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璜,名之繡,別號柳洲,清·浙東錢塘人;年少時孤貧,在街市操作自給;繼而執業質肆凡二十年,晝間忙于所職,夜則篝燈讀書。取法于浙東高鼓峰、呂晚邨、董廢翁諸人。久之豁然貫通,擅治內傷諸病,輒有奇效。 對明代江瓘父子所編《名醫類案》深有研究,且為之重訂。后更鼓其余勇,集錄清初以前名醫治驗病案,參以己見而成《續名醫類案》三十六卷。世間所傳《柳洲醫話》,系數十年后(咸豐年間)王孟英所輯,非其本人著作。 一貫煎首見于《續明醫類案·心胃痛門》高鼓峰、呂東莊二例胃痛治驗的按語中。魏氏說“高呂二案,持論略同,而俱用滋水生肝飲,予早年亦嘗用此,卻不甚應,乃自創一方,名一貫煎,用北沙參、麥冬、地黃、當歸、杞子、川楝六味出入加減,投之應如桴鼓。口苦燥者,加酒連尤佳。可統治脅痛、吞酸、吐酸、疝瘕一切肝病”。后為王孟英稱賞而輯入《柳洲醫話》,有謂出自《柳洲醫話》者,可知非是。 清·桐鄉陸定圃《冷廬醫話·肝病》云:“趙養葵《醫貫》,徐靈胎砭之是矣。然觀其治木郁之法,先用逍遙散,繼用六味地黃湯加柴胡、白芍以滋腎水,俾水能生木。此實開高鼓峰滋水生肝飲之法門。再傳而魏玉璜之治脅痛用一貫煎……法益詳備,學者不可忘其所自來也。”陸氏之說,亦證明本方是從趙、高二氏發展而來。觀其組方,首先繼承了高氏“滋水以育肝體”的薪傳,繼則更有“養金以制肝用”的創新,左輔右弼,較前尤為完備,可謂青出于藍。 “一貫”兩字本指一理貫串萬物而言。《論語·里仁》云:“吾道一以貫之。”魏氏認為此方立法遣藥,本藏府制化之理,如環相貫,故名一貫煎。 魏氏制用“一貫煎”的依據主要是: 1.肝為萬病之賊:魏氏強調“肝為萬病之賊”,認為內傷諸病之本,皆在乎肝。其云:“肝木為龍,龍之變化莫測,其于病也亦然,明者遇內傷癥,但求得其本,則其標可按籍而稽矣。”并說這是“天地古今未泄之秘”,是“臨癥數十年乃始獲之”的寶貴經驗。王孟英對此亦推崇倍至,謂“外感由肺而入,內傷從肝而起,魏氏長于內傷,此言先得我心”。無怪魏氏一貫煎信用之廣。 2.治肝須用補,補肝須柔潤:明清之季,浙東名醫趙養葵、高鼓峰等,治病皆主護正。魏氏受其熏陶于先,復宗葉天士柔肝于后,倡言“治肝須用補,補肝須柔潤,大劑滋補則津液充而木自柔”。而且力斥“肝無補法”之非,謂“肝無補法四字,遂使千萬生靈,含冤宗壤”。 一貫煎藥用地黃、杞子滋水以育肝體;沙參、麥冬養金以制肝用;當歸辛香善走、補血活血;川楝泄肝通絡、條達氣機。全方總以腎為肝母、滋水即能生木,以柔其剛悍之性;肺能克肝而本主治節,養金所以制木,以平其逆動作亂。可見較四明高鼓峰,單從滋水生肝為尤勝一籌。陸定圃所謂“法益詳備”,殆即指此而言。目前中醫學院《方劑學》教材,對一貫煎方義解說,猶停留于滋養肝腎一隅,未能將“養金制木”(肺主治節)表而彰之。 近人張山雷謂“此方原為肝腎陰傷,津液枯涸,血燥氣滯,變生諸病設法”,臨床皆以舌紅少苔,咽嗌干燥,脈弦虛大為辨證要點。本人經驗,部分病人已有明顯燥熱主訴或體征者,可不必強求舌象,用之即有顯效。例如病人主訴食道或胃部有灼熱感,照光患者出現燥熱損津傷陰征象,即使舌象不紅,亦可放膽用之。手術后邪熱稽留,用本湯加大量石斛,往往能獲滿意效果,亦不必擔心戀邪。 本方加減,可因兼證而異,如郁火亢盛,加黃連;脾胃陰虛,加石斛、薏仁;虛熱汗多,加地骨皮;照光傷陰,加金石斛、鮮蘆根;術后熱戀,加大量金石斛(鮮楓斛尤佳);胸脅硬痛,加鱉甲、牡蠣、生麥芽;夜不安寐,加小麥、棗仁;大便秘結,加瓜蔞仁;膽道疾患,早晚加服白金丸,每次一克;窒悶膩膈,加生大麥芽。 治肝郁之法,肇端于《金匱》半夏厚樸湯,以治婦人咽中如有炙臠;其后疏肝解郁法之運用,逐有發展。及宋一代,未免濫用香燥,朱丹溪《局方發揮》雖力矯其弊,然其所合越鞠丸仍偏辛燥,故薛立齋改以加味逍遙散、六味丸治郁,彌其不足。明末高鼓峰宗趙養葵護正之法,立滋水生肝飲以治肝血不足、陰虛火炎之肝胃疾患,獲得良效。數十年后魏氏通過實踐,復創“養金之法”熔于一爐,制訂一貫煎,其效更捷,而應用益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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