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言律體（排律附） 讀史記三首 （1）東南云氣繞龍光，杖鉞函關見帝王。秦社掃除冬十月，漢朝開創法三章。金刀運接堯天遠，火井炎天蜀地長。從古乾坤重神器，蒙恬多事筑邊方。 今譯 東南邊的云氣環繞著寶劍的光芒，劉邦手執斧鉞來到函關拜見帝王。他在冬十月掃蕩了秦王朝，在漢朝開創了約法三章。卯金刀劉姓運接遙遠的堯時太平盛世，在古老的蜀國大地上產天然氣的火井噴射出騰騰烈焰。自古以來爭奪乾坤就重視國家神器，蒙恬在多事之秋來到邊境屯軍戍疆。 （２）嗚啞英雄蓋世強，眼中秦帝爾輕量。一官郎吏空奇士，百戰雄雌誤大王。戲下杯盤偏豁達，帳中粉黛不尋常。江頭慷慨烏騅逝，千載精魂動故鄉。 今譯 項羽是個會哭的英雄，才能武功都在當代之上，秦始皇在他的眼里也敢輕視。做到郎官的人眼睛里就沒奇異之士，百戰比個高低的戰法誤了大王的大事。杯盤酒盞之時的戲語偏于豁達，大將帳中的女人非比尋常。項羽在烏江慷慨悲歌，他的坐騎烏騅馬跑了，千年以來，這種精神魂魄感動了故鄉人們。 （３）大澤鄉前狐夜鳴，中原鋤棘忽交橫。人間遂有英雄事，垅上如聞太息聲。民去咸陽徒伍奮，天開枌社帝圖成。世家血食男兒事，六月陳王氣未平。 今譯 陳勝吳廣在大澤鄉學狐貍鳴叫，他們帶著那支義軍躍入中原鋤除荊棘，縱橫捭闔。人間于是留下了英雄故事，田壟上還可以聽到陳涉胸懷大志的嘆息聲。義軍奔往咸陽，戰士們振奮起來，劉邦的故里開始煥發，他的帝王宏圖終于完成。門第高貴世代為官的人家享受祭品是男人們的事情，陳勝在六月舉事，他的氣不平啊。 冬夜 淺斟杯酒供清夜，閑撥爐灰詠小詩。寒色空齋覺岑寂，少年豪態與支持，為貪晨睡宵眠晏，愛讀奇書典籍遺。卻笑風流好王湛，被人看錯已成癡。 今譯 在清靜的夜晚斟著茶酒，悠閑地撥弄著爐火吟詠著短詩。寒冷充斥著書齋，覺得異常孤獨冷清，少年時的豪情壯志支撐著我堅持下去。為了貪得早晨晏起，夜里就睡得很晚，最愛讀的書是那些奇書典籍和前朝遺事。回頭去笑那個風流才子王湛，人家看錯了他，他就變成癡人一個了。 雪 寒威何似態橫斜，可伴春來亂作花。謝氏庭中飄欲斷，袁公門外冷偏加。空懷江上孤舟客，不見山陰處士家。思向何人歌郢曲，楚天迷望一長嗟。 今譯 雪花的寒威之態何以或橫或斜，它們隨著春天的臨近在天空中開出了各樣的花。謝氏庭中快沒有飄雪了，袁公門外的寒冷卻增加起來。江上飄著一葉孤舟，空想著船上的客人，看不到山陰那個有才德而隱居不仕的人。想向誰唱一曲樂音呢，看著古楚國就很迷惑，只有一聲長長的嘆息。 十二月二十二日同云松至南屏禪院 逍遙步屧踏禪林，破衲山僧出世心。小盞香荼供好客，空堂法座禮觀音。人間歲晚路途擾，佛國城高房榻深。敲罷一聲上方磬，堦前雙樹有棲禽。 今譯 緩步行走在禪林道上，懷著一顆穿破衣山僧出世之心。一小杯香茶送給了貴客，在空堂法席前參拜了觀音。人世間到了晚年還被路途困擾了，佛的住所墻高房深藏著真經。敲了一聲木魚后換上了銅磬，臺階前面那兩棵樹上睡著兩只鳥兒。 西垣館余族兄家，余與定交，賦詩二首贈之 （１）開眼逢君識大巫，看君意氣使人輸。文章浩浩來無主，兒子紛紛命作奴。楚澤春深香草長，柴門笛起晚風蘇。縱談未已行行別，小坐青山當舞雩。 今譯 打開眼睛遇到了西垣先生，就像認識了一名法術高明的巫師，看你志向與氣概不凡就使人心輸了一半。文章寫得浩然正氣看不出是師從于誰，孩兒們一個接一個走來，叫他們像奴仆一樣聽話。楚地春意濃郁，香草長得蓬勃，農家吹著笛子，晚風緩慢地吹過來。暢所欲言不止，不停地走著告別，在青山上隨便坐坐只當是坐在舞雩上。 （２）公瑾同年頗似無（西垣與余同年生，余差少半月），文場論霸膽猶粗。馬遲枚疾憑君與，島瘦郊寒豈我徒。他日遭逢記車笠，少年詩酒滿江湖。