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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過三朝元老，前朝遺臣，但你知道不知道有一個妓女。她進過大明崇禎帝的后宮，被曇花一現的大順王朝的高級將領擄進營帳，又在大清平西王后來自號周王吳三桂的床上輾轉半生，最后死在了尼姑庵里。 一張小小的妓女的床上，經歷了近百年亂世的風云滄桑，見證了男人的蓋世英雄，也看透了男人的虛情狡詐。 李自成攻下明朝首都北京，崇禎皇帝吊死在煤山。李自成派人招安吳三桂，吳三桂本來要投降，但一聽陳圓圓被李自成手下一員大將搶去，一氣之下，引清兵入關，合力打敗李自成，奪回陳圓圓。 “沖冠一怒為紅顏”，很多人因此對吳三桂有了柔情鐵漢的印象，很多人羨慕陳圓圓有如此蕩氣回腸的英雄救美經歷。 但其實，故事的女主角未必有多感動。  陳圓圓真正愛的是這個書生 陳圓圓從小美貌，驚艷鄰里。無奈家里特別窮，父母養不起，只好把她寄養在做生意的姨夫家。 商人重利輕義，把圓圓買到蘇州梨園。藝妓、藝妓，她唱戲賣藝，也賣身。 那一年，書生冒辟疆路過蘇州，趕上圓圓登臺表演《西廂記》。她演的是紅娘，卻人麗如花，鶯聲嚦嚦，差點搶了崔鶯鶯的風頭。 臺下的冒辟疆看楞了神。 他們一見傾心、互訴衷腸、寬衣解帶。 冒辟疆自稱愛得“欲仙欲死”，而后又在《影梅庵憶語》寫到：“婦人以資質為主，色次之，碌碌雙鬢，難其選也。慧心紈質，淡秀天然，平生所見，則獨有圓圓爾?！?/p> 驚心動魄的愛情，突如其來，讓這兩人互相了解、定下終身。 這時候，冒辟疆的父親接到調任函，他沒辦法，得舉家遷移。他帶著母親去找圓圓，跟她承諾：你等我一年，一年之后我回來娶你。 陳圓圓相信他。也等他。  才色雙絕，是女人的災難 但命運不相信這對相愛的年輕人，給他們制造了障礙。 最大的障礙，就是陳圓圓的才色雙絕。 冒辟疆會被陳圓圓迷住，其他男人也會。見過大世面的男人，品味尤其相似。 當朝國舅田弘來蘇州梨園聽曲，也發現了陳圓圓才貌皆是上品。當即重金賄通老鴇，買下陳圓圓。 陳圓圓無可奈何，她能怎么辦？她的命運，不過是誰給的錢多，誰的權大，她就得跟著誰走。 國舅爺覺得陳圓圓太好，但他在美色之前強忍住自己，忍痛割愛，想進貢給妹夫崇禎皇帝。 世上當有大舅子這么心疼妹夫，不心疼妹妹的？ 當然有。當你的妹夫是皇帝的時候。 當時的皇后，也就是田弘的妹妹，得了重病。田弘見狀就慌了，沒有妹妹在崇禎皇帝枕邊，田家的榮華富貴大不如前，萬一妹妹一閉眼，自己的仕途不就更無望？ 愁得不知怎么辦時，正巧發現了陳圓圓，就想把她買下，親自送到宮里去。   皇宮后院很大，沒給她一個位置容身 從娘家到姨夫家，到蘇州梨園，再到后宮，從來沒有人問過陳圓圓的意見。 她也不知道怎么反抗，命運就這樣推著她往前走。 她來到深宮后院時，心里想著冒辟疆，當年夢想著終有一日，成為他名義上的女人。沒想到，如今要成為別人的女人了。那個別人還是當今皇帝，無可違抗的圣命。 心如冷灰，但不得不一步一步邁向了皇宮后院。 老天爺總愛開玩笑，當她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后，皇帝遲遲沒有出現。聽說，他實在太忙，天下兵荒馬亂，他沒空想今晚翻誰的牌子。   她是送給吳三桂的禮物 三兩個月，陳圓圓又被遣回田府。 田弘本來把陳圓圓當成升官發財的救命稻草，沒想到她無功而返。心里自然不痛快，越看她越不爽，原本把她捧上天，現在就讓她在府上當個彈小曲的歌舞姬。 