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lián)合國主張“琉球獨立”的沖繩人，真是福建人的后代？

琉球群島，像一串耀眼的珍珠，遺落在日本九州西南和中國釣魚島以東的太平洋洋面上。它是一個美麗的千年古國，講一種接近日語的方言，曾經(jīng)歷過山南、中山和山北三個分裂時期。明洪武五年（1372 年），朱元璋派行人楊載至琉球昭告自己即位建元，中山國王即遣弟隨載入明朝貢，不久山南、山北二國亦效仿進貢明朝。

到了明宣宗時期（1430 年），中山國打敗了山南、山北兩個小國，建立了以尚思紹為國君、統(tǒng)一的琉球王國，定都那霸，并在那霸首里建立王城。中山國統(tǒng)一琉球前，中國已將“琉球國中山王”名稱使用在洪武年間文書的印信上。中國對琉球的認識在明以前十分模糊。宋元時期有時把臺灣叫琉球。

到了明代，人們才知道琉球是位于中國大陸以東、臺灣島東北、日本九州西南，由三十六個島嶼組成的海上島國。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 年）作為冊封副使的徐葆光這么記述琉球國的文化面孔： “諸島無文字，皆奉中山國書。我皇聲教遠布，各島漸通中國字，購蓄中國書籍，有能讀‘上諭十六條’及能詩者矣。” 未觸琉球文化史，很少有人知道，琉球諸島所以受中國文化強烈影響，其實與閩人三十六姓來到琉球有密切關(guān)系。

在三十六個島嶼連綴而成的琉球，其主島最西端，與中國的釣魚列島（日稱“尖閣列島”）隔著一個海溝（中國文獻里的“黑溝”，也叫“沖繩海槽”）有一個小島，叫姑米山，今天日本人習(xí)慣稱其為久米島。但是，這個久米島跟中國和琉球地方文獻所說的、與中國移民有關(guān)的久米村不是一回事兒。

久米村今天叫久米町，在那霸西北的那霸港和首里王城之間的那霸里附近。那是明初華人后裔的聚落，琉球文獻稱為“唐營” “唐榮”。明萬歷三十四年（1606 年）出使琉球的夏子陽所撰《使琉球錄》的《琉球過海圖》標記其地名為“三十六姓營中” （見圖 1）。

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 年）全魁的副使徐葆光云： “久米在那霸，有東門村、西門村、北門村、南門村。” 因為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明清中琉邦交與涉琉文學(xué)研究”之所需，筆者于2015 年親踐沖繩縣那霸市的久米町，踏訪了建立在此的孔廟、上天妃廟，走訪了多個久米人家；同時筆者應(yīng)邀在擁有中國血統(tǒng)的沖繩音樂家喜納昌吉（著名歌曲《花心》的原創(chuàng)者）出入的小酒館跟部分沖繩華人后裔互動，對福建與琉球的關(guān)系有了許多直觀的了解。

這里所謂的久米村（唐營）的主要居民，就是中琉邦交史上的大名鼎鼎的“閩人三十六姓”之后。

明永樂二年（1404 年），中山王世子武寧因父逝世，明朝廷遣使諭祭，并冊封武寧嗣立為新王，由此開啟了中國對琉球的冊封史。從永樂初直至光緒五年（1879 年）琉球滅國，明清兩朝派往琉球使團共 25 次，明 17 次，清 8 次。每次使團人數(shù)在500—700 人之間，除雜役、船夫、官兵外，尚有若干高僧、道士、醫(yī)生、天文生、畫師、文人、親朋友好作為從客相隨。

例如，明杜三策從客胡靖、清全魁從客王文治、李鼎元從客湖南僧人宗實、費錫章從客沈復(fù)，都留下了十分豐富的涉琉文學(xué)作品。

明正統(tǒng)以前只派行人充任正使，宣德二年（1427 年）以后改為給事中和行人分別擔(dān)任正副使，直至康熙二十一年（1682 年）始，以“學(xué)問優(yōu)長，儀度修偉”為標準，正使一律出自翰林。這些冊使雖為五、六品官，但都受賜一品麒麟服以示國家對冊封琉球、宣示聲教的重視。

