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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有春的和煦，秋有秋的韻味，晚清文學家吳敏樹一支筆將他故鄉秋之韻味描繪得惟妙惟肖。 1858年立秋不久，下了一場雨，吳敏樹寫下一首《初秋雨后》，詩曰：小有連朝雨，才知半月秋。近湖登稻早，落日響蟲幽。村店沽童走，門檐織婦休。未聞寇消息，嗟爾漫無憂。 立秋半月了，稻子在逐漸成熟，鳴蟲在叫，小孩子跑進跑出去買東西，村姑村婦在織布，一幅無憂無慮的耕織圖。 1851年，吳敏樹寫下一首《辛亥七月八日喜雨》，詩曰：田家何太喜，一雨消百憂。已傾滿地澤，應有普天秋。紀鳳新元協，占魚吉夢酬。蒼梧遠多盜，計日洗兵休。 一場大雨就消解了農民心里的憂愁，應該有普天同慶的秋收。什么時候可以再讓武王洗刷兵器呢？ 1834年，吳敏樹寫了兩首《同云松齋前踏月》，其一曰：霜氣侵階夜已闌，此時月色好誰看。呼君共踏桂枝影，人自清狂不覺寒。 說到秋天，我們總是想到一個詞“秋高氣爽”，秋天的特征就是秋陽杲杲，晴天浩浩，天看上去更加空曠，空氣嗅起來更加清爽。 吳敏樹這兩首詩寫的就是這種天氣，半夜時分，霜氣侵階，大家知道，霜就預示著天晴，這時，一輪明亮的月亮高高掛在的天空，這樣的明月誰來賞啊？ 詩人便把老弟云松叫起來，一起踏著地上的桂枝影，寒氣陣陣襲來，詩人不感覺寒，心里清狂啊，放逸不羈啊！ 吳敏樹寫了四首小詩《秋風篇》，詩曰： （1）秋風夕起，秋蟲夜吟。幽人獨坐，其聲感心。 （2）感心如何，曾不得語。慨然永嘆，空堂延佇。 （3）小人之情，但營一飽。謂我何求，我思遠道。 （4）天地長久，人生百年。烈士心悲，有時自憐。 四首小詩連起來寫了這么一個意境，一個隱士坐在家里被秋聲感動了，他在空曠的廳堂里逗留，他有什么追求呢？他的追求在遠方。這使我們想起了劉禹錫那首詩里的句子“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這隱士就是那只鶴啊！ 秋天也是個收獲的季節，吳敏樹寫了一首《觀刈稻》，詩曰：野雀喧同打稻聲，黃云到處望縱橫。天憐瘠土秋成易，人說豐年酒價輕。野客愧偷田父力，糧差莫負長官清。漢南比歲流移甚，料得哀鴻已不鳴。 農民是靠天吃飯的，年成好，稻谷就豐收，黃澄澄的稻谷逗來了啄食的野雀，槽房主人盯著稻谷在想要不要多買進一點，野客盯著稻谷在想要不要下手，糧差盯著稻谷在想要如何納糧？ 1836 年，吳敏樹從京城考進士回家，路經河南，正是秋季，河南全省都在收麥子，便寫了一首《觀麥場河南道上作》，詩曰：村村家家姑婦芒，田中小麥齊割黃。火風熱日干我場，短棰觳觫碾斜陽。新收料應無舊荒，野雀啄粒飛道旁。行人有錢盈一囊，到店惟聞炊餅香。 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村婦村姑都在割麥子，短棒捶麥，牛車碾麥，野雀也在啄麥，在客店里可以吃到新麥子炊餅。雖然寫的是河南農民的事，不也是一幅鄉居圖嗎？ 秋天也是個干旱的季節，旱災多發生在這個季節，吳敏樹寫了一首《七月十九日待雨》，詩曰：熱客惱人裁已去，涼云將雨可能來。何當今夜秋窗下，滴盡梧桐到夢回。 干旱已久，詩人盼望著雨云在頂，想象著雨滴梧桐的情景。 