說怎么處置她?”
奸猾過人的陳平說:“宮內之事,小臣不便多言,全憑太后做主。”
呂雉說:“那好,我就來當一回家!”
呂雉馬上命人把戚姬傳來,對她說道:“你知不知罪?”
此時,戚姬已經知道在劫難逃,說什么都無濟于事了,只能像一個抬上祭臺的羔羊,任人宰割了。呂雉手指著她罵道:“你狐媚先帝,專寵后宮,致人生怨,此一罪也;先帝病中,你變本加厲,淫行房事,害死先帝,此其二罪也;你欲廢太子,以子代之,其三罪也;你背后誹謗國母,圖謀篡宮,此其四罪也。余罪不論,只此四罪,該當怎樣處置你?”
戚姬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心里早已靈魂出竅,說什么她都聽不見了。
呂雉一聲令下:“來,把髡鉗為奴的刑罰給她加上!”
當即幾個宮奴撲上來,把戚姬的繡服扒掉,換上麻布粗衣;又用火鉗把她一頭的青絲拔光,滲出的鮮血和她的淚水一道道從臉上流到地上。呂雉沖她冷笑道:“你平日里施嬌得寵、作威作福,今天我要讓你嘗嘗苦頭!”說罷,命人給戚姬套上赭色囚衣,圈進做苦工的永巷內,派人看守,限定每日舂米一石,少舂半升,就杖責百下。
呂雉本來是恨不得立刻就把戚姬置之死地的,可她卻還要戚姬遭些活罪,不難看出這個女人的心有多么狠毒!
戚姬雖是小戶人家出身,干得一些日常針線織補、燒炊漿洗等家務,卻不曾出過大力。再加上這些年錦衣玉食,養得一身嬌嫩,只知歌舞彈唱、哄得君王高興,哪曾做過一點辛苦之事?她在暗無天日的米房里。從早到晚地用石杵舂著米,手磨出了血,腳站得腫了。單細的身軀疲憊得搖搖晃晃,隨時都要癱倒。可她得咬牙挺著,舂不夠一石米,那頓杖板要打得皮開肉綻。
這會兒,戚姬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生死,心里只是想著兒子如意。她知道兒子年幼單純,身邊雖然有周昌保護,可是她知道心狠手辣的呂雉決不會放過他!滿心的怨恨、思念和憂慮無法訴說,不由得化成了一首悲憤的哀歌:
子為王,
母為虜,
終日舂至暮,
常與死為伍,
相隔三千里。
使誰告訴汝?
有人把戚姬唱的歌告訴了呂雉。呂雉一聽,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知死的鬼,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也不知老娘幾只眼?”
呂雉打發使臣去趙國,傳趙王如意進京。使臣去了三次,趙王都沒有前來。呂雉大怒,準備派兵前去捉拿,陳平出班奏道:“臣知趙王不肯奉旨回京,定是周昌從中作梗。只要先把周昌召來,趙王失去支撐,到那時再召他前來,他就不敢不來了。”
呂雉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立刻傳旨召周昌回京。周昌心地過于耿直,也沒多想,跟著使臣回到京都。呂雉見他,就責備道:“我兩次三番傳趙王進京,是你攔著不讓回來吧?”
周昌說:“趙王年幼,是臣不、不放心他一人回來!”
呂雉用鼻子哼了一聲說:“難道你是怕我害了他不成?”
周昌說:“太、太后害、害不害他,臣不敢妄說。先帝命臣為趙相,臣只、只、只知道忠心護主,就像當年臣、臣、臣力陳不廢太子,都屬為、為、為公而不徇私情。還望太后念、念、念及趙王乃是先帝骨血,垂情憐、憐、憐之!”
呂雉本想用違逆之罪重懲周昌,聽他說及廢立太子一事,心里不由多了一份猶豫。畢竟自己的兒子得以保全太子的地位,周昌功不可沒。此時加罪周昌,難免落下無情無義的話柄。于是,她換下一臉的惱怒,假裝關心地說:“本宮念你忠心可嘉,不追究你違抗之罪。一路勞苦,就在京都好好歇息吧!”