圖 1 ［明］夏子陽《使琉球錄》之《琉球過海圖》標記的“三十六姓營中”。夏敏翻拍

大明官方除通過冊封使對琉球施加政治、文化影響外，在明洪武年間征派“閩人三十六姓”前往琉球， “上賜王閩人之善操舟者三十六戶，以使貢使、行人來往”萬歷七年（1579 年）蕭崇業(yè)使琉，他在《使琉球錄》里也印證了這個說法： “若大夫、長史、都通事，則出自三十六姓之后矣。” 嘉靖十三年（1534 年）冊使陳侃在《使琉球錄》的題奏里說： “我太祖（朱元璋）……遣閩人三十六姓為彼（琉球）之役。” 萬歷三十四年（1606 年）冊使夏子陽在其《使琉球錄》中更言： “如三十六姓者，復(fù)從舊時通事習(xí)華語，以儲他日長史、通事之用。” 

這些文獻提到洪武帝賜三十六姓至琉球的目的非常清楚：就是利用他們的“善操舟”以便幫助琉球的貢使和行人往來中琉之間；其次也是為了“儲他日長史、通事之用”，即安排他們定居琉球，以后可以作為琉球前往中國的長史和通事的后備力量。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帝王委派屬民到轄地或?qū)俚匦小胺獍罱▏敝e，昔周王室分封諸侯，賜之遺民，命以太史，本為古制遺義。

明朝統(tǒng)治者將三十六姓賜派琉球，亦沿此舉。通過閩人入駐琉球的目的，本質(zhì)上是通過中國移民推銷宗主國的價值觀念，傳播“聲教”，試圖讓儒家為代表的中國文化思想在藩屬國生根發(fā)芽。這點，清初出使琉球的張學(xué)禮一語道破： “至洪熙時??????賜三十六姓教化三十六島，子孫世襲通事之職，習(xí)中國之語言、文字。至今請封、謝恩、朝貢皆諸姓之后，俱有姓名。”

閩人聚居的久米村，或云“三十六姓營中”，在那霸本島并不起眼，但是在中國與琉球關(guān)系史上，它可是中國文化的“樣板社區(qū)”。這里的人民隨著歲月變遷，做長史和通事的職能逐漸退化，由閩遷琉 600 余年來，經(jīng)歷了漫長的族群琉化和日化，但是中國帶去的文化成分仍然隨處可見。久米村人口也由從明初的三十六姓逐漸發(fā)展成今日 2 萬之眾。他們的生活方式和琉球當(dāng)?shù)厝诉€是有著細微區(qū)別，比如他們用瓦做屋頂，琉球當(dāng)?shù)厝擞貌莺湍景澹凰麄冏巫樱鹎虍?dāng)?shù)厝讼囟?/p>

該村多數(shù)人口是明洪武年間受皇命遷往琉球的福建長樂河口人士后裔，也有部分來自漳泉。另有說法，洪武二十五年（1392 年）明廷遣送福建晉江、南安、龍溪、長樂及福州河口人三十六姓至琉落戶，負責(zé)操舟入貢。 

遣往琉球久米三十六姓都有哪些姓氏？明嘉靖十三年（1534 年）使琉的陳侃在其《使琉球錄》的“群書質(zhì)疑”的“杜氏《通典》”條的按語中說： “若大夫金良、長史蔡瀚、蔡廷美、都通事鄭斌、梁梓、林盛等凡有姓者，皆出自欽賜三十六姓者之后裔焉。” 看來與陳侃打過交道的琉球閩人三十六姓有金、蔡、鄭、梁、林諸姓。