命運的推手，推著陳圓圓從蘇州去到皇宮，又從皇宮顛到田府，顛來顛去，又做回老本行。 每當折騰的時候，她都想：如果冒辟疆在就好了，但他現在在哪里呢？ 天下到處在征戰，田弘的不安全感很強烈，既然無法在皇帝那兒多得關照，就要跟各位當朝武將打好關系。 有一天，田弘在家設宴，專請吳三桂。酒酣飯飽，田弘讓陳圓圓出來彈琴獻唱。小半年了，都被壓在歌舞姬堆里，陳圓圓這下終于有機會表演。 那天她又穿上那件白紗舞裙。 那天她又淡掃峨眉，輕點朱唇。 那天她又輕拉絲竹，悠揚彈唱。 那天她又云裳翩躚，且歌且舞。 唱到深處，一回眸，她好像又看到冒辟疆，又看到當年那個深情發亮的眼神。她正想回應，那人笑了。 這一笑，碎了陳圓圓的夢，她才意識到：那不是冒辟疆，是當朝山海關總兵吳三桂。 陳圓圓笑，是誤認，吳三桂笑，卻是真心。 宴會結束之后，只剩吳三桂和田弘兩人，田弘請吳三桂多多關照自己，吳三桂說：“如果你肯把陳圓圓送給我，那不管仗打到哪里，我會提前保田家?！?/p> 田弘求之不得，沒想到這個陳圓圓還是有用處的，沒法進貢給皇帝，送給吳三桂，也是保命之策。 是的，陳圓圓又易主了，沒有人問過她愿不愿意。 愿意不愿意？吳大將軍能看上你，就是你的福氣。   愛你不過兩三天 武將下手快準狠，戰時的婚姻都是就地解決。 吳三桂第二天就派人帶了千兩黃金下了聘禮，匆匆成親。 不到兩三天，邊關戰時緊急，清晨門外就傳來急報：“鞍馬已備好?！眳侨鹜趺谏恚坏貌桓叭芜h行。 陳圓圓從來沒有想過，成親會是這樣子，跟這個人，在這樣的情形下。 她根本沒有定睛看清這個人，這個人已經是夫君。還沒來得及記住他的體溫，他就策馬帶兵遠行。 如果硬要說愛，他們的愛就是一夜夫妻百夜恩。真的沒有其他，沒有時間了解，沒有機會醞釀。   沖冠一怒為紅顏，是男人的騙局 后來，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禎皇帝自殺。李自成派人招安吳三桂，吳三桂一開始不肯，他問了很多。 “我爹怎么樣了？” “死了。”來人說。 “我娘呢？” “死了。” “我的孩子呢？” “有的死了，有的留著。” …… “陳夫人呢？” “她被我們一名將軍帶回家了。” 問了很多之后，才問到陳圓圓。 人們說吳三桂因為這句話，一生氣引清軍入關，對抗李自成，奪回陳圓圓。 沖冠一怒引清兵是真，但沖冠一怒為紅顏是假。 吳三桂對陳圓圓有情是真，但因為那三兩天的情義滅了李自成是假。 吳三桂自己想投清，怕天下人罵他是叛國奴。但以愛情的名義，能博得天下人的好感，還能流芳千古。 這個故事最大的獲益者，是男人，不是女人。 很多年以后，張愛玲也寫了叫《傾城之戀》的故事，一座香港城池的覆滅，成全一個女人白流蘇的愛情。 故事的結尾，張愛玲總結：“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誰知道呢？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成千上萬的人痛苦著，跟著是驚天動地的大改革……流蘇并不覺得她在歷史上的地位又什么微妙之點?！?/p> 城池覆滅，或者割舍一座城，為了一個女人，分明是現實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放在小說里都覺得荒誕。 古往今來的人，一邊罵陳圓圓紅顏禍水，要不是她，哪里來會有清軍入關？ 罵的人，又一邊羨慕陳圓圓，能有如此魅力，讓一個雄雄鐵漢為她傾城叛國。 