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世界上“最鉆石的王老五”? 誰又是世界上“最悲傷的單身狗”? 答案也許是相同的—— 蘇丹。 一頭北白犀。 動物界的頂級網(wǎng)紅。 臉書和ins粉絲群龐大,每天有人千里迢迢跑去跟它合影留念,其中不乏中國名人。 然而,“成名”背后的故事很悲傷—— 蘇丹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雄性北白犀了。 3月20號,蘇丹被執(zhí)行安樂死。 至此,北白犀正式宣告滅絕。 喪鐘敲響。 為誰而鳴呢? 或許我們應(yīng)該再看它一眼。 下面,請允許Sir用蘇丹的口吻,說出這個沉默的生靈,一輩子也沒能說出的故事—— 《蘇丹:最后的犀?!?/span> Sudan: The Last Of The Rhinos大家好,我就是蘇丹。 他們都說,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但其實(shí),如果你想看我的話,可以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 而我也在看著你,看著我們的地球家園。 你猜怎么樣? 活著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充滿了憤怒、恐懼和寂寞。 但是請你相信,此刻我已經(jīng)完全歸于平靜,與一生的苦難達(dá)成了和解。 我只想和你說一個故事。 不帶任何的恨意。 1973年,我出生在南蘇丹的大草原。 然后人類用“蘇丹”安作我的名字。 生下來我就知道,要緊跟著媽媽,不能走丟,還會不時發(fā)出“喵喵”的聲音求助。 那時候,我最怕的是鬣狗,它們隨時會從草叢鉆出來,奪走我們小犀牛的生命。 對,犀牛的天敵還不包括人類。 你知道,我們北白犀在這片大地上生活了多久嗎? 超過5000萬年。 你知道,一頭犀牛能活多久嗎? 大概50年。 我的一生,放到整個物種的歷史中,只有百萬分之一。 用你們?nèi)祟惖脑捳f,滄海一粟。 我沒有想過要留名青史,卻不料活成了史詩的最后一個句號。 命運(yùn)的變奏,發(fā)生在我兩歲的時候。 我永遠(yuǎn)記得那一天,我被一群人推搡著,被繩索拽拉著,渾身的力氣都使盡了,還是沒能掙脫。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媽媽…… 后來我才知道,70年代時興建野生動物園,很多動物都被放在貌似自然的環(huán)境中,讓游客全方位欣賞。 他們專挑像我這樣半大不小的抓。 剛斷了奶,可以養(yǎng)活; 還不成熟,容易馴養(yǎng)。 當(dāng)時參與獵捕我的動物園工作人員,對整個過程還記得很清楚——
他說,他沒有為此感到內(nèi)疚。 我不認(rèn)為我做錯了什么 但我感到一絲同情 一只與媽媽和種群分開的動物 他做錯了嗎? 雖然當(dāng)時我難過極了,可是我也沒有怪過他。 因?yàn)槿绻也槐蛔阶?,等待我的只會是被謀殺。 怪只怪,誰讓我們頭上長了犀角呢? 北白犀的角在犀牛家族中與眾不同,最長的能長到1.5米。 這本來是我們防身的武器,沒想到卻給我們招來了殺身之禍。 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們的角忽然就被盜獵者盯上了,在黑市里緊俏的很。 而很大一部分的買家,是中國人。 他們對我們的角寄以厚望,相信這是靈丹妙藥。 不過借此機(jī)會,我要對這些中國人鄭重道歉: 你們長久以來,把犀牛角當(dāng)成名貴的藥材,為此花了數(shù)不清的銀兩…… 對不起,我們真的沒有治好過你們?nèi)魏蔚募膊 ?/strong> 你們?nèi)祟惪茖W(xué)這么發(fā)達(dá),不可能不知道,犀牛的角只是一種角質(zhì)蛋白。 和你們的指甲也差不多。 如果讓你產(chǎn)生了什么誤會的話,那一定非我本意。 就在我被關(guān)進(jìn)動物園的時候,我的同胞們正在經(jīng)歷更恐怖的事。 非洲的政治不穩(wěn)定和武裝斗爭,加劇了盜獵活動。 那些由部落組成、歷史悠久的動物獵人,裝備上了AK47、火箭炮、手榴彈…… 高聳的犀牛角,是祖先賜予我們的榮耀。 但它在人類的武器面前不堪一擊。 數(shù)不清的犀牛,被削掉了臉,拔去了犀角。 北白犀的天堂,變成地獄。 