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一個消極壓抑的氛圍之下,只有一個人沒受影響,那就是成才。因為頭一天出色的表演,他很滿意自己。他透過狙擊槍的瞄準鏡看外面,似乎整個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這種感覺簡直太爽了。他無法不找人與之分享快樂,于是他低聲叫著許三多。許三多朝成才看了看,又回頭看了看已經變成“觀眾”身份的戰友們,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他們已經無法與自己一起并肩戰斗了,目前要珍惜的是還能一起戰斗的小伙伴。于是,他離開自己的陣地,跑到成才身邊,聽小伙伴訴說自己輝煌的成就,以及獲得的感受和對未來的展望。當然他所說的大部分話許三多沒聽懂,但看到臉上喜悅表情,他也是真心替他高興。 天生具有喜感基因的老白,受不了這樣的壓抑。他特意跑到“觀戰團”前面,在草地上堆了一個小土堆,點燃三支煙鄭重地拿在手里,然后跪在土堆前面,拜了三拜,原本無精打采的伍班副被老白的舉動激起了好奇心,于是開口問道:“白鐵軍,干啥呀這是?”老白講三支煙插好,嘆口氣,極力裝作悲傷的樣子說:“在哀悼,悼念剛剛戰死的戰友們。”原本消極、沮喪的氣氛一下子被老白這句話給整活躍了,阿甘氣急敗壞地說:“我呸呸呸,白鐵軍,我們死歸死了,我們這幫人PK你不成問題。你選個死法吧你。”伍班副譏諷道:“人家躲到一個原子彈都打不著的地方,亂放槍,那能死?屬王八的,離死遠著呢!”老白乜斜著五班副,極力想收緊臉上、天生就不會緊繃的肌肉,于是呈現出來有些滑稽的表情說:“誠懇地說,我做人的信條就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只有活下去才能戰斗。放心吧,我會替你們報仇的。”看著“幸災樂禍”的老白,阿甘忍不住了,他和伍班副從地上躍起,快步走到老白跟前,推到他,想來頓胖揍。老白趕緊服軟道:“別別別,我這不是也為戰前做準備么,啊!真的,真的,放過我啊!”伍班副和阿甘也不能真動手,他們用腳踏平了老白之前堆的土堆,算是出了口惡氣,然后重新回到“觀戰團”。 逃過一劫的老白,從地上爬起來,嘴仍舊不依不饒地說:“你說咋整吧,戰爭忒殘酷啊!連著死人都沒有安全感了。”然后他抱著槍走到一塊空地上,用“蕩氣回腸”的氣勢大聲喊道:“敵人們,你們給我聽好嘍,有我老白在,陣地就在。你們來一個,我噠,我打死一個;你們來倆個,我噠噠,我打死倆個……”老白的話音未落,就像是與老白配合默契的演雙簧一樣,一顆子彈瞬間擊中了老白,第二天的對抗就在這極具喜感的節點上展開了。 滿心歡喜的成才在瞄準鏡中又看到一個目標,自信滿滿地成才隨目標的移動不斷調整狙擊的角度,他臉上面帶笑容,暗自得意老天太厚待自己了,今天的頭彩肯定還是自己的。如果不是成才想的有點多,他出手再快一些,相信結果會不一樣。可惜……人一得意起來,真得會忘記自己姓啥,天性使然。就在成才想準備的再充分些、表演的再漂亮一點時,瞄準多時的目標突然一轉身,然后是一聲槍響,如果不是胸部一陣疼痛,我相信就算是打死成才,他也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會中彈,怎么可能會有這種狙擊手,心已經和槍融合為一體?再想想自己,差距咋就如此之大呢?自己還有什么希望呢?他就像丟了魂似的癱坐在地上,連心愛的狙擊槍也掉到地上。許三多不放心成才,趕緊跑到他身邊,連叫幾聲成才、并且不斷晃動成才的身體,才算把魂給找回來,他有氣無力地說:“我完了。”許三多安慰道:“你沒完。”“還沒完?一槍就讓人給干了,沒機會了。”這樣的挫折對活在表揚和稱贊聲中的成才來講,如一劑毒藥會致自己于死地的。許三多說:“你還有機會。你忘了,你是槍王。”成才帶著哭腔喊道:“槍啥王啊槍王,一槍就讓人干了還槍王?”如果曾經有人跟成才說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話,我相信成才一定會坦然接受這個結果,并且會奮起直追,成為名副其實的槍王。只是,沒有只是了,“先人不善。不識道德。無有語者。殊無怪也。”成才的機緣尚未到來。 