名場角逐非豪士，莫但彎他射策弧。 注釋 公瑾：周瑜(175—210)，字公瑾，漢末名將，廬江舒縣(今安徽省廬江縣西南)人。 馬遲枚疾：用于稱贊各有長處。同"馬工枚速"。 島瘦郊寒：唐代詩人賈島和孟郊。賈島、孟郊的詩中多凄苦哀婉之詞，故以此指他們的詩歌和風格。亦形容與賈孟相類似詩文的風格語意。 射策：1.漢代考試取士方法之一。2.泛指應試。 今譯 周公瑾年紀和我們相仿佛的時候不是這樣啊，他在文場爭奪霸主時膽量還是很粗壯的。爭霸者各有長處，全憑君王定奪，賈島孟郊一類詩人難道是我們同類人。有朝一日相逢，要記得相互間友誼，少年時飲著酒吟著詩跑遍江湖。角逐名利場的并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莫只要彎下腰應對考試。 學書與雪松 汝愛顏家筆力深，學書還學魯公心。真看一代風霜骨，獨立千秋翰墨林。趙氏王孫殊媚嫵，秦時丞相已消沉。齋頭添寫祠堂記，文字風流好按尋。（余喜讀南豐撫州祠堂記，故云） 今譯 你喜愛顏真卿筆力深厚的書法，我認為學習他的書法還是先要學習他的那顆心智。認真去看就會發現他是唐一代傲立風霜的雄骨，獨立在千秋萬代翰墨之林。趙孟頫子弟書法特別像女子眉毛樣美好，秦朝宰相的書法已經消逝遠去。在書齋添寫南豐撫州祠堂記，文字要顯出風俗教化以便于查考。 雨后散步呈西垣 云邊新日霽開顏，雀噪雞啼了不閑。窗外花枝三月雨，門前春色一村山。水搖新漲侵衣濕，風送余寒著體孱。午夢欲來飯初熟，竹煙炊覆屋三間。 今譯 云邊一輪新日在雨后露出微笑，麻雀在叫雞也在叫，不得閑暇。窗外花枝沐浴在三月雨中，門前春色鋪滿了一山。搖著船在新漲的水里弄得衣服快要濕了，風送來殘余的寒氣，感覺到身體孱弱。午睡快要進入夢境時飯卻熟了，竹林中的霧靄和炊煙濃罩著幾間茅屋。 西垣見和散步韻因疊 東皇作意護韶顏，春在柴門處處閑。十里軟紅初洗陌，四圍濃翠欲流山。詩篇更始頭風愈，游興何辭腳力孱。不蕩漁翁武陵棹，桃花流水自人間。 今譯 天帝起意愛護美好的容貌，春天來到農家，到處顯得悠閑。十里綿軟的塵土就像剛剛洗過的街道樣，翠色濃郁得像要流在四周山上。詩篇革新的風頭正濃，游興來了也不會害怕腳力不夠。不去搖蕩武陵漁人的船只，桃花流水由人間而來。 滬湖詩 湖寺蕭條尚可尋，城南訪古踏荒岑。殘僧揖客茶煙冷，落日敲鐘云氣深。東嶺南湖舊時色，空山野鳥道人心。薜夢徑沒燕公跡，可有巢由竟解纓。 今譯 即使湖寺蕭條還有跡可循，來到城南訪古踏入荒涼的山上。幾個留下的僧人作揖迎客送來茶煙，落日時分敲著寺鐘感覺到云氣濃厚。東邊山嶺和南湖還是過去顏色，空山和野鳥是道人的心事。薜荔和女蘿淹沒周代燕國始祖召公的足跡，可有隱士竟然來解去冠纓。 由云麓宮至岳麓寺晚歸 不見山僧已夕曛，未妨游客最殷勤。幽巖泉靜韻穿樹，老寺鐘疏聲破云。北海斷碑黃鶴去，南朝清梵碧松聞。亭名愛晚詠歸好，回望峰頭路不分。 今譯 未看到山上的僧人太陽西下天就快要暗了，不妨礙游客的事做得最為殷勤。幽暗的巖壑流著靜靜的泉水，它的韻律穿過樹林，岳麓老寺的鐘聲稀疏起來，它的音響也破云而過。北海斷碑，黃鶴也離開了，南朝僧尼誦經的聲音在青松間仿佛可以聞聽。亭名愛晚是歌詠回家的好，回頭去看山峰卻分不清路徑。 清明日拜先大人墓下 漫道瀧岡欲表阡，何曾冠帶許耕田。生前志事應千載，泉下音容忽五年。幾卷遺書愁未讀，當時弱質總垂憐。兒身自有肝腸在，忍向蒼茫泣暮煙。 注釋 瀧岡：山岡名。在江西省永豐縣南鳳凰山。歐陽修葬其父母于此，并為文鐫于阡表，即世所傳誦的《瀧岡阡表》。 今譯 漫步祖墳山就會想到歐陽修的瀧岡阡表，他也未曾辭去官吏許諾耕田。先大人生前的抱負應該傳之千載，他躺在九泉之下已經五年了。留下的幾卷遺書因為憂慮還沒讀過，當年我衰弱的體質，先大人總是賜予憐憫。