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紛溯源 股東是對公司設立履行出資義務、并依法享有股東權利的個人。有限公司在成立之后，會向已履行出資義務的股東簽發出資證明書，也會置備股東名冊，記載股東的姓名和出資額等基本信息。需要注意的是，出資證明書只能作為享有股東權利的輔助證明，而股東名冊才是股東依法享有股東權利的依據。但是股東名冊只具有公司對內效力，股東名冊的記載事項不能用來對抗公司外部的交易相對人，對于交易相對人而言，股東信息是以工商登記的為準。 即股東名冊與工商登記不一致的，公司內部以股東名冊為準，外部交易相對人以工商登記為準。 一般而言，被記載在股東名冊上的人即為公司股東，但實踐中也存在很多被記載在股東名冊上，卻并非是真實股東的情況，即“代持股”。有些實際對公司履行出資義務的人因為種種原因選擇不成為被記載于股東名冊上的股東，而是選擇委托他人代為持有公司股份、享有股東權利。這種委托他人代為持有公司股份的行為就是代持股。代持股必然會涉及到顯名股東和隱名股東，顯名股東是代為持股、被記載于股東名冊上的人，對于公司和公司債權人而言，顯名股東就是被認可的股東；隱名股東是實際出資、委托他人代持股的人，隱名股東雖然是事實上的股東，但是對于公司和公司債權人而言，隱名股東的身份不被認可。 由于這種代持股關系的復雜性和不穩定性，隱名股東和顯名股東之間容易就股權歸屬、股東權利問題引發糾紛，隱名股東的權益極易受到侵害。接下來我們就兩者之間的糾紛以及司法實踐中對于此類糾紛的裁判規則進行幾點闡釋。 糾紛類型一 隱名股東請求行使股東權利 一般情況下，在代持股關系中，隱名股東會與顯名股東就代持股事宜進行書面或口頭約定，約定內容主要包括：由隱名股東實際履行出資義務；由顯名股東代為享有股東權利的范圍；對顯名股東權利行使某些股東權利、轉讓處分股權的限制等。如果顯名股東拒絕配合讓隱名股東實際享有股東權利，隱名股東一般會以訴訟的方法主張行使股東權利。 股東權利的內容很多，主要包括共益權和自益權。共益權主要是對于公司的管理、監督等方面的權利；自益權主要是分紅、認繳新增資本等方面的權利。最常見的糾紛是隱名股東要求行使分紅的權利。 裁判規則 1、隱名股東要證明與顯名股東之間存在代持股的約定。 一般來說，代持股協議書、委托投資協議書等書面協議的證明力比較高，法院對于雙方簽字、蓋章確認的已成立并生效的協議書效力會予以認定。如果雙方只達成口頭代持股協議，需要轉賬記錄、證人證言等證據來綜合證明隱名股東的確對公司進行了實際出資，如果證人證言可以證明公司其他股東對于代持股情況知情，則更加有利于法院對代持關系的認定。 2、隱名股東要證明雙方就分紅事項達成合意。 如果雙方的代持股協議中明確約定了由隱名股東享有分紅款，則法院會依據雙方的一致合意判決顯名股東向隱名股東支付相應分紅款；如果隱名股東無法舉證證明雙方分紅的合意，則須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 隱名股東證明了上述兩項內容就基本完成了舉證責任，如果顯名股東主張協議書無效、不成立，或主張已按約向隱名股東支付分紅款，則需由顯名股東承擔舉證責任來對上述事項進行證明。 司法案例 案例一：華夏金谷融資擔保有限公司、北京華誠宏泰實業有限公司股東資格確認糾紛案（（2014）民提字第147號） 支持隱名股東請求顯名股東支付分紅款的訴請 案例二：池國順、張雪與阜新黑土地油脂有限公司股東資格確認糾紛案（(2016)最高法民申653號） 雙方達成口頭代持股協議，法院根據轉賬記錄及證人證言認定隱名股東是公司實際出資人 糾紛類型二 隱名股東請求辦理股權變更登記 《公司法》規定隱名股東可以“顯名化”，即通過股權變更登記使自己成為真正的公司股東。但是進行變更須符合法律規定——須經公司其他股東半數以上同意，方可請求公司變更股東、簽發出資證明書、記載于股東名冊等。該條規定充分體現了有限公司的人合性特征，對于有限公司來說，股東之間的信賴是公司運營的基礎，如果公司其他股東反對進行股東變更登記，則隱名股東的“顯名化”之路將非常艱難。 很多隱名股東認為，雙方既然已在代持股協議中約定了顯名股東須配合進行股東變更的條款，那法院就應該支持自己的訴請。這種觀點是不正確的。根據合同的相對性，隱名股東和顯名股東之間簽訂的代持股協議僅能約束雙方，而不能給第三人設定義務，即不能據此來約束公司的行為。所以，如果顯名股東不配合辦理股東變更，隱名股東可以據此追究其違約責任，但是公司完全有權利拒絕隱名股東的顯名化要求。 裁判規則 1、隱名股東要證明自己已經依法向公司出資的事實。 這一事實可以通過代持股協議中對出資情況的約定以及銀行流水等證據來綜合證明。 2、必須積極取得公司其他股東的配合。 在經公司其他股東半數以上同意的前提下，可以請求公司進行股東變更登記。在未滿足“經公司其他股東半數以上同意”這一條件的前提下，法院對隱名股東顯名化的要求不予支持。 