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安靜的小巷,高墻深院,最好仰首綠茵如蓋,最好墻角開滿鮮花,最好是繁盛的薔薇、地錦。不要戴望舒那種彷徨中的雨巷,年華日漸干燥,已不喜撐著油紙傘的淅瀝與憂傷。青春已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后,心里也早不再住著結有丁香愁怨般的姑娘。逐漸平凡,感性漸遠,煙火塵緣里熏得太久,更喜歡快樂的簡單,那份簡單包含朗朗的清風,明媚的天氣,還有那永無止境的花兒璀璨。周末半陰半晴的天,初夏里忽冷忽熱的涼暖,浮生偷閑,隨意溜達。不愿去那耳熟能詳的景點,更愛那默默無名的小巷。只隨便走走,心里都是安靜的,若是清凈里再開出些花朵便是時光驚艷。如同此刻,在五月的小巷里,居然不早不晚,這么巧,薔薇花正開的荼靡燦爛。我偶然遇到她,她忽而看見我,一場美麗的邂逅足稱得上浪漫。 雖然這座城已相當熟稔,卻總有些你沒路過的街道,讓你多情。走近那種人煙稀少的小道,仿佛你便是那一路時光的主人,光陰的故事至此娓娓打開。這條門牌號上標有金口一路的街道,貌似有些平淡無奇。可是遠遠的,我看到了那一樹樹的薔薇,從灰暗的石墻上繁盛出明媚的弧度——半邊的道路都氤氳了緋紅的暗影。再加上別名地錦、紅絲草、茉莉藤的爬墻虎,層層疊疊列隊般的綠葉如蘿,那暗淡的院墻便熠熠生輝,欣喜與雀躍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快了又慢下。![]() ![]() ![]() 這曾是誰家的薔薇花墻阿,團團花簇掩映下的院落,門扉緊閉,蕭條寂寞著。從前這條街道或許是寬敞的 ,路上是忽如一陣疾風閃過的黃包車,車鈴發出輕微的叮當聲。來往的行人除了帶氈帽的車夫,還有漿洗的阿婆,當然還有穿著旗袍的環肥燕瘦的太太們,戴禮帽穿長袍及西裝的先生們。宅院里的生活,也同樣在雞毛蒜皮、油鹽醬醋里有序著吧,只是短暫靜好里夾雜著唐突的革命與斗爭。逐漸地,便物是人非。而這院墻邊的翡翠枝蔓,或許是家里喚作吳媽、李媽的傭人們的手筆,也可能是先生太太們親手栽種下的美麗。![]() ![]() ![]() 無論時光久遠,愛美的心從不因歲月而改變。那一株株的薔薇、地錦,從此便有了生命與歸宿。走過風霜雪雨,每到春去夏來,喜悅著從一株株幼苗里開出了花朵。那滿樹榮光,浸漫著皮骨滄桑,只有歲歲相似的花,是年輕嬌嫩的蕊,開放的無拘無束。只是人生彼岸,歲歲經年,這些芬芳馥郁的花兒可還記得曾經賞花的故人?![]() ![]() ![]() 從前慢,從前也快,一晃近百年的光陰,院子里人去樓空,唯有這些落地生根的美麗與老屋,在飛轉流光下靜默無言。見過世間太多生離死別,所有的奈何,雖是不說,卻都懂得。美麗與多情,冷漠又淡定,任滄海桑田,自開自敗。或許它的花語里也會有嘆息與眷念,只是誰人能夠聽懂? 也只有它美的與世無爭,才得以在紛擾的斗爭煙云下根須保全吧。 ![]() ![]() ![]() 站在大鐵門口密綴無條的花團之下,忍不住伸手撫弄,有點擔心花心里匆忙耕耘的蜜蜂誤傷了手指。更有期待般的淺憂,怕那大鐵門會吱嘎一響,走出個民國的女子,凝視著你類似偷花的表情,會不會有些嗔怪與無措?想著想著便啞然失笑,是否花兒美的讓人有些魔怔。事實是,一切都寂寂無聲,除了風吹過,花瓣落,再就是買菜的大媽,正晃悠悠地爬坡。曾經的刀光劍影、鶯鶯燕燕,倉促間,已真正隔世經年。![]() ![]() 喜歡過櫻花牡丹玫瑰,走著走著,卻發現歲月里,最動容的卻是那一樹樹的薔薇。或許源自它美的隨意,恬淡自持,不悲不喜。總是偏于一隅,靜享平凡,素日不需刻意關照,時節一到,便自我繁盛。而一旦花開,便如同那低調里的奢華,所向披靡地驚艷。還有那'香云落衣袂,一月留余香”的梵音如縷的香氣,微風輕輕一吹,就溢滿墻院,溢滿心底最暖最柔的角落。 不搖香已亂,無風花自飛。世事更迭,與前人同愛的一種花,卻注定已香隔天涯。![]() ![]() 綠樹蔭濃夏日長,疏影婆娑蝶成雙,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只是悠悠地一路走過,終究帶不走半片云彩。邂逅與重逢只是季節里的輪回,期待著年年相見年年歡。花海蕩漾在身后,時光仍匆匆向前。最后只剩下了這些僥幸般的文字與照片,宣告著:美麗的薔薇花墻,我曾經來過。![]() ![]() 照片全部手機拍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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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程穆澤 > 《8.2-前年的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