呂雉明里放了周昌,暗里卻派人監視他,不讓他離開京城,實際上是把他軟禁起來。
呂雉放過了周昌,可不能放過趙王如意,她又傳旨讓趙王進京。可憐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沒有周昌給他當依靠,呂雉叫他進京,他只能乖乖地順從。
惠帝雖年少,心地卻仁慈寬厚,性情跟他的母親大不相同。他看見戚姬被罰做苦工,于心不忍,曾經多次哭著向他母親求情,都遭到母親訓斥;聽說母親又把趙王召來,知道心懷歹意,等到趙王拜見過太后,就把趙王叫到自己宮里,和他同吃同住,時刻都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趙王有這樣的哥哥護著,沒覺得有什么擔憂,只是央求惠帝讓他早點見到母親戚姬。這時,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正在做苦工,沒日沒夜地思念著他。惠帝不忍心告訴他實情,只好用各種借口來安慰他。趙王時常耍小孩子脾氣,抱怨惠帝不向著他。
呂雉召來趙王,目的很明確,就是要除掉這個禍根。可是,由于自己的兒子和他形影不離,總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幾個月,到了冬天。惠帝以為經過了這么長時間,母親已經不怎么關注趙王,可能是打消了歹意,就慢慢地放松了警惕。有一天,惠帝要出去打獵,因為要起早,看見趙王還睡得正香,外面天氣又很冷,就沒忍心叫醒他一起走。等到中午回來,惠帝惦念趙王,沒有先去拜見太后,直接就回了寢宮,看見趙王還在蒙頭大睡,才放下心來。等到侍從送上午膳,惠帝輕輕揭開被子,不由得一聲驚叫,后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倒。躺在被窩里的趙王七竅流血,臉色黑紫,雙眼驚恐地睜著,已經中毒死去。
惠帝知道是誰害死了趙王,可是,兇手是他的母親,他又能怎么樣呢?
惠帝大哭一場,用王禮安葬完趙王,又去懇求母親:“母后,趙王已經死了,戚夫人夠可憐的了,你就放過她吧!”
呂雉面帶笑容地說:“兒放心吧,母后不會為難她的。”
惠帝跪下,給呂雉磕了一個頭,說:“兒替趙王謝謝母后!”
惠帝走了。呂雉沖惠帝的背影冷笑一聲,令人把審食其叫來,對他說:“趙王已經死了,那個狐貍精留著已經沒用了,你說讓她怎么死?”
審食其說:“殺死她,吊死她,你說了算!”
呂雉瞪他一眼說:“殺死她,吊死她,我叫你來干嗎?”
審食其撓著腦袋為難地說:“那你說怎么辦?”
呂雉恨恨地說:“我決不能便宜了她,我要讓她欲活不成,欲死不能!”
審食其忽然拍了一下手說:“要不,就像宮里殺豬那樣?”
呂雉一拍大腿說:“這個法子好!”
原來宮里殺豬,也是呂雉出的點子。把豬捆上綁上嘴,讓它叫不出聲,砍掉四蹄,活著拔毛,等到拔光毛,豬才流盡血死去,這樣殺豬是活肉,吃著香。
呂雉立即叫人把戚姬帶來。戚姬還以為又要免不了一頓毒打,身子早已抖個不停。哪知呂雉一聲吆喝,幾個惡奴撲上來三下五除二,把她剝個精光,按在案子上,先灌聾藥,熏聾耳朵;再灌啞藥,治成啞巴。接著,挖去眼珠,剁去四肢。可憐戚姬疼痛得哭不出聲,流不出淚,縮成一個渾身是血的肉團。呂雉一邊舉杯喝著酒,一邊繞著戚姬走了一圈,冷笑著說:“我讓你賣乖爭寵,跟我作對。今天我把你做成人彘,這就是你的下場!”說完,命人把戚姬扔入宮廷后院的茅廁之中。
呂雉讓宮人把惠帝引來,觀看她的杰作。惠帝正閑得無聊,聽說去觀看人彘,覺得很新奇,便急著跟去。到了茅廁,惠帝對宮人說:“你把我領這兒來干啥?”宮人打開茅廁蓋板,指著下面說:“陛下請往里看!”惠帝探頭一瞧,茅廁的屎尿中露著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兩眼無珠,露著兩個窟窿,只有嘴巴微微地一張一合,知道這是個活人。惠帝內心恐懼,轉身說道:“此人犯了何罪,受此奇刑?”宮人說:“此人就是趙王之母戚夫人,被太后制成人彘。”惠帝一聽,拔腿就跑,回到寢宮,伏床號啕大哭。
第二天,服侍惠帝的太監前去跟太后稟報:“昨天皇帝看了人彘,一夜未眠,又哭又笑,水米未進,像是嚇病了!”呂雉聽說兒子病了,急忙跟著太監來到惠帝寢宮。惠帝依舊躺在床上,并未起身迎接太后。呂雉吩咐太監:“快去請御醫前來,給皇上診脈!”
惠帝聞聲,揮了一下袖子,哽咽著說道:“人彘之事,非人所為。戚夫人服侍先帝多年,怎能如此對她?我已生病,不能再治理天下。就請母后做主吧!”
自此,惠帝不再關心朝政,每日放縱自己,尋歡作樂、醉生夢死,朝廷大權全部落入呂雉手中。
這正是:
世上都說女人狠,
呂雉出手驚破魂,
毒殺害死平常事,
人彘奇刑聞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