蕭崇業(yè)《使琉球錄》也說： “邇?nèi)绱蠓颉㈤L史、都通事等官皆出于閩人梁、蔡、林、鄭諸裔。” 榕裔以鄭、楊、林、梁、程、金等姓氏為主，泉裔以蔡姓為主，漳裔以阮、毛二姓為主，從明初洪武賜三十六姓到明中葉萬歷年間，已歷時 200 余年，三十六姓在琉球的勢力不是越來越壯大，而是越來越式微。

萬歷三十四年（1606 年）前往琉球的副冊使夏子陽所著《使琉球錄》稱： “余聞諸琉球昔遣陪臣之子進監(jiān)者，率皆三十六姓；今諸姓凋謝，僅存蔡、鄭、林、程、梁、金六家而族不甚番，故進監(jiān)之舉，近亦寥寥。??????三十六姓者，昔所居地曰‘營中’，今強半邱墟，過之殊可慨焉！” 這說明，到了萬歷末年，久米三十六姓已經(jīng)多數(shù)遺落或改姓，已存姓無多。要完全仰仗這些明初久米三十六姓后裔來擔(dān)當(dāng)長史和通事，已經(jīng)變得不大可能。

《歷代寶卷》1 集 4 卷 1 號記述到，萬歷三十五年（1607 年）尚寧王上奏請求朝廷“照洪永年間恩例，再賜撥三十六姓入球，仍效勞差役。” 結(jié)果遭到禮部婉拒：“善良之族重去他鄉(xiāng)，欲強中國以就外邦，必非民情之所樂從者。若沿海奸民營謀投入，始貪貨賣之利，漸咨交構(gòu)之端，事情叵測。”

因為無法獲得中國再遣家戶入琉的機會，久米三十六姓之后再無來自中國大陸的新鮮血液注入，而使琉球接受中國文化的腳步逐漸放慢。

盡管如此，歷史上琉球國相當(dāng)多的文化精英多數(shù)出自久米三十六姓后裔，他們的官話能力和儒學(xué)修養(yǎng)在琉球一直占據(jù)優(yōu)勢地位，這使他們長期活躍在琉球與中國外交及貿(mào)易事務(wù)中。

歷史上，久米村人十分注重中國文化教育，以顯示其“唐人”身份。清徐葆光在《中山傳信錄》里說： “久米村，皆三十六姓閩中賜籍之家。其子弟之秀者年十五、六歲，取三、四人為秀才；其十三、四不及選者，名若秀才，讀書識字。其秀才，每年于十二月試之；出《四書》題，令作詩一首，或八句，或四句。能者，籍名升為副通事；由此漸升至紫金大夫（紫金大夫，亦稱親方；此為久米弟子入仕之始）” “國中人入仕宦者，惟首里、泊、那霸、久米四村之人”。 久米村人在遷琉數(shù)百年間扮演著向琉球推行中國文化、承擔(dān)中琉交流通事（翻譯）角色。

關(guān)于久米村人，史上歷來有三十六姓或三十六戶之爭議，按照同姓不婚的原則，閩人三十六姓應(yīng)該是不同姓氏才對。

他們互相聯(lián)姻，其后裔因中國血緣和使用漢語的緣故，很多被琉球王作為官生身份派送明清國子監(jiān)留學(xué)，或以勤學(xué)生名義到福州拜師學(xué)藝，他們學(xué)成歸國后，肩負起中琉外交職責(zé)；出使中國的“長吏”多由先期留學(xué)中國的琉球“官生” （到北京“國子監(jiān)”公費學(xué)習(xí)的琉球?qū)W生）或“勤學(xué)生” （自費到福州學(xué)習(xí)的琉球?qū)W生）出身的、三十六姓后裔充任，這些人有留學(xué)中國或作為長吏出使中國的經(jīng)歷，則有機會在琉球王室被委以重任，有的仕至宰輔、紫金大夫等要位，有的門第升至王城首里貴族。 