司法案例 案例一：蔡建平、楊昌國與嘉興市金奧蘭汽車銷售服務有限公司股東資格確認糾紛案（(2015)浙撤終字第2號）——因公司其他股東拒絕進行股東變更，法院對隱名股東顯名化訴請不予支持 因公司其他股東拒絕進行股東變更，法院對隱名股東顯名化訴請不予支持 案例二：劉營蘭;盧新生;施民服;江西鑫誠建生投資有限公司;贛州中盛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等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二審民事判決書（(2016)最高法民終701號） 認為隱名股東提交的證據不足以證明其已實際履行出資義務，法院對其確認股東身份的訴請不予支持 糾紛類型三 顯名股東非法處置股權的救濟 顯名股東非法處置股權主要是指未經隱名股東同意，擅自將股權轉讓給第三人。此時，隱名股東通過訴訟途徑進行權利救濟時，主要會提出以下兩類訴訟請求：第一、請求確認顯名股東與第三人簽訂的股權轉讓協議無效，或請求確認顯名股東的股權轉讓行為無效；第二、請求將受讓人再次出讓給第三人已取得的股權回轉登記至顯名股東名下。 裁判規則 1、明確顯名股東非法處置股權的行為性質。 隱名股東才是股權的所有權人，而顯名股東對于股權不享有處分權能，故其轉讓股權的行為屬于無權處分。法律規定無權處分的民事行為效力待定，若權利人拒絕追認該處分行為，則該處分行為自始無效。即如果隱名股東拒絕追認顯名股東的股權轉讓行為，則該轉讓行為無效。需要注意的是，股權轉讓的無權處分行為涉及到了《物權法》第一百零六條規定的“善意取得”制度。結合無權處分股權的行為來看，如果股權受讓人在受讓股權時是善意的、對顯名股東的無權處分不知情，且以合理的價格受讓股權并進行了工商變更登記，則應認定該受讓人已取得了股權所有權。此時，為保護善意第三人的利益，法院對于隱名股東請求確認轉讓行為無效的訴請不予支持。 2、判斷股權轉讓協議的效力。 如果隱名股東拒絕追認股權轉讓行為，則股權轉讓協議就屬于無權處分的合同?！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買賣合同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第三條規定“當事人一方以出賣人在締約時對標的物沒有所有權或者處分權為由主張合同無效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痹摋l規定明確了，如果合同不存在其他效力瑕疵，無權處分的合同是有效的。 3、判斷受讓人之外的第三人已取得的股權能否進行回轉登記。 很多情況下，股權受讓人會對股權進行再次轉讓，如果該股權被再次轉讓給第三人，且已進行變更登記，則進行回轉登記的客觀條件不復存在，隱名股東請求把股權回轉登記至顯名股東名下的訴請，是很難被法院支持的。 綜上所述，隱名股東拒絕追認股權轉讓行為，請求法院確認轉讓行為無效的，法院應予支持，受讓人善意取得股權的除外；隱名股東請求確認轉讓協議無效的，如法院查明轉讓協議不具有其他效力瑕疵，應認定股權轉讓協議有效；隱名股東請求進行股權回轉登記的，若法院認定股權經過再次轉讓已被第三人所取得，則回轉登記的客觀條件不存在，對隱名股東的訴請不予支持。 司法案例 案例一：北京汽車工業進出口公司等與香港佳利萊投資有限公司股權轉讓糾紛案（(2012)高民終字第888號） 股權受讓人將股權再次轉讓給第三人且已進行變更登記，隱名股東請求將股權回轉登記至顯名股東名下的，法院不予支持 案例二：胡克俏與婁兆祥股權轉讓糾紛案（(2012)浙溫商外初字第345號） 隱名股東對股權轉讓行為拒絕追認且受讓人不符合善意取得條件，法院認定股權轉讓行為無效 案例三：向冰洋與陳松柏、肖紅軍確認合同無效糾紛案（(2016)最高法民申159號） 無權處分行為不影響股權轉讓合同效力 糾紛類型四 債權人執行顯名股東股權的救濟 上文已闡述了顯名股東對于登記于其名下的股權具有權利外觀，對于公司外部的商事主體而言，工商登記具有公信力。如果顯名股東的債權人申請對顯名股東進行強制執行，該股權也會被視為是顯名股東的財產從而被執行。此時，隱名股東大多會提起執行異議之訴請求法院停止對股權的執行。 裁判規則 顯名股東的債權人根據工商登記中記載的股權歸屬，有權向人民法院申請對該股權強制執行。而隱名股東不享有排除強制執行的民事權利。 司法案例 案例一：王仁岐因與劉愛蘋、長春中安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詹志才、陳秀菱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糾紛案（(2016)最高法民申3132號） 隱名股東提起執行異議之訴請求法院停止執行股權，法院認定隱名股東不享有排除強制執行的民事權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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