吳敏樹還寫了一首《秋夕池上》，詩曰：山空草欲黃，日落云猶赤。秋風昨有聲，殘暑如留客。晚憩逐涼移，林暗池波夕。蓼花躍游鱗，松影搖棲翮。卻瞻長河橫，仰睹眾星積。火流碧天遠，露下蒼苔坼。離根寒螿鳴，切切何所迫。元機畏深論，襟袖生墟白。 夜晚涼爽起來，游魚在水里躍動翻起的浪圈就像蓼花一樣，歸巢的鳥兒踩著松枝，松枝影子搖曳著。仰望天空，只見銀河橫亙天中，群星堆積在銀河兩岸。流星劃過蒼碧的天空，消失在遠方，階級上的青苔在夜露中開坼了。秋蟬離開樹根，急切切鳴叫著。 這是一幅動態圖話，圖圖美艷，詩人說，造化的奧秘是不可以深究的，胸中裝著村民就是了。 1858年，快到中秋了，吳敏樹寫了一首《八月十三日夜》，詩曰： 澄碧當天月，了知秋欲中。何須后夜好，端憶昔年同。枝鵲風全定，檐蛛網并空。惟應蟾兔魄，愁照大江東。 快到中秋，月亮就要圓了，記起了往年中秋夜月，風已定，鵲初靜，蛛網空空如也，江東的百姓，你們過得如何？ 西風往往只在秋天出現，1835年，吳敏樹寫了一首小詩《西風》，詩曰：西風滿目欲深秋，望遠孤吟客自愁。小鳥作群爭樹果，一時黃葉下溪流。 詩人描繪的這幅圖畫多美啊，群鳥爭食樹果，啄得樹葉紛紛下落，掉在溪水里，那位孤客，你還發什么愁啊！ 1843年，吳敏樹寫了一首《晚望》，詩曰：秋原延暮色，寒望倚松關。日落煙橫岸，樵歸葉下山。群兒相逐戲，眾鳥各知還。余亦忘何事，鄰翁相對閑。 這里描寫的是原上一家樵夫的生活圖，暮色蒼茫中，家人倚在柴門遠望，他望什么呢？樵夫回家了，落葉飄在地上，孩子們在逗打，鳥兒回巢了。 1865年，吳敏樹寫了一首《雨后晚望》，詩曰：麥黃山碧水明村，云外斜陽半在門。不是前宵雷雨惡，何人凈洗畫圖痕。 麥黃山碧水明，是誰洗凈了畫圖，前晚上那場雨啊！ 稻谷歸倉，農民一年的大事算是完了，1843年，吳敏樹寫下一首《風雨》，詩曰：登谷田功畢，農家歲宴心。雞豚剛社逼，風雨欲秋深。種菜宜時潤，收棉畏久陰。日從田父課，自作野人吟。 稻谷歸倉，農民感覺到年在逼近，家禽也有了這種感覺，種菜時間要適宜，收棉花要趁天晴，詩人說，這農功學也學不完啊！ 1864年秋天某日，六十歲的吳敏樹一早就起來，出門去看農民收割稻子，寫了一首《晨起觀獲者》，詩曰：田禾竟秋至，一雨催黃成。晨關掩涼臥，已聞耞板聲。起看日初上，天宇何寥清。露草濕畦岸，牛飯兒牽行。爾牛閑更飽，我人食且盈。欣聞老父言，釀開新酤輕。昨夜客過道，傳報江南平。 一場雨催熟了稻谷，太陽冉冉升起，連枷聲響起來，詩人爬起來一看，天穹清澈高遠，小孩子牽著牛在田園岸邊吃著露水草，詩人喝了很多新釀的清酒，輕飄飄的，為什么高興啊，原來是湘軍收復了江寧。 1862年，吳敏樹寫下一首《曉日》，詩曰：才覺寒霜重，新知曉日溫。著人逾火暖，炙手試衣捫。病怯驚衰骨，因依到夕村。只慚貪重賞，未敢獻君門。 寒霜濃重，朝陽溫暖，這是個鮮明的對比，詩人慚愧貪圖重賞。 1869年，吳敏樹寫下一首《秋盡》，詩曰：秋盡江村水作家，洞庭寒雁落無沙。不知楊柳溪流岸，猶浸霜前紅蓼花。 這個秋天很悲凄啊，洞庭湖秋汛嚴重，湖邊村子還是水在當家，寒雁無處落腳，紅蓼花還被水浸著。 吳敏樹秋景圖詩最有名的要數1843年寫的《感秋九首》，主要敘寫自己在這秋天的一些感受，這里錄下來供各位欣賞一下。 其一曰： 皇天平四序，氣候遞虛盈。哀彼蟲鳥族，寒暑移其情。