從明成化年間的琉球尚真王開始，一直到清乾隆年間的尚穆王止，280 年間，琉球派出 11 批44 名前往北京國子監(jiān)留學(xué)的官生，全部出自久米村的蔡、鄭、梁三姓，壟斷了琉球向中國選派官生的特權(quán)，歸國后他們的官階從“若秀才”，向著九品的通事、七品的副通事、六品的都通事、正四品的中議大夫、正三品的正議大夫、直至二品的紫金大夫，不斷升遷。

從清嘉慶七年（1802 年）直至同治七年（1868 年），琉球派往中國的 24 名官生，有一半來自久米。清代，除了進京求學(xué)的久米籍官生外，琉球國還有大量半官方性質(zhì)前往福州學(xué)習(xí)漢語和中國文化的勤學(xué)生，絕大多數(shù)是久米村人。他們當(dāng)中的許多人成為琉球政治及文化史上的巨擘，如嘉靖四十四年（1565 年）的官生鄭迥歸國后官至琉球國最高行政長官—— 三司官；康熙二十七年（1580 年）的官生蔡文溥、阮維新，官至琉球國的紫金大夫，做了紫金大夫的還有雍正及乾隆年間的官生鄭秉哲、鄭孝德和蔡世昌，嘉慶十年（1805 年）的官生梁文翼、楊德昌，道光二十一年（1841 年）的官生鄭學(xué)楷等。

很多到福州“勤學(xué)”的久米籍子弟歸國后也發(fā)展得很好，例如康熙十七年（1678 年）在閩勤學(xué)的蔡肇功，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在閩勤學(xué)的程順則，康熙四十七年（1708 年）在閩勤學(xué)歸國后官至三司官的蔡溫（第一部琉球官方史書《中山世譜》修訂者），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在閩勤學(xué)的蔡大鼎，都是久米村人中的名士。

琉球歷史上，不僅把閩籍華人聚居的久米島叫做“唐營”，而且把他們從中國帶來的武術(shù)叫“唐手”。唐手由琉球傳到日本本島，直接催生了日本的“空手道”。久米鄭姓后人，空手道明武館教練、剛?cè)崃鱾魅税四久魅烁嬖V筆者，老一輩都說空手道起源于唐手，至于唐手和中國武術(shù)的關(guān)系，他這一代人已經(jīng)說不出所以然了。

福建民間樂器“三弦”，到了久米最早也叫“三弦”，隨著久米人向整個琉球傳播，變成了所謂“三線”。過去久米人過清明，會在墳頭邊祭祀，邊彈奏“三線”，這個風(fēng)俗如今逐漸淡出久米人的記憶。這些閩人后裔，一直沿襲祖上傳來的中國禮俗。

明萬歷七年（1579 年）蕭崇業(yè)在其《使琉球錄》中說： “余至琉球閭里中部，夷子弟??????告曰： ‘祖以上，閩產(chǎn)也。洪武初，稍遷于此；乃其后綿綿蕃衍矣。今所習(xí)書誦南學(xué)胄監(jiān)，有秩于國者，無非三十六姓云。’人傳琉球俗好華自矜，言不虛矣。” 可見閩人三十六姓對琉球習(xí)尚影響之深。

蕭崇業(yè)又寫到： “日來會賓宴享，往往亦設(shè)中國金酒矣。陪臣子弟與凡民之俊秀，則請致仕大夫教之；俾誦讀孔氏書，以儲他日長史、通事之用。遇十六、七歲該貢之年，仍過閩河口地方，從師習(xí)齊人語。余顓蒙不慧者，第宗倭僧學(xué)書番字而已。至于作詩，譬落落辰星，僅知弄文墨、曉聲律爾矣；而許以‘效唐體’，吾誠不知其可矣。” 

