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木(爸媽精讀主筆) 四姑家的兒子,今年32歲,985院校計算機專業(yè)畢業(yè),在北京一家IT初創(chuàng)公司。 四姑一輩子沒多少文化,兩口子賣了大半輩子的菜,每天早出晚歸,風里雨里,因為嘗盡了人世冷暖,所以從小要求表哥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不用再過那辛苦沉重的日子。 四姑很嚴厲,考不好的時候總免不了責罵,她說不出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社會底層的日子不好過。 表哥從小學習就很勤奮,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從上完大學,再到工作,表哥幾年才回家一次。 每次得知表哥要回家的消息,四姨都會開心很長時間,她會把表哥的房間徹底打掃,把被褥曬了又曬,會炸滿滿一大筐的帶魚,在屋里屋外掛滿表哥愛吃的香腸。 可是通常表哥只呆上兩天,就匆匆忙忙離去,他總會說自己很忙,沒有時間。 但是在他的朋友圈里,我知道他其實并沒有那么忙,我知道他又去日本看了櫻花,又去三亞曬了太陽…… 我不忍見四姑對著滿廚房的食材默默拭淚,于是勸他常回家看看。 他卻義正言辭地告訴我:
后來,表哥創(chuàng)業(yè)失敗,欠了一百萬。 他給四姑打電話:“媽,我欠了一百萬,你能想辦法幫我湊點嗎?” 四姑默默地賣了家里的房子,借遍了所有的親戚,為他湊了八十萬,她在電話里堅定地告訴表哥:“兒啊,沒事,你媽我還能掙,媽再給你掙!” 四姑又開始自己起早貪黑賣菜的生活,可是她已經是六十五歲高齡。 那日清早,表哥從北京回來,看著凌晨四點已經開始忙碌著批菜的媽媽,佝僂著背,步履蹣跚,她使出全身的勁將菜筐從三輪車上搬下來,她已經不是年輕的時候,在搬菜筐的過程中,她甚至差點摔倒。 佇立在寒風中,這五尺男兒止不住嚎啕大哭,后來他跟我說,滾他娘的原生家庭的錯。 你的歲月靜好,不過是你媽在默默為你負重前行。 可是又有多少孩子,一面瞧不起自己的原生家庭,一面又享受著自己原生家庭的庇蔭。 張姨的女兒一直是她的驕傲。 從小成績優(yōu)異,一路從重點小學到重點大學,研究生申請了常春藤盟校。 為了完成女兒留學的愿望,老兩口賣掉了市區(qū)的大房子在郊區(qū)換了套小的,用差價及大半輩子的存款送女兒去美國留了學。 去年,女兒畢業(yè),為是否留在國外,兩代人引發(fā)了爭論。 張姨覺得就這一個孩子,希望她能留在身邊,將來老了,有個人可以照應,老兩口也免去千山萬水的牽掛。 可是女兒覺得父母無權干涉自己的生活,她有追求自己生活的權利,父母這是越過兩代人的邊界對她進行控制。 張姨的女兒隔三差五在自己的微博上更新文章“最好的母愛,就是懂得放手”“真正的母愛,是一場得體的退出”…… 對于女兒的微博條條必讀的張姨,當然也會看到。 后來,這場爭論以老兩口的退出而告終。 張姨說:“現(xiàn)在不是流行母愛退出嗎?我們也要理解孩子,過好自己的生活。” 話說,想通以后的張姨和老伴,晚年生活還過得挺滋潤,她成立了老年廣場舞隊,每天和其他老年人爬爬山、跳跳舞、讀讀書、寫寫字,生活豐富又多彩。 去年,張姨的女兒生了孩子,遠在異國他鄉(xiāng),沒人幫忙,自己又得上班,找個保姆吧,人工工資又太貴,于是,只能給國內的媽媽打電話。 張姨二話不說,扔下老伴,五十多歲連省城都沒有出過、二十六個字母都認不全的她,簡單收拾了行裝,揣著打印著地址及常用英文短句的二指小條就去了美國。 這路途有多少曲折,我不得而知,聽說最后是美國警察把迷路兩天的她送去女兒住的地方。 張姨有高血壓,需要常年服藥,心臟也不好,老伴在國內天天擔驚受怕,生怕她在美國犯了病,不能及時醫(yī)治。 鄰居都笑張姨傻:“既然女兒都不管你們倆,你們還這么勞心勞力地幫她干嘛?” 張姨笑笑:“這事兒是沒落你們身上,如果落你們身上,你們也是一樣,哪有親媽不疼自己孩子的?” 都說真正的母愛是一場得體的退出,可是從來就沒有母愛能真正退出。 