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蘭:我的四姨

四姨是一個特別堅強也特別能吃苦的人，但最值得人稱頌的還是她樂觀豁達的性格，和剛毅不屈的精神，她容貌平平、個子矮小，卻總能吸引很多人和她做朋友，包括近的、遠的親戚們都和四姨顯得親密，走動也頻繁，這主要得益于她待人隨和，言語間總會哈哈大笑，想必大多數人都喜歡與歡樂的人在一起，傳遞喜悅，擁有一個放松的心情吧！

一個小鎮，在依山而建的院落中最高一處，大約500米高的山坡頂上，是四姨的家，70年代初建造的三孔窯洞做主房，方方正正的院落，是很常見的北方住宅，讓人眼前一亮的是院內十幾盆火色的杜鵑花，還有窯背頂上每年種植的向日葵園，紅彤彤晝夜濃媚， 黃燦燦追日歡顏，在藍天白云，山頭起伏的映襯下格外的美， 清貧的年代，別樣的小點綴，家溫馨了許多，四姨一家開心地過著幸福的日子！溪山深處蒼崖下，數點開來不借春。

前不久，回老家看望了四姨。踏著石階，攀爬于青山，倒有幾分樂趣，此時，院中圍坐著7.8個人正在談天說地，四姨的嗓門最亮，無疑是主角了，我們相互熱情寒暄之后，其他人漸漸散去，拉家常似的專訪開始了，四姨依然那樣爽朗，她口若懸河、談笑風生，言語間不斷給人傳播著厚重的人生經驗和樂觀的生活態度，這不僅讓我們對她的擔心放下了許多，還對我們平時的“無病呻吟”感到臉紅。四姨對她生命里的每一個人都充滿感恩，黨是太陽、親人是雨露、孩子是花朵、鄰居是月光！幾十年來，清風徐來吹拂滋潤著她的生活，她很是滿足啊！

姨夫是一名礦工，愛崗敬業，愛家如命。為了孩子們能吃飽飯，他不畏生死選擇了坑下掘進工作，而且一干就是十幾年。下班后，不知疲倦，盡力包攬家中大小事，孩子們私下議論，爸爸怎么不愛睡覺呢？他總是上班或在窯頂上田地里沒日沒夜的辛勤耕耘，在人們為吃飯問題傷腦筋時，四姨和孩子們從來不會餓肚子，像一群快樂的小鳥，嘰嘰喳喳唱著歡愉的歌！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1985年初春的一天，姨夫在坑下作業時發生了塌陷，不幸被砸中，腰部2—3處椎骨及4根肋骨斷裂。從此，角色來了個大逆轉，昔日的依賴煙消云散，只有1.52米個頭的四姨學著承擔起一切。值得歌頌的是礦務局領導非常關心病人，不僅派來了護工，而且一切花銷全部由礦部支付。半年后，姨夫康復，調離到安全科工作，又開始了半工半農緊張忙碌的生活。

鏡頭可以停止，時光不會倒流，太陽有時會被烏云遮擋，現實的殘酷讓人痛苦而后怕，僅僅兩年，姨夫開始便血，人漸漸憔悴而消瘦無力，醫生確診為腸癌晚期，是礦難事故留下的后遺癥誘發而起。精明的姨夫知道自己來日不長，在家人面前表現出異常冷靜，百靈鳥一般的四姨卻少了先前的歡笑，心里負擔重了許多，現實的需求使她一下成為一家之主，料理著里里外外一切事情，不久，49歲的姨夫拋下42歲的四姨和孩子們與世長辭，化為自己耕耘過幾十年的土壤里的有機肥，長成茂密的莊稼和窯頂上的向日葵。

從此四姨開始無需揚鞭自奮蹄，嬌小的身軀奔波在田地里勞作，礦部領導的辦公室里周旋，家里鍋臺或炕頭上操持家務……只在孩子們入眠后的深夜，淚濕方枕寄相思，她告誡自己，人生如路，須在荒涼中走出繁華的風景來。不久，遺屬補貼批了下來，大女兒招工進了礦勞資科工作，其他孩子國家撫養到18歲，唯一的兒子18歲后可以到礦上參加工作。四姨千恩萬謝，感謝黨的政策好，感謝礦領導的救助，她的臉上露出向日葵般燦爛的笑容，映山紅般的日子在不遠處向她們招手！

歲月更替，北斗星移，二女兒初中畢業，沒能考入高中，考慮到孩子的前途，四姨不顧經濟的窘迫，毅然決定送老二到省城學習半年美容美發，半年后在孩子的叔叔阿姨的贊助下，美發店如愿開業，萬泉河水清又清，四姨沐浴其中，眉宇間閃耀著希望之光！第二年，三女兒考入省城幼兒師范學校，老四，老五年齡尚小，四姨拖家帶口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她決定做小生意，從此，農閑的季節，不管刮風下雨，嚴寒酷暑，四姨嬌小的身軀都出現在小鎮的火車站，她用自制的小紙杯丈量著瓜子，做賣瓜子的小生意，也收獲著孩子們豐盛的飯菜和寬余的日子。她相信通過自己辛勤的雙手會給孩子們一片向日葵般的艷陽天！春夏秋冬，一年年過去了，四姨在農田里種了一季又一季的莊稼，火車站迎來送往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臉黑了，手凍爛了，孩子們也長大了！

一次家庭的喜宴上碰到了四姨，她見到我們特別親熱，依然嘻嘻哈哈，細細觀察發現她不時地捂著肚子，四姨得了子宮癌，已經做了切除手術，我們非常擔心她的身體，開朗的四姨反而安慰我們，“人吃五谷雜糧難免生病，我的人生低谷已經跨過，以后的日子將會平坦并美好，哈哈哈….”，“你窯頂上的地還種嗎？”“種啊，我的莊稼長得可好了，足夠我一年四季吃的，還能接濟孩子們啊！”大家由衷的佩服四姨，發出嘖嘖稱贊！

真的如她所料，現如今，74歲的四姨身體越來越結實，樂觀熱情的她身邊總圍著一群人，廣場舞有她在旋轉，麻將桌有她在碼牌，還有過一次韓國游呢！面向大海，春暖花開，她的心底一直透著光，日子一直鮮活著，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享受著國家醫保政策、看病不用愁，遺屬補貼也漲到1200元，每月還領取100元老齡費，孩子們家家住著高樓，美滿幸福地過著現代化的日子，鄰里鄰居依然和睦，親人依然關心照顧。托黨和國家的福，四姨的生活水平芝麻開花節節高。四姨靈空的笑聲穿透一切感染了周圍所有人，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