里面透露了幾個意思：

一是琉球人席上是“中國金酒”；

二是“陪臣子弟與凡民之俊秀”，往往讀“孔氏書”；

三是十六七歲“該貢之年”的孩子們，要“過閩河口地方，從師習(xí)齊人語”；

四是這些閩人之后作詩水平差，更別說“效唐體”了。

這種情形到了夏子陽到琉球時，情況已經(jīng)不容樂觀。（見前引夏子陽《使琉球錄》下卷“群書質(zhì)疑”）在琉球從事田野研究期間，久米町的蔡姓后裔告訴筆者，他們的沖繩稱名叫“仲井真”，全部都是閩人蔡姓后代。許多久米人除了和名之外，一些中國情結(jié)濃重的久米人仍不顧政府反對，會給孩子起唐名，以志不忘中國祖先。

圖2 沖繩那霸的福州園（冰心題）夏敏攝，2015年10月

久米村在琉球至今仍然能夠作為中國文化最為集中的聚落，不僅在于它數(shù)以萬計的明初華裔之后，也在于此處隨處可見中國文化遺留的痕跡。例如，該村在琉球以崇儒揚圣而聞名琉球，有相當(dāng)多的中國文化印記。

久米村建有孔廟： “恭謁先師孔子廟。廟在久米村，創(chuàng)始于康熙十二年（1673年），堂三楹，中為神座，像 搢 如王者垂旒 圭，而署其主曰‘至圣先師孔子神位’。左右兩龕，龕二人立侍；各手一經(jīng)，標曰‘易’、 ‘詩’、 ‘書’、 ‘春秋’，即所謂‘四配’也。” “圣廟，在久米村泉崎橋北門，南向。進大門，庭方廣十余畝，上設(shè)拜臺，正堂三間，夫子像前又設(shè)木主，四配各手一經(jīng)。正中梁上，亦摩御書‘萬世師表’四大字榜書；前使汪、林各有記書木牌上，立左右。

康熙十三年（1674 年）立廟，尚未有學(xué)。康熙五十六年（1717 年），紫金大夫程順則因?qū)W宮未備，取汪、林二公廟記之意，啟請建明倫堂。” 久米村的圣廟明倫堂兩廡收藏儒家經(jīng)書、史籍，聘請講解師和訓(xùn)詁師，教授漢文和儒學(xué)。清代冊封使每至琉球，都會前往久米圣廟拜謁、題匾、記載相關(guān)碑刻文字。副使林麟焻《中山竹枝詞》這樣描繪久米村的圣廟： “廟門斜映虹橋路，海鳥高巢古柏枝；自是島夷知向?qū)W，三間瓦屋祀宣尼”。

2015 年筆者在久米村調(diào)研，當(dāng)?shù)匕傩崭嬖V筆者，孔廟里的孔子與其左右四位高徒的畫像，是十七世紀村中一位蔡姓先人前往中國朝貢，從山東曲阜請回琉球的。如今的久米村，每年還要舉辦祭孔大典，孩子升學(xué)，來此供奉者絡(luò)繹不絕。

孔廟的明倫堂是琉球歷史上第一所公立學(xué)校，說明當(dāng)?shù)厝A裔是非常注重教育的。但是，自 1879 年日本吞并琉球， “廢蕃置縣”以來，久米村人不再有機會在中國與琉球之間發(fā)揮作用。

清朝許多久米人還是作為琉球交通中國、拿琉球政府外交俸祿的長史和通事的不二人選，但在日本人全面統(tǒng)治琉球以后，一些久米人因有參與亡命清朝求救的經(jīng)歷，導(dǎo)致他們在日本統(tǒng)治之下，地位急劇下降，更多轉(zhuǎn)行務(wù)農(nóng)或從事其他工作。

圖3 久米村的祭孔大典 袁蕾攝，2012年 3月

作為閩人“善操舟”者后裔，琉球久米村很早就有中國帶去的媽祖信仰。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冊封使郭汝霖到達琉球后，苦于久米村人祭拜媽祖無門，特在久米村建“上天妃宮”一座，成為明代琉球僅有的兩座天妃宮廟之一（另一座“下天妃宮”在那霸“天使館”以東），凡有中國冊使來琉，都會請下使舟中的 挐 天妃及 公等海神到久米的上天妃宮致祭。