老白還傻傻地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哭還是尷尬,替戰友報仇的大話,余音尚在耳邊圍繞,轉眼自己就成了一塊最大的笑料,惹得伍班副和阿甘他們不由的捧腹大笑起來,陣地又恢復了初始的寧靜。只是在這寧靜當中,許三多越出了戰壕,朝那個一槍干掉成才的狙擊手方向跑去,他要為他的小伙伴報仇。在許三多的追擊當中,其實那個狙擊手是有機會干掉許三多的,可為什么他不開槍呢?也許有人會說,如果主角被一槍滅了,后面的戲該怎么唱呢?這也算是一個理由吧。但我不這么看,因為這個狙擊手親眼看到了許三多奔跑的速度,或許是直感吧,他覺得許三多有非一般人所具有的特質,換個通俗的講法,他被許三多的磁場給感染了,他就想看看許三多到底有什么樣的能耐。兩個人就像玩捉迷藏一般,玩了好大一會兒之后,終于交手了,很明顯許三多落了下風。狙擊手拿著槍瞄準許三多,那意思是明白地告訴許三多,你掛了。可許三多不懂啥意思啊!反正你沒開槍,我也就沒掛,沒掛就還得抓舌頭,不論代價。許三多錯了嗎?我個人覺得沒錯,在狙擊手的心中,這就是一場軍事演練,而在許三多心中,這就是真正的戰場。 第一輪次的交手之后,狙擊手下不去手只好繼續跑,他相信自己的體能,他覺得自己一定能甩掉許三多。許三多是太想給小伙伴報仇了,于是在后面窮追不舍。狙擊手來到一個山崖之下,想必攀爬的訓練沒少經歷過,幾乎未經思考就往山上爬去。許三多隨后也來到山崖之下,在大山里長大的許三多雖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但攀爬的技術絕對純熟。只見兩個人在峭壁之間展開了比賽,很快許三多就趕上了狙擊手。這位狙擊手肯定后悔自己當初的一時心軟,這一次他毫不留情地踩在許三多的手上,還要似乎還不過癮,還要再碾一番。許三多的手頓時血肉模糊,劇痛沒有像狙擊手期待的那樣讓許三多退卻,反倒是給體內灌注一支強心針,許三多立馬變成了“超人,”三步變成兩步,死死抱住狙擊手,哪怕是同歸于盡也絕不放手。這時許三多的戰友們也追到了山崖之下,他們就直愣愣看著倆個人的表演,狙擊手最終認輸,成了許三多的俘虜。 當連長趕到時,一切都結束了,他只能從別人的口中聽到許三多抓了一個活的,還是一個中校呢。自從演習開始已經過去幾十個小時了,雖然雙方都有死傷,但藍軍從來都是活得背走“死”的,七連人從來就沒見過藍軍長啥樣。這回竟然抓了一個活的,真是了不起。不過連長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盡管內心激動,臉上也不會表現出來,他只是平靜地說道:“越大越好,將軍最好。”然后,轉身朝俘虜走去。 藍軍牛啊!即便是做了俘虜,也是特別神氣的那種,坐在他對面的許三多跟他一比,感覺就是角色對換,許三多貌似很像俘虜。連長來到中校跟前,雖然沒開口說話,兩個人的氣場已經對碰過了。中校開始解上衣口子,被連長制止了“您沒陣亡,你只是俘虜。”中校不傻,自然是聽出了話中的意思。他拉上拉鎖,說:“我有點冤。”這話沒錯,如果換做是其他人來抓他,絕對也如他一般風度翩翩地認輸,只可惜,遇到沒有一丁丁君子風度、還特較真的許三多,倒霉嗎?當然不,對抗的目的不就如此么,古人說得好,“教學相長。”無論是紅軍還是藍軍都要從中汲取經驗和教訓,這就是對抗演習的真正意義所在。連長的心氣還沒順過來,他反駁道:“每個在戰場上掛了的人都說自己冤。”這話真是不假,即便是真的戰場上,死后做了鬼,也會說自己很冤。冤嗎?一點都不冤,都是自作自受。 中校覺得這個話題沒必要繼續下去,他一邊脫鞋一邊說:“鋼七連的連長。”“高城。”連長也摘下頭上的鋼盔,自報家門,周圍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還有一個小時對抗賽就要結束了,我和你的連隊打戰損比高大一比九,我們輸了。”中校一邊穿鞋一邊用平和的語氣向連長通報戰況,看他那個表情和動作,哪里像是認輸,完全是一種挑釁。他試圖想激怒連長,可惜連長也是大家“閨秀”出身,有著很好的教養,他臉上的表情依舊很輕松,帶著微笑說道:“你這不是寒摻我們嗎?你拿一個換我們九個,你還叫輸啊?”中校的表情依舊那么輕松略帶不屑地說:“本來是想一個換二十五個,最好零傷亡。”