我年迨四十，白發日夜生。亦如凜秋至，繁霜安可驚。登原覽百草，無復春前榮。東籬寒菊花，歲晚獨崢嶸。盛衰但常局，物性焉能平。艷陽不蒙福，冰雪將自盟。孕花無一吐，槁死何由明。 這首詩強調自然界的盛衰變化是常理，萬物的性情不能統一。 其二曰： 種禾既收谷，種棉亦收花。田夫事辛苦，歲功良可夸。我居田舍間，見此心長嗟。所謀竟何有，何以為吾家。少年讀書日，意氣良已奢。富貴誤人事，騰騰奔日車。悲來撫雄劍，奈此雙髩華。落實倘可恃，猶結秋場瓜。 這首詩強調富貴誤人子弟，我已經兩鬢斑白，不知能否結個秋瓜。 其三曰： 連朝作秋熱，一夕驚風至。山川變涼冷，氣化何容易。俯仰今昨殊，忽忽感人意。誰家年少郎，聰明解文字。幾年入翰林，充作皇華使。青云路不穩，失腳落平地。向來羨慕人，嘆之不能置。幽人臥江介，仿佛聞此事。榮枯頃刻間，捷于場上戲。求名要速成，毋乃犯天忌。 這首詩強調成功和失敗就在頃刻之間，就像氣候瞬間會變化一樣。 其四曰： 我昔游京師，兩度決文戰。拙射愧虛發，思欲棄弓箭。豪沽燕市酒，痛飲劇歡忭。自知宇宙寬，未覺身名賤。歸來洞庭岸，歲月幾流電。著書久無成，人世意彌倦。故人昨謂我，未可終閑宴。子行或掇科，不然當就選。感此復三思，頑質詎能變。 這首詩寫他對科舉考試的態度，考得取考不取都沒大不了的事。 其五曰： 我生有至悲，悲至暗中泣。有兄雖年長，亦未過五十。有弟方立年，短景亦何亟。遂令我一身，左右不遑給。家人米鹽事，瑣屑親掇拾。時從屠者言，日共村兒揖。從前團圞場，隔世追何及。肝腸刀痛割，髩發霜飛集。天倫尚如此，此外安汲汲。 這首詩強調我這一生極大悲慘事就是早死了一個大哥一個老弟。 其六曰： 杜陵泣中唐，陸子悲南宋。今我乃何人，無端生毒痛。生欣際盛朝，四海一天統。西洋何小夷，蠢爾傲封貢。師征幾載勞，赦宥聊制控。豈謂曠蕩恩，未盡刑威用。番禺事可擾，臺灣地偏重。掃除他日功，驕侮此時縱。草茅知近慮，妄言愁或中。 這首詩強調我為國事痛斷肝腸，因為西洋鬼子在我國沿海地區為非作歹。 其七曰： 書生不知學，妄希經世名。徒然議論快，詎有民物情。近日尤怪事，往往愛談兵。韜鈐宿將似，戈戟武庫驚。乃者楚氛惡，忍令越甲鳴。何人備籌策，幾士作干城。書生爾何意，毋乃兵氣萌。腐儒昧世務，怪此未能明。 這首詩嘲笑書生：書生不曉得要學什么，還妄想在這世上留下名字。迂腐的書生昧于世務，奇怪的是讀了很多書也未能明理。 其八曰： 馬周過逆旅，眼空長安人。一朝遇明主，經世作賢臣。觀其所上事，樸摯意理親。劉毅擲樗蒲，雄爽故絕倫。茲事亦偶爾，見者識其真。及至建非常，決計無逡巡。昨者輕薄兒，厭作尋常民。放浪出奇態，逢人反眼嗔。自謂似豪杰，不識是何因。 這首詩說輕薄之人放浪形骸，丑態百出，他們不是英雄豪杰，唐朝馬周才是。 其九曰 生居窮僻鄉，恨少文墨士。同志得二三，吾意亦良喜。昨來有佳約，買舟泛湖水。洞庭中秋月，天下清無比。放舟君山頭，浩歌浪光里。呂翁即不來，吾屬皆仙矣。茲游信非難，言之高興起。莫令俗輩知，笑人狂不已。 這首詩說幾個志同道合的人，劃著船來到君山島，浩歌在波光里蕩漾。神仙呂洞賓既然不來，我們這些人就成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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