清徐葆光在其《中山傳信錄》中記載道：“入館后，涓吉鼓樂，儀從奉迎船上天妃及挐公諸海神之位供于上天妃宮內(nèi)，朔、望日行香。” 

明夏子陽《使琉球錄》云： “此為嘉靖中冊使郭給事汝霖所建。”明末冊使杜三策從客胡靖在其所著的《琉球記》中記述過那霸和久米的兩座天妃廟，一座“由（那霸）館前橫道左行則天妃廟，創(chuàng)自嘉隆間，覺傾頹，略加修葺。廟前空曠，為往來通衢” 。“沿湖而東陟山半，有（久米）天妃新殿，造自郭（汝霖）公，凡使往返，皆于斯祈福。”

 清徐葆光《中山傳信錄》卷二記錄他所知道的琉球天妃宮也是這兩座： “琉球天妃宮有二：一在那霸，曰‘下天妃宮’（在）天使館之東??????上天妃宮，在久米村（引夏子陽《使錄》云為郭汝霖所建）”； 徐葆光對久米村的上天妃宮記述頗細： “宮在曲巷中，門南向，神堂東向。門旁，亦有石神二。進門，上甬道。左右寬數(shù)畝，繚垣周環(huán)。正中為天妃神堂，右一楹為關(guān)帝神堂，左為僧寮。階下，鐘一所。大門左有神堂，上饗供龍神。天妃堂內(nèi)，有崇禎六年冊使杜三策、楊掄立‘德配玄穹’，康熙三年癸卯冊使張學(xué)禮、王垓‘生天福靈’，二十二年冊使汪楫‘朝中永賴’三匾；副使林焻 麟 二十三字長聯(lián)，后稱‘裔侄孫 焻 麟 敬題’，蓋天妃為莆田林氏，閩中林氏多作此稱。梁上有‘靈應(yīng)普濟神祠’之額，乃萬歷中冊使夏子陽、王世禎所立也。”

 清代冊使周煌到達琉球之后，倡建了第三座天妃宮，即姑米山的天妃宮（見琉球國官修史書《中山世譜》卷十·尚穆王紀），有周煌題匾“玉山仙母”及楹聯(lián)“鳳柯燦神光，一片婆心扶泰運；龍津標圣跡，萬年福曜鎮(zhèn)安嘉”。

這三座天妃廟也為清國子監(jiān)琉球官生教習(xí)潘相（1713—1790）在其《琉球入學(xué)見聞錄》之“祀法”中記述： “一在那霸天使館東，曰下天妃宮；一在久米村，曰上天妃宮；一在姑米山。歲時致祭甚虔，歷封冊使各有匾聯(lián)”。 

圖 4 筆者于琉球大學(xué)本部 〔日〕比嘉妃菜子攝，2015年9月

除了孔廟和上天妃廟，久米村也建有關(guān)帝廟，李鼎元寫道： “次謁天后關(guān)帝廟，廟在久米村，三楹” ；現(xiàn)在很多久米民眾的家中，仍然供奉著媽祖和關(guān)帝。該村保留了相對豐富的中國風(fēng)俗。清冊封使徐葆光在其《中山傳信錄》中介紹久米村“五月五日，競渡龍舟三（泊一、那霸一、久米一）” 。一些久米村的老者告訴筆者，他們小的時候也過清明節(jié)上墳祭祖，貢品與中國無異，家庭中的烹飪方法也和福建大同小異，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看到。

筆者在久米遇見的“閩人三十六姓”之后如今已經(jīng)無人會說漢語了，但是當(dāng)他們知道筆者從中國福建來，非常地高興，他們說福建是久米人 600 多年前的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