所謂退出,不過是在你需要自由的時候給你自由,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不管千難萬險,也要飛到你身邊,幫你解決問題。 她們生怕你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就算自己承受再多的不便與委屈,都是心甘情愿。 只是,有多少孩子,在不想被親情束縛的時候,會向母親要求退出自己的生活,而在需要幫忙的時候,又會立刻轉而求助:能不能幫我?guī)蓿?/strong> 前段時間,南京有一位老太太,覺得大限將至,于是留下絕筆遺書。 在信中,她平靜地寫下:“我于昨晚離世,走時心如止水。” 她還細心地交待:“先放水沖干凈地面浮灰,而后用濕抹布擦去桌椅登上的灰塵,開窗通風”,這樣做的原因則是“才不會染病。” 最后她交待:“遺體速火化,一切從簡。” 這位老人,為孩子想到了一切,甚至想到了要如何避免細菌傳染,卻萬萬沒想到,她滿以為自己第二天就會被發(fā)現(xiàn),結果被發(fā)現(xiàn)時,已是兩個多月以后,而第一個發(fā)現(xiàn)自己去世的人竟然是鄰居。 這就是母親,只要孩子還在,哪怕自己大限將至,但只要尚存一息,她都會義無反顧地沖在前面,為孩子遮風避雨,以免他們被這世間的風雨所傷害。 可是有太多的孩子,把這種付出當成理所應當。 我媽上周末摔了一跤,磕掉了一顆門牙,摔腫了臉,不能咀嚼食物。 她自己去醫(yī)院打麻藥箍牙,自己清理傷口,不能咀嚼食物,就自己用豆?jié){機做糊糊。 給她打電話,她故作輕松:“沒事,就是有點破相。” 第二天還發(fā)了條朋友圈:“該放下的一定要放下,不該想的一定不要想,找回從前的自己,重新過上開心快樂的日子。” 在摔倒的前兩天,她剛體檢完,查出甲狀腺結節(jié),她一直在擔心會變成甲狀腺癌,整日精神恍惚,所以才會走路摔倒。 其實我知道,她不會就此放下,她只是怕遠在千里之外的我妹和我擔心而已。 以前在家的時候,總是覺得她太過強勢,凡事都要干涉,愛得密不透風,總想要離開她遠遠的,如今果真離得遠遠的了,她又總是怕給我們添麻煩,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她知道,如果她有什么狀況,我們除了擔心,還意味著需要停下工作,暫停這邊的一切,舟車勞頓趕回去。 所以,我媽從來都有病不跟我們說,常常自己扛,扛不起就自己一個人去醫(yī)院。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愛叫母愛,也叫如影隨形,不管兒女走到多遠的地方,她始終就在你身邊。 人人都說母愛要放手,她也是想要放手,只是不忍心,不舍得。 在這個世界上,母愛是最難的一場退出,從她把你誕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無路可退。 在你需要她的時候,她給予你無盡地照顧,在你不需要她的時候,她不讓自己成為你的負擔。 她總是在用她的方式,給予你她能做到的最好,但是她們卻一邊被嫌棄,一邊被依賴。 在中國,又有多少子女,一邊要自由,一邊要寵愛。 在《奇葩說》第四季的舞臺上,有一位富二代對自己富一代父親的專制和控制提出強烈的不滿和反抗。 高曉松告訴他:“一個男人要有一以貫之的世界觀,不能要自由的時候,把西方的那套東西拿出來,要錢的時候,又把東方的那套東西拿出來。” 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的利益或者方便,今天從這個兜里,掏出這個世界觀,而明天又掏出那個世界觀。 很多時候,我們標榜自己自由而獨立,于是急于去同自己的原生家庭劃開界限,決絕地不讓父母侵入我們的所謂邊界。 我們以為自己要的只是自由和邊界,其實通常我們是什么都想要,既想要西方的自由,又想要東方的寵愛。 而我們的父母,就變成了那個一面被嫌棄,又一面不停被索取的另一方。 這對于我們的父母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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