兒身自有肝腸在，忍耐著向遼闊遙遠而望不到邊的天際泣淚在暮煙中。 地藏庵 轉過囂塵又一天，若為進步更蕭然。市頭人語斜陽散，室外香臺老樹眠。異鳥留名猶有色，粥魚銜口并無禪。摩挲石竹街前鼓，誰識經今幾百年。（舊傳白鴉來巢，未之見也，木魚其口裁有微縫，又有石鼓作竹葉紋。） 今譯 轉過紛擾的塵世又一天了，如果是為向前行步感覺就會更加空寂。市井上人們說著話在夕陽下散開了，室外的燒香之臺熏得老樹也睡覺了。不同的鳥留下名聲還更有聲色，木魚銜著口等人占卜卻不能靜思。用手撫摸著街前石鼓上的竹葉紋理，誰認得幾百年前的今文經學呢？ 觀刈稻 野雀喧同打稻聲，黃云到處望縱橫。天憐瘠土秋成易，人說豐年酒價輕。野客愧偷田父力，糧差莫負長官清。漢南比歲流移甚，料得哀鴻已不鳴。 今譯 野雀的喧囂如同打稻子的聲音，到處是成熟的稻麥，遠望縱橫都是。老天可憐這貧瘠的土地，秋天的收成也易得到，人們說起豐年，酒價也便宜了。盜竊偷谷又覺得愧對老農的力氣，官差崔糧不負長官的清廉。漢南連年流亡遷移的人很多，料想遍地哀鴻，他們都已經叫不出聲了。 催花示半圃及從弟爾公 花意當春如少年，繡衣錦帶各爭妍。生逢盛事非無命，買得韶光不費錢。暫借輕寒為醞釀，莫饒閑草太芊眠。東風昨夜傳芳訊，知在奇葩欲吐邊。 今譯 花的意態正當春天的時候如同意氣風發的少年，他們是繡衣錦帶各自爭奇斗艷。生逢盛事并不是沒命啊，買來美麗的春光也不花費錢財。暫借微寒作為醞釀的日子，莫要饒過閑草太蔓延叢生的樣子。昨晚上東風傳來花開的信息，知道在奇葩邊想要看它吐艷。 桃花二首 （１）輕薄東風惹恨天，妝成故故使人憐。含羞半為嬌紅雨，作態如難受碧煙。生自不言偏有淚，艷能傾國況當年。如何意葉心香者，一見妖花卻悟禪。 今譯 輕佻浮薄的東風惹惱了離恨天，特意的裝飾讓人憐愛無比。含羞之態一半是為嬌紅雨，裝出某種表情難得像罩了青色的煙霧。有活力的東西自不待言偏偏有淚，美艷傾國傾城況復當年。如何在心里和洽表達自己的虔誠，一看見桃花卻參透了禪理。 （２）似風流處即神仙，枉向紅塵論宿緣。人去崔郎空有思，花開王母不知年。渡江唱過春如許，送客情深水杳然。莫道迷津無處問，漁翁知放武陵船。 今譯 類似風流的地方就是住的神仙，枉向繁華的都市討論前生的因緣。人都走了，崔郎只有空思念，桃花開了，王母娘娘卻不知道到了哪一年。渡江唱過歌后，春天就是這個樣子，江邊送客情切切，江水流向渺遠的地方。不要說迷失了渡口無處可問，漁翁知道放逐船只去武陵源。 春陰二首 （１）江南春色欲漫天，何處看春不可憐。桃葉渡前三里霧，柳枝門外一痕煙。籠連碧苑日將暮，遮斷脆樓人欲眠。忽訝閑愁共飄轉，茫茫遠道正無邊。 今譯 江南的春色想要漫天鋪地，到哪里賞春不可愛呢？桃葉渡前三里地上空飄著霧氣，柳枝門外留下一痕炊煙。春色籠罩著碧苑，太陽快要下山了，暗色遮斷了脆樓，人就想著要睡了。忽然驚奇于無端無謂的憂愁而一起漂泊轉徙，遠道茫茫無邊無際在等著我們。 （２）燕子低飛鶯語遲，天涯渺渺鎮相思。全迷春草傷心地，不見嬌花映面枝。翠袖寒深簾更卷，紅顏瘦盡鏡難知。王孫歸騎今何處，又似前年送別時。 今譯 燕子飛得很低，鶯的啼鳴聲來得很晚，天涯茫然看不清楚壓著相思。全都迷戀于春草傷心地，看不見嬌花映面的樹枝。女子的裝束在春寒深重時簾子更是卷上，紅顏消瘦得連鏡子都照不到了。王孫歸來的坐騎現在到了哪里？是不是又像前年送別時一樣。 張睢陽廟 手障江淮歲月難，寶刀寸折老兵殘。糧空雀鼠城猶立，賊見須髯膽亦寒。一死傷心慚報主，千秋正氣激微官。于今氓俗爭祠廟，并賽南雷社鼓歡。 今譯 張巡以手阻隔江淮的歲月何其艱難，寶刀一寸寸折斷老兵變成了殘廢。糧食吃完了，老鼠麻雀都找不到吃的，睢陽城卻還守著，叛賊見了張巡的須髯，膽都嚇得變寒冷了。張巡戰死疆場，傷心的是沒好好報答皇上，千秋正氣激勵著無數小官。