人們八卦之余，陳圓圓只不過回到一個不愛的男人身邊，而男人卻坐擁了想要的權勢、美人和好名聲。 誰才是贏家呢？  誓死不做大清王妃 冒辟疆如約回到蘇州梨園，老鴇告訴他：“你別再來了，圓圓被當朝國舅贖走了。” 陳圓圓一直很想念冒辟疆，想念那段他填詞，她作曲彈唱的日子。 跟著吳三桂的日子，他那些帶兵打仗的事情，陳圓圓一點也不感興趣，他也不要她懂。 大段大段空白的時光，陳圓圓懷念冒辟疆時，就學著他的樣子做詩，還做了好幾本詩集。 最直抵她心意的該是這首《七絕》： “沖冠引虎入關門，千里山河遍血痕。 夫婿奴顏成國賊，妾身釀出禍源根。” 吳三桂自以為感天動地的沖冠一怒，在陳圓圓心里不是真愛，是真愧疚。 她比吳三桂，更有大明情結，更有故國情懷。 順治十四年，吳三桂平定昆明，得到大清的重用，受封平西王，開始理直氣壯以王爺自居，還說要封陳圓圓做王妃。 沒想到陳圓圓說：“我出身卑微，無才無德，能伴將軍左右，已是榮幸，不配成為王妃?！?/p> 吳三桂大笑三聲：“別的女人爭風吃醋，就為了爭個名分，你倒好，我給你名分，你還拱手讓人?！?/p> 武將精明神勇，但卻感情粗糙。他不懂陳圓圓對大明的情，更不知道陳圓圓對冒辟疆的情。 大明滅亡，實在和陳圓圓沒有關系。但既然大家都說和她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單憑這一點，她就不做大清的王妃。 將軍還不如一個妓女 那以后四年，吳三桂帶兵從緬甸索回永歷皇帝。 陳圓圓跟他吹枕邊風：“這是擁明復清的好時機，趁此機會推出永歷帝，就……” 吳三桂卻低聲說：“別亂說……” 沒過多久，吳三桂把永歷帝絞殺了，以此想清廷表明忠心。 對吳三桂而言，效忠哪個王朝，根本沒有自己的權力地位重要。而陳圓圓則剛好相反。 經過這個事情，陳圓圓越發覺得跟吳三桂相去甚遠。以前只是不怎么愛他，現在想來跟他同進同出都覺得別扭。 “我想出家。”陳圓圓說。 吳三桂當然不肯，好端端的王爺妃子出家，算什么事？而且從吳三桂的角度，他覺得我護你周全，供你好吃好喝，你還有什么不滿意？ 但不管他怎么勸，陳圓圓出家心意已決，只能順了她。 陳圓圓這輩子，總是被男人爭來爭去，從來沒有哪次人生決定，可以自己做主。男人總是幫陳圓圓做主，自以為對她是恩賜。 但在陳圓圓心里，人生最傾心的兩次決定，除了跟冒辟疆的初戀，就是這次出家。 不久，吳三桂招兵買馬，大張旗鼓造反，自號周王。 沒有五個月，就一命嗚呼。清軍很快就滅了吳俊，向昆明全境進擊，把吳三桂全家抄斬。 陳圓圓已經出家，但她想到，自己曾是吳三桂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終難逃其咎，還不如自我了斷。 那年，金陵寺的湖水和開得正盛的荷花，見證了陳圓圓最后一次主動選擇。 她這一輩子，成在才色雙絕，也敗在才色雙絕。 生為女人，總有許多身不由已。平凡女人的身不由己，不過生而從父，嫁而從夫，老而從子。 才色雙絕的陳圓圓，她的身不由己，是太多人看上她，看上她的人都非等閑之輩，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爭來搶去，卻從不問她愿不愿意、幸不幸福。 傳奇女人的枕邊辛酸淚，枕邊人看不見，世人更看不見，大家都只看到紅顏禍水的傳奇。 END 編 輯 | 林飽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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