到80年代初期,非洲大草原只剩下15只野生北白犀。 而包括我在內(nèi)的7只“幸存者”,被送往捷克斯洛伐克的一家動物園里。 你知道嗎,當(dāng)時我們就像坐上了諾亞方舟,肩負(fù)著延續(xù)物種的最后希望。 一度,我和人類有了同心協(xié)力的奮斗目標(biāo)—— 多生。 成年的我也開始有了性欲,期盼著有一天也能遇到我的姑娘。 但說實(shí)話,當(dāng)性愛真正來臨的那一刻,所有幻想都消失了。 只剩下尷尬。 因?yàn)殚L期被圈養(yǎng),我的野性退化了。 或者你也可以說,我那方面不行。 很多時候,我都不能跨到雌性犀牛的身上。 就算爬上去了,也不知道該干啥。 不得不靠飼養(yǎng)員手動幫忙。 草原的雄犀牛,在土地爭奪中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 競爭能夠激起犀牛的斗志,睪丸激素水平上升,有利于繁殖。 而長期圈養(yǎng)在動物園的犀牛當(dāng)雄風(fēng)不再。 造出了兩只小犀牛后,再也沒有生出第三胎。 因?yàn)殚L期被圈養(yǎng),還很容易產(chǎn)生抑郁。 爆發(fā)起來,殺傷力驚人。 會發(fā)狂地追趕雌性犀牛,弄得遍體鱗傷。 我甚至殺過一個人。 有一次我又發(fā)脾氣了,飼養(yǎng)員上前阻止,我轉(zhuǎn)身就把他頂?shù)綁ι希怂拿?/p> 但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還不相信動物園會讓我面目全非嗎? 那就再來看看我的角。 非洲草原才是犀牛的天堂,我們生活得健康、快樂。 我們的角經(jīng)常用來和其他犀牛歡脫地決斗。 而圈養(yǎng)在動物園里,我的角由于得不到足夠的碰撞和摩擦,長成了畸形。 不要說在這里繁衍后代。 光是生存下來,就已經(jīng)難以想象了。 直到90年代中期,動物園中只出生了3只小犀牛,同時有2只因病去世,總共剩下8只。 而野外的北白犀,也再沒有能找回從前的樂園。 2007年7月份,14只;12月,9只;2008年,0只。 就在2009年,動物園里的北白犀只剩下5只的時候,我,還有另外3只健康的雌犀牛,被緊急送往非洲進(jìn)行野化,試圖抓住最后一線生機(jī)。 你能想象到嗎,30年后你終于回到你的家鄉(xiāng),可是那里已經(jīng)一個同類都沒有了。 整片草原都是我的了。 那里的氣息,熟悉又陌生。 很快,我們都恢復(fù)了活力,重新開始自然交配。 可還是太晚了…… 長期的圈養(yǎng),已經(jīng)導(dǎo)致不孕不育。 這個時候,人類的科技再一次派上了用場—— 人工受精。 先將雌性犀牛用麻醉槍放倒。 再把一米長的超聲波探測儀通過直腸伸母犀牛體內(nèi)。 找到子宮,放到正確的位置,將卵母細(xì)胞取出。 人工合成卵細(xì)胞,再放入北白犀的近親,南白犀的子宮中代孕。 結(jié)果呢? 你們早該知道,北白犀的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 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2011年,我,成了世界上最后一只雄性北白犀。 孤單嗎? 說不定也是一種解脫。 然而從此,我又被委以另一項(xiàng)工作——動物保護(hù)形象大使。 世界各地的名人,只要想宣傳動物保護(hù)的理念,就會不遠(yuǎn)萬里飛來跟我合照。 每一個人都笑得比我開心。 反正我是笑不出來了,哪怕我已經(jīng)非常敬業(yè)。 因?yàn)槟晔乱迅撸l(fā)癥導(dǎo)致肌肉和骨骼退化,甚至無法站立,很少有人知道我承受著多大的痛苦。 謝天謝地,就在上個月20號,期盼已久的安樂死終于到來了。 我也才能心平氣和地和你說完我最后的故事,也是北白犀最后的故事。 謝謝你聽完我說的故事。 不必?fù)?dān)心。 我去了另一個世界,所幸,在那里并不孤單: 白鰭豚、袋狼、平塔島象龜、臺灣云豹、金蟾蜍、斑驢、西部黑犀牛、里海虎、印度獵豹、爪哇虎、墨西哥灰熊、渡渡鳥、北美旅鴿…… 因?yàn)槲覀兌脊蚕碇粋€歸宿—— 滅絕了,滅絕了,也滅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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