現在老百姓的風俗是爭著來祠堂祭祀他，并且歡樂要賽過南雷里社廟敲的鼓。 讀李廣傳和西垣 將軍竟少封侯相，醉尉能呵射虎人。縱有聲名邊塞下，惜無家屬掖庭親。單于不得當長臂，天子無端誤老臣。久矣勛名刀筆吏，不容頗牧掃煙塵。 今譯 李廣將軍竟然少有封侯相，喝醉了酒的士兵也能呵斥這位力能射虎的人。即使聲名傳到了邊塞，也可惜沒有家屬住進宮殿中的旁舍作妃嬪。匈奴單于做不了李廣將軍的長臂，皇帝老子毫無緣由地耽誤了老臣。李廣勛名靠掌管文書小吏的維持，這情況已經很久了，容不得廉頗和李牧來打掃煙塵。 吹香亭即景兼懷伯喬弟 濟南名士今誰子，崔丈水亭無此香。春翠一塘涵岳色，晴紅十里散花光。片云在樹下藏寺，新日送帆輕過湘。斗憶吾家阿連俊，不來瀟灑戲仙鄉。 注釋 吹香亭：位于岳麓書院頭門北側、文廟照壁之外，有黌(hong)門池，始鑿于宋代，與飲馬池相對應。 今譯 濟南名士現在成了誰家兒子，即使崔丈水亭也沒有這香氣。春天滿池塘青翠包容了岳麓山景色，晴天紅遍十里都是花朵飄放的光芒。樹上停著一片片云彩，樹下隱藏著山寺，太陽送著船帆經過山下的湘江。爭著回憶我家阿連長得俊俏，不來這里瀟灑一回玩一下么。 寄家蕓臺 汝似爰居為海鳥，今茲何處避災風。天磨俠骨終難折，鬼愛悲歌更助窮。飽腹料嘗煎鱔味，握拳忍試斗雞雄。江華野種跳梁甚，好脫儒冠去拓弓。 今譯 你像爰居做了海鳥，現在在哪里躲避風災？老天要折磨英武剛強的氣質也是很難做到的，鬼魂喜歡悲歌更幫著窮盡。吃飽了肚子就只嘗嘗煎鱔的味道，握起拳頭忍著想試試和雄雞搏斗的情景。江華野種很像個跳梁小丑，好脫下讀書人衣服去拉弓從武。 寓舍喜雨 連旬旅館熱三伏，一雨江城秋十分。急勢躍看如鼓打，歡聲先已共雷聞。新蔬巷市低園價，晚稻村田立浪紋。安得天南洗兵甲，蠻歌高唱嶺頭云。 今譯 接連數旬住在旅館遇到了三伏熱天，江城下了一場透雨秋意十分涼爽。跳起來看那急雨的態勢如同敲鼓，人們喜雨的歡樂聲和雷聲交織在一起。新鮮的蔬菜積壓在街市比出園價還低，晚稻挺立在村前漲滿了水的田里。怎么求得南方洗了兵甲罷戰，高唱著少數民族的歌曲響厄五嶺行云。 城陵磯 鼓棹城陵曉色開，日光遙射大江來。西源蜀國浮云氣，東下吳天走浪堆。水驛客程心暗數，岳樓鄉思首重回。武昌夏口蒼蒼見，取次山川感霸才。 今譯 在城陵磯劃槳時迎來了晨曦，不一會日光遠遠地從大江之東射來。長江源自西蜀漂浮著云氣，它東下三吳涌起巨浪浪堆。一想起水上驛路旅途生涯，心里就數著日子，岳陽樓的相思何時又能回首。武昌和夏口迷迷茫茫看見了，任意山川感覺到了霸才。 武昌 （此詩武昌誤指今省會，孫氏都武昌乃在今武昌縣） 武昌城郭猶雄據，孫氏當年此作都。北控上游為勝勢，南回建業撫雄圖。山圍故國盤黃鵠，水并流年遠赤烏。陸遜呂蒙才幾輩，東朝人士豈菰蘆。 注釋 赤烏：赤烏是古代中國傳說中的瑞鳥。三國時期，瑞昌市區所在地名為湓城，是吳國屬地。當年赤壁大戰前夕，東吳大都督周瑜出兵前，在九江甘棠湖祭壇點將，今日九江甘棠湖煙水亭中還有周瑜點將臺遺跡。話說赤壁鏖戰，湓城距赤壁500里，東吳將士不知戰果，翹首以待。一天黃昏，程普步出兵營，一群烏鴉從營前飛過，在如血夕陽映照下，烏鴉成為赤色，即紅色。程普大喜，忙令軍士準備慶功，并報孫權。眾將士不解，程普道:"赤烏呈瑞，必有大捷。"果不其然，不幾日，赤壁大捷喜報傳到。 東朝：指三國吳。因吳在蜀東，故稱。《三國志·吳志·孫翊傳》:“蜀丞相諸葛亮與兄瑾書曰:‘既受東朝厚遇，依依於子弟。’” 菰蘆：1.菰和蘆葦。2.借指隱者所居之處；民間。 今譯 武昌城郭仍然強有力地占據在手，孫權當年曾在這里建立都城。北控長江上游使它成為形勝，南到金陵保護著宏大廣闊的版圖。山圍著故國黃鵠在上空盤繞，江流和流逝的年華離瑞鳥赤烏越來越遠。陸遜和呂蒙才過了幾輩，吳國人士怎么會隱藏到民間呢。 