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歐 《左傳·桓公八年》:“楚人上左,君必左”。如果哥幾個都上左,這里季梁也沒必要特意點出楚人上左,說明當時中原各自認為根正苗紅的諸侯國都是尙右的。春秋時期,各諸侯國其實不大看得起楚國的,一方面地處偏僻,屬于蠻夷;另外楚是子爵,至于楚王,是人家自封的,一直沒有得到周王室的正式承認,所以《左傳》一直以楚子稱呼。 但是,同樣的《史記》對于尊左尊右,記載卻是大相徑庭,也是頗為有趣的事情。 《史記·魏公子列傳》:“公子從車騎,虛左,自迎夷門侯生”,下文再說到侯生就那么不客氣,上坐。“魏公子無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異母弟也”,魏是從晉分出來的,本來也應該尊右才是。這里,有解釋為“車騎尊左”,大概如是吧。 實際上,春秋戰國時期尊左尊右,其實非常混亂,這個也許就是孔子說的:“禮壞樂崩”吧。周沿殷禮,無疑尙右,但是《逸周書·武順》:“天道尚左,日月西移。”這里又是尙左,《逸周書》原名《周書》,是對《尚書》里周書散軼文的補闕。《老子·道經第三十一章》:“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兇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可知,用兵、兇事、職位尙右;居所、車騎、吉事尙左。這里也挺有意思的,如果出兵打仗,右軍高于左軍;戰車上的又是站左邊的貴于右邊的。 《禮記·檀弓上》:“孔子與門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孔子曰:‘二三子之嗜學也,我則有姊之喪故也。’二三子皆尚左。”古人認為喪事為兇,但是祭祀又歸入為吉事,跟那些老家伙真是纏不清。這里的尙右,是指站右邊,根本不是什么拿右手包左手行禮。拱手禮全部都是左手在前包右手的,女的也是這樣。左手代表善,右手有力表惡,意思是揚善抑惡。央視也好,很多所謂的國學大師也好,不知道在說些什么,還女的行拱手禮要右手包左手,屁話,瞎說! 從職位的尊右,可以看出,事實上漢民族基本以尊右為主流的。兩漢時期有大量的史實記載。《后漢書·郭伋傳》:“強宗右姓,各擁眾保營,莫肯先附。”唐人李賢注:“右姓猶高姓也。”李賢就是唐章懷太子,高宗李治六子,武則天次子。 《后漢書·張衡傳》:“時國王驕奢,不遵典憲;又多豪右,共為不軌。”豪強權勢者為右,為尊。 漢淮南王劉安私鑄的《新郪虎符》銘文:“甲兵之符,右才(在)王,左才(在)新郪。”這個可是出土實物。符這種憑信,象征職位和權力,不屬于兵兇事。 《史記·田叔列傳》:“賢趙臣田叔、孟舒等十人,召見與語,漢廷臣無能出其右者。”班固是抄襲鼻祖,《漢書》一字不漏照搬司馬遷的。《史記》卷九十六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高祖曰:‘吾極知其左遷,然吾私憂趙王,念非公無可者。公不得已強行!’于是徙御史大夫周昌為趙相。”劉邦為保護趙王劉如意,讓發小周昌去當趙國的相國,左遷為降級。這里,唐朝顏師古注《漢書》也說得很明確。然而,唐朝卻又不同于漢,而是尙左的。《舊唐書·列傳第十三》:“瑀嘗薦封倫于高祖,高祖以倫為中書令。太宗即位,遷尚書左仆射,封倫為右仆射。”蕭瑀相當于宰相,而封德彝為副宰相。至于韓愈、李白等等詩人筆下將降級寫作左遷,其實都是依漢例,唐朝的文人騷客寫詩文往往喜歡借漢代說事。唐朝的尊左狀況,估計跟他們小李子家出身于鮮卑族有關。和漢同時代的匈奴就是尙左,比如左賢王一般由太子擔任,相當于二把手,接班人,明顯高于右賢王;左谷蠡王也大于右谷蠡王(lùlíwáng,某度注音為gǔlíwáng,只能呵呵)。而宋則自認為承唐,比如定本朝的五行屬性為木,克五代的土屬性(實際唐朝也說自己是屬土的,朝代的五行更有意思,以后將另文闡述)。也就沿襲了唐朝的尙左。 可是,到了元朝,情況又變了,所謂風水輪流轉,估摸著他們自認是漢民族的正統吧,比如棒子國,一直就認為如此。元朝承漢制,又開始尙右了。清·錢大昕《十駕齋養成新錄·左右》:“科場:蒙古、色目人稱右榜;漢人、南人稱左榜。亦右為上也。”明朝朱剝皮,估計認為,敵人擁護的我們要反對,敵人反對的我們要擁護。換一下,咱不跟蒙元蠻子一個樣,咱尙左。但是明朝地方官和朝廷核對稅收的憑證,則也是承古制,左邊留地方,右邊留朝廷的。 至于清朝的尊左,則無疑帶上了草原胡人傳統觀念。六部的左、右侍郎,都是滿人為左,二品;漢人為右,三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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