連長聽了這話,心中一緊,頓時眉頭皺了起來,這差距也忒那個啥了吧,他回頭看了看許三多,同時迅速調整好自己的心態,開口道:“我想知道你的來路。”中校很爽快地說:“我叫袁朗。”連長繼續追問:“來路!”袁朗還是還是特欠揍的口氣說:“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了吧。”連長是誰啊,他才不會管那么多呢!“一個小時之后所有人都會知道。”袁朗提醒到:“違規了啊!”連長的憤怒終于壓制不住了,“很多人被踢出了這場演習,也許就再沒有機會參加了。”我想連長是替班長抱不平,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最喜歡的班長就要離開了,即使是將感情埋藏很深的連長,也無法再理智下去。袁朗讀懂了這其中的意思,他想了一下,站起來在連長耳邊悄悄說了兩個字:“老A。”連長全明白了,也只說了倆個字:“謝謝!”轉身離開。如果說鋼七連是處于常規部隊中最尖端的那個位置,那老A就是尖端里頭最拔尖的那一個。敗給這樣的特種部隊,沒什么好丟臉的,況且這樣的戰損比正如袁朗說的,是老A輸了。 許三多跟在連長后面正要離開,忽然聽到袁朗笑嘻嘻地喊:“兄弟,我是你的俘虜,這些武器該由你來支配。如果真的在戰場上,它們可都是你的戰利品。”誘惑拋出來了,看你許三多接不接吧,許三多不是伍班副,沒有那么強烈的好奇心,槍而已嘛。他想了一下就走過去,撿起這些戰利品,看都沒看就抱起走了。袁朗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許三多的背影,也轉身離開了,只留下偽裝服靜靜躺在那里。為啥不拿走呢?那也是國家的財產,不帶這么浪費的,蒼蠅肉也是肉啊! 702團的指揮部里,團長一副嘲諷和自責的口吻說道:“攻不成攻,守不成守。我們身為攻方,連一回像樣的攻勢都沒有。反而藍方,以他劣勢的兵力四處出擊,我重裝部隊數量的優勢和火力的優勢完全都沒體現出來,到目前為止,藍方的指揮部在哪里都找不到,目前為止戰損率已經是十五比一了。從建團以來,還沒有這么大的傷亡率。”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沙漠風暴利用高科技的手段開啟了全新的現代化戰爭模式,令世界為之耳目一新。如果還停留在舊有的技戰術思維上,其結果必定如此。唉,想來人類真是悲哀啊!浩瀚的宇宙太空之中,目前的科學手段已經能探測到離我們幾千甚至幾十萬光年遠的星球,在這么大的范圍內尚未發現與地球類似的有人類活動的星球。人類孤獨地生活在這個“渺小”的地球上,已經很可憐了,就是這樣,還不能好好的和睦相處,大的方面是國與國之間的爭斗,小范圍是骨肉至親的兄弟姐妹也要爭,爭來爭去的都是帶不走的名聞利養,其后果就是冤冤相報沒完沒了。這樣的結果對702團來說很殘酷,慘痛的教訓令人記憶深刻,輸了就是輸了,沒什么好為自己開脫的。藍軍指揮官來訪,王團長忍不住好奇心問了一個問題:“我一直在找你的指揮部,但你的指揮部不在我們演習的范疇之內,你違反了規矩哦。”藍軍指揮官聽了哈哈一笑說:“我的指揮部一直離你就很近。”王團長不明白希望對方明說,藍軍指揮官用手朝上方揮了揮,外面直升機的轟鳴聲讓王團長明白過來,演習的規則只是規定必須在演習的范圍之內,但并未說一定是要在地面上啊!那只是王團長自己的想法而已。每天讀開經偈:“愿解如來真實義,”解了嗎?沒有,所謂的解都是自己以為的意思,不是如來真實義,如來的真實義是沒意義,什么時候到這個境界了,那就真解如來真實義了。繞口令了啊!舉個例子:我現在已經能放下自己的善惡標準,學著用佛經上的善惡來衡量。前些天我們樓下的鄰居敲我家門,看到我正在搞衛生,直說很慚愧。我根本就不介意,聽別人說他是能積攢20多袋垃圾放在家里的人,他喜歡不講衛生就不講衛生唄,我有什么權利指責他呢,只要每個人都過得開心就好,我想過人的日子,那就得聽佛祖老人家的教誨學習怎么做人,不是嗎?通過與藍軍指揮官的一番交談,讓王團長長了見識,痛則思變,演習的目的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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