汝寧詠懷韓碑 雪花半夜蔡州城，懸瓠池頭鵝鴨聲。曉縛賊魁迎上相，生為將種稱西平。唐家中葉威弧正，河北驕牙斂甲輕。千載元和一片石，行軍司馬自勛名。 注釋 汝寧：在今河南省汝南縣。 懸瓠：古城名。以城北汝水屈曲如垂瓠，故名。隋唐為蔡州治所。 西平：地名，在河南省。 威弧：星官名。即弧矢。 斂甲：猶束甲。整理盔甲，表示準備戰斗。 元和：唐憲宗李純的年號(公元806-820年) 行軍司馬：職官名。始建于三國魏元帝咸熙元年，職務相當于軍諮祭酒。至唐代在出征將帥及節度使下皆置此職，實具今參謀長的性質。唐后期軍事繁興，多以掌軍事實權者充任。 今譯 半夜時分雪花蓋住了蔡州城，在懸瓠城的池頭聽到了鵝鴨叫聲。早上綁了賊軍首領去迎接宰相，生來就是將門后代稱霸西平。唐朝中葉弧矢很正，河北驕牙整理盔甲準備戰斗卻很隨便。千載元和猶如一塊巨石，行軍司馬自己建立了功勛。 渡黃河 蘭陽渡口風色惡，千里吹塵走大河。濁浪東馳細雨下，中原北望寒云多。沙頭待渡凍猶立，舟子亂流隨所過。徑問酒家村里宿，夜來大雪吾酣歌。 注釋 蘭陽：歷史縣名，清道光五年（1825）與儀封廳合并為蘭儀縣，宣統元年避諱改名蘭封縣，1954年與考城縣合并為蘭考縣。 今譯 蘭陽渡口風色異常惡劣，千里沙塵吹來走過黃河。濁浪滔滔向東，下著細雨，站在中原大地北望，只覺得寒云滾滾。在沙頭等待渡河凍得好像固定在那里樣，渡船在河里被水流沖得亂跑隨便坐一只過河去。徑直問村里酒家去投宿，夜里天下著大雪我酣唱著歌謠。 鄚州驛 清波容易豁塵眸，趙北燕南古鄚州。十里小湖明酒市，半堤垂柳帶漁舟。稻田略似江鄉好，風色還吹易水愁。笑殺公孫思避世，此間容爾著高樓。 注釋 鄚州：鄚[mào]州鎮位于河北省任丘市西北部，古有名醫扁鵲、三國大將張郃、三俠劍勝英等。現存古跡鄚州南城門、古城墻和扁鵲廟，有"天下大廟數鄚州，北京人全，鄚州貨全"之美譽。境內有白洋淀美景。 今譯 清波最容易被開闊的沙塵遮住人的眸子，在趙北燕南之地有一個古鄚州。十里小湖邊明明有個酒家立在那里，半堤垂柳邊泊著漁舟。稻田有點相似江南水鄉那樣好，風色還是吹來荊軻的易水悲愁。笑殺三國時代公孫瓚想要避世，這里可容下你來閑看高樓啊。 下第后得家蕓臺寄書 （１）米貴長安不易居，且攜琴劍賦歸歟。偶然去住隨朋輩，未有聲名到毀譽。慷慨歌殘燕市酒，疏狂夢入楚江漁。故人何事多相憶，天際飛來一紙書。 注釋 米貴長安不易居：據宋人尤袤《全唐詩話》記載：白居易十六歲時從江南到長安，帶了詩文謁見當時的大名士顧況。顧況看了名字，開玩笑說：“長安米貴，居大不易。”但當翻開詩卷，讀到這首詩中“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兩句時，不禁連聲贊賞說：“有才如此，居亦何難！”連詩壇老前輩也被折服了，可見此詩藝術造詣之高。 疏狂：亦作“疎狂”。亦作“踈狂”。豪放，不受拘束。 今譯 長安米貴居住在這里不容易啊，還是帶著你的琴和劍寫一篇《歸去來辭》回去吧。偶然同朋友去住一兩晚無妨，沒有名聲會影響到毀譽。在燕市邊飲酒邊慷慨悲歌，不受約束地做夢，變成了楚江一個漁夫。老朋友什么事值得反復回憶呢，原來是天際飛來一封家書。 （２）見說春來雨氣昏，四千里外最驚魂。已愁澤雁哀畿甸，況是河魚損故園。圣主憂深頻下詔，皇天仁濟豈忘恩。書生碌碌多私計，遠嘆南湖水上村。 今譯 聽說春天來了雨會下得暗而無光，四千里外的江南最為動魄驚魂。已愁水澤里的大雁在京師外圍哀鳴，何況是故園的河魚翻走了。皇上憂慮重重，頻頻下詔救災，上天仁厚喜歡助人難道會忘恩。書生碌碌無為想得多是個人的打算，哀嘆遠方南湖的水上人家會是什么結局。 朱仙鎮廟 忍見南枝此地橫，金牌遺憾泣精誠。英豪束手歸冤獄，旗鼓何人更舊京。自是偏安甘棄國，不關和議誤休兵。銅駝石馬皆悲淚，豈獨當時父老情。 注釋 朱仙鎮廟：廟址在河南省開封市西南二十二公里朱仙鎮上，始建于明成化十六年(1470年)秋九月。該廟占地二十七畝，座北朝南，外廊呈長方形，三進院落。經明、清多次整修和重建，整個殿堂恢宏壯嚴，碑亭林立，刻繪塑鑄，豐富多彩，曾吸引于謙、乾隆皇帝等歷史名人到此贍分留墨。與湯陰、武昌和杭州岳飛廟統一稱為全國四大岳飛廟，享譽中外。相傳朱仙鎮是戰國時魏國義士朱亥的故里，明、清時更是成為全國四大名鎮之一。南宋初年，抗金英雄岳飛曾率兵在此大敗金兀術。 今譯 不忍看見南枝橫陳此地，遺憾的是幾道金牌奪走了你精忠報國赤誠。英豪束手被擒魂歸冤獄，什么人的旗鼓占領了我們的京城。（南宋朝廷）從此偏安一隅甘愿拋棄故國，與和議無關也要休兵。廟前的銅駝石馬都在流淚，怎么會只有當時的老百姓是這種感情。 過尉氏 日日沖塵觸熱行，漸南風景變陰晴。亂云急雨陳留道，軟柳低荷尉氏城。臥定看車疑小舫，夢多如水送遙程。馬鈴故故驚人覺，似作郎當誚客聲。 今譯 天天被沙塵風暴吹得冒著熱浪行走，越是往南風景就越是陰晴不定。亂云急雨籠罩著陳留道，軟柳低荷遍布在尉氏城的水澤岸邊。睡下來看車懷疑車就是小畫舫，夢里盡是船兒在送我們去遠遠的歸程。馬鈴聲常常驚醒人的睡夢，好像作了疲軟無力責備客人的聲音。 漢江舟中 五月襄樊送激流，流波駛盡客中愁。云連鄂岳遙看樹，鳥下滄浪欲趁舟。曲岸忽回山勢健，斜陽爭泊水聲遒。晚來夢里多清興，羽服乘風上鶴樓。 今譯 五月間的襄樊就送來了湍急江流，波浪流過了客人卻在發愁。天云連著鄂州岳州遠遠地看著樹梢，鳥飛下滄浪之水想停在船上。一會兒彎曲的岸，一會兒又回到俊俏的山巖，夕陽西下爭著泊舟的水聲雄健有力。晚上夢里有很多清雅的興致，穿著羽服乘風登上了黃鶴樓。 初秋夜坐憶西垣 今年對月思君夜，猛憶去年秋別時。別似偶然翻到久，秋如有約不愆期。忙中歲月渾無著，病后形容未可知。二十里程難得見，始知鄉井即天涯。 今譯 今年看著月亮思念你的夜晚，忽然想到去年秋天我們分別的時候。分別好像很偶然，翻到這個日子發現很久了，秋天如果有約就不要誤期了。日子一忙對分手已久就渾然無覺，病后的容貌如何也全然不知。我們兩家只隔了二十里地卻難得相見，這才知道同鄉的人就是如隔天涯的道理。 紅菊 彭澤先生帶酒痕，東籬相對兩無言。難拋野艷媚秋色，可有情香癡蝶魂。暮雨寒風枝半怯，曉霜晴日態微溫。從他桃李東園畔，遠約紅梅與共論。 今譯 在彭澤做縣令的陶淵明先生帶著沾染上酒滴的痕跡，和東籬相對誰也不說話。難于拋棄野外鮮明嫵媚的秋色，可有情香癡迷于蝶魄。傍晚的雨在寒風中抽打著枝條有點害怕，早上的濃霜預示著晴日，它的態度又轉為微微的溫柔。跟著桃李來到東園邊，遠遠地約會紅梅一起來說說。 牡丹 桃本非妖李未濃，藥前荼后忽相逢。兩三種色美無度，九十日春深幾重。影亦帶嬌樽底客，情如畏艷午時蜂。不知福貴從何得，莫為花癡錯惱儂。 今譯 桃花本來不是妖媚李花還未盛開，山藥和荼菜忽然就相逢了。兩三種顏色美艷無比，九十天春春深幾重。花影也帶著嬌羞做了酒盞的客人，情同于畏艷的午時蜜蜂。不知道福貴從哪里得來，不要為花癡錯怪了你。 詠香山館芍藥盛開，邀同張蘭叟羅懶農孫由庵毛西垣置酒，余弟半圃琴窗伯喬同賦，得圍字 鄴下春華劉庶子，禁中詩格謝元暉。此花標致雅相稱，今日風流世所稀。酒為歡多能醉客，香因情重半沾衣。三生十里揚州路，誰記當筵金帶圍。 注釋 鄴下：古地名，今址河南省安陽市，在古時鄴城(遺址主體位于今河南省安陽市境內)。獻帝建安時，曹操據守鄴城(今安陽殷墟遺址北)。 詩格：就是詩的格式、體例與詩的風格、格調。 金帶圍：芍藥，別名別離草、花中丞相，屬毛茛目，毛茛科芍藥屬多年生草本。 今譯 鄴下春花樣浪漫的是劉庶子，禁中還講究詩格的是南宋的謝元暉。芍藥花標致與清雅相稱，今日風流倜儻世所珍希。因為賞花快樂多喝酒就醉了客人，芍藥花香因為情深意重而粘在衣上。三生有幸的事情是徜徉在十里揚州路上，面對酒宴誰記得金帶圍這花中丞相。 初夏書事 雨送春歸始放晴，風光初夏好逾明。林花過盡新生竹，院鳥啼蘭乍熟櫻。自檢方書醫小疾，頗從田父看深耕。西莊勝事猶多負，開遍將離賞未成。 今譯 雨水送走春天后天放晴了，初夏的風光愈來愈明朗。林花開盡后新生竹子長出來了，庭院鳥兒啼著蘭花和剛剛盛開的櫻花。自己收檢記載醫藥方子的書籍以備醫醫小病，很像從老農那里看他們深耕土地。西莊美好的事情還要多多負起，等開遍了芍藥花再去賞它是不成的。 甲午九月長沙喜晤家蕓臺、徐麓樵并庾、曹識山光照，因拉飲酒樓醉后賦此，時諸君新落解 我去長沙三百里，幾年湖水隔人來。故人久別容顏好，奇士初逢眼界開。（謂識山）。落葉西風歸客路，短衣孤劍定王臺。牛肥酒大村兒社，為爾能豪醉此回。 今譯 我離開長沙三百里，幾年來湖水隔著人涌過來。老朋友好久沒見面了容貌還好，初次遇到曹識山這樣奇異的人算是開了眼界。西風吹著落葉鋪在回去的路上，穿著短衣佩著孤劍走上定王臺。吃著肥牛肉喝多了酒來到村里祭社，為了你能雄豪就再醉一回。 送伯喬弟北上 草映征衫柳拂鞍，春風吹汝向長安。少年盡羨登科易，遠道新嘗作客難。山過漢陽辭楚塞，沙飛河北走桑乾。憐余每夜西堂夢，莫便逢時苦愛官。 今譯 草映著征衫柳拂著馬鞍，春風將你吹向京城。少年時代都是羨慕登科容易，遠道而來初次嘗到了在京城做客的難處。跋山涉水走過漢陽后就辭別了古楚國，進入河北就見到了飛沙，然后走過桑乾河。可憐我每夜都在西堂作夢，莫要到時候了還是苦苦去愛做官。 后山書堂西北隅小屋數間，因勢改構面遠為樓，延引湖山驟成勝賞，外治花圃列植名卉，皆余弟半圃之所為也。余題之曰“芥子山房”，其樓曰“聽雨”云 （１）地原多勝解人難，異境初從法眼觀。與世隔塵才屋角，為花分國出林端。堂樓仿畫窮諸相，村舍和煙弄一丸。曾笑粗疏陳仲舉，掃除吾室自便安。 今譯 這地方原本就多美景解人困苦，覺得它奇妙最初是從法眼的角度來看的。與世隔塵從屋角上顯示出來，為花分出國界走過樹林盡頭。堂樓的構筑仿照畫圖窮盡諸相，村落和煙弄成一完備的整體。曾笑粗疏的人是豫章太守陳仲舉，掃除干凈我們家自然就安定了。 （２）片影微茫是洞庭，同柈曾注道元經。煙中乍識孤帆白，樹外遙來遠渚清。世界只從空處見，江山全為主人靈。對床夜雨由來好，莫問何時靜共聽。 今譯 孤獨的身影彌漫而模糊的是洞庭湖，同柈湖曾經被酈道元寫進《水經注》。透過煙霧剛認得白色的孤帆，透過樹梢看見遠處清澈的洲渚遙遙走來。認識世界只從空處著眼，江山全為主人顯靈。床對著床傾聽夜雨從來是件美事，不要問什么時候清凈了才一起來聽。 暮春書感 園花辭樹葉陰圓，盡日樓頭思悄然。已覺春光如曉夢，絕知風景似中年。閑愁減后心情直，幻想空時世慮堅。少日歡場生太怯，可憐無意悔從前。 今譯 園圃里的花離開了樹，樹葉顯得閉合圓潤，整天整天在樓上思考著憂愁。已經感覺到春光如同早晨的夢一樣，徹底了解這風景猶如人到中年。減去無端無謂的憂愁后心情變得正見，幻想落空時俗念就不會動搖。數日歡樂的場面太生疏太俗氣了，可憐我無意懊惱過去做得不對。 即事懷伯喬京師 樓角沉沉易晚寒，餞春風雨獨憑欄。鶯如舊友來何暮，花似情人去始難。不是董生園少興，誰知謝客句無端。卻思走馬長安陌，舊夢多時盡落殘。 今譯 高樓檐角沉重容易招致傍晚的寒氣，飲酒送別春光，一個人身倚著欄桿看風雨襲來。鶯鳥如同舊友來得何其晚啊，花就像情人樣離開了再難留住。不是董仲舒三年不窺園沒有游園的雅興，誰知道婉言拒絕會見賓客的話沒有來由。回想起在平地上騎馬奔走于京城街道的往事，舊夢什么時候都落下殘余。 病起 自笑身輕欲似仙，亦思解脫可參禪。眼驚落木知秋半，心怯寒陰墮雨前。酒斷乍能添晚食，夢稀容易得朝眠。老親只道形顏瘦，苦把恩情著處憐。 今譯 自己笑自己身輕得要像神仙樣，也想著從此解脫去參禪理。眼睛驚異于落葉知道到了中秋，心里害怕寒冷的陰氣在雨前降臨。沒喝酒了剛剛能增添一點晚飯，夢做得少了容易在早上睡個好覺。老親們只說我容顏變瘦了，苦苦地把他們恩情到處憐惜。 半圃作詩頗言夏時樹色不如春日之佳，拈此正之 淺夏于春大半強，莫將嘉樹錯平章。重添密葉深藏鳥，斜出新枝遠過墻。風送清聲林正寂，日移園影晝偏長。君看好景隨時有，便到秋來喜晚黃。 今譯 初夏和春天比大半要強些，不要將美樹錯誤地品評一番。它增添了許多葉子能把鳥藏在深處，斜長出來的新枝能夠越過院墻。輕風送來清香樹木正是寂靜，太陽移動園圃的影子白天慢慢偏長。你想要看好的風景隨時都有，即便等到秋天來了可以高興地看到晚來的黃葉。 乙未臘月二十七日作，時理裝將北上 久托詩書愿顯揚，安居何以慰高堂。自將離別心頭按，早是關河話里長。南國春風生寸草，北游詩卷助行裝。年來人事愁難說，黽勉隨宜赴舉場。 今譯 長期寄托在詩書上愿意顯揚一下，若只安穩地生活拿什么來安慰高堂老母。自己將離別的激動心頭按下來，早在話語中盡說山河之事。南國春風催生出淺淺綠草，北游的詩卷助我背起行囊。年關來臨人和事愁得難以訴說，互相勉勵后隨即奔赴科舉的考場。 河南道上見歸雁 南雁乘春向北飛，絕憐微羽識時機。橫排天半雙行正，遠入云中一字微。路轉中州仍作客，家居遙塞自知歸。瀟湘幾日煙汀別，草軟花香可是非。 今譯 南雁趁著春天向北飛去，極其喜愛精妙的羽翼把握時機。排成橫排占去半邊天兩行筆直，遠遠地飛入云中漸漸地看不見那個一字。進入中原大地仍在作客，家居遙遠的邊塞自然知道回去。哪一天告別的蕭湘煙霧籠罩的水邊平地，那里春草軟和花葉飄香卻多是非。 富莊驛 斜陽風定路塵微，路入交河已近畿。柳色恰宜官驛晚，馬蹄齊趁店煙飛。三年踏雪痕難識，一月離家夢乍稀。且喜長途留滯少，到時方擬減寒衣。 今譯 夕陽西下的時候沒風了路上灰塵也少了，已經進入交河靠近了京畿地區。青碧的柳色恰好適宜官驛的傍晚，馬蹄聲一齊趁著旅店里的炊煙飛走了。寒門學子三年踏雪求學難識舊痕，離家才一月夢做得剛剛稀少起來。可喜的是長途旅行留滯的時候很少，到時候了才決定減去寒衣。 下第后自東華門外移寓縣館作 （１）又別東華轉首看，自嘲辛苦為求官。夢回蓬島三年誤，雨打燕山四月寒。寶劍未鳴藏匣易，客金將盡買車難。故園消息傳來好，預想歸家足喜歡。 今譯 又告別了東華門回首再看，自嘲辛辛苦苦只為了求官。夢回蓬島做神仙耽誤了三年，春雨敲打著燕山四月了還感覺到寒氣。寶劍未鳴就容易藏進匣子，旅費即將完了就很難買車。老家消息來得及時又好，預想著回家的事情足讓人高興。 （２）滿城車馬自奔忙，漫道平生意氣強。獻賦豈須逢得意，于人曾未見歐陽。名花無主精神瘦，客燕驚秋去住忙。歸讀舊書應不惡，他時休悔鬢毛蒼。 今譯 滿城的車馬各做自己的奔忙，不要講平生的意氣如何強。你貢獻詞賦難道必須要遇到別人高興時，我獻詞賦卻未碰到歐陽修這樣的伯樂。名花沒有主人精神開始萎靡，考生如同驚秋的燕子樣忙著去留。回去再讀舊書應該不會嫌惡，將來不要悔恨白發蒼蒼還一事無成。 都下食櫻桃憶家園有感 樓下櫻桃鳥喚晨，勻圓珠顆熟鮮新。遙知細摘輕盈碗，定自分嘗憶遠人。御苑風光初夏月，玉盤恩幸幾詞臣。此時買向街頭得，慚愧天涯濩落身。 今譯 樓下櫻桃樹上的鳥兒叫醒了早晨，圓圓的櫻桃顆粒飽滿新鮮熟透。遠遠知道要輕輕地采摘輕輕地放滿一碗，一定分給大家嘗嘗回想著遠處的人。帝王花園的風光初夏月亮的璀璨，捧著玉盤贏得帝王寵幸，幾乎做了文學侍臣。這時候上街去買來櫻桃，慚愧的是遠在天涯淪落為失意之人。 白溝河 劃斷燕云水一方，當年遼宋此分疆。千秋形勝輸強敵，半壁河山倚大梁。漫道北門雄鎖鑰，終嗟南渡失蒼黃。只今日下天邊地，客子停車嘆夕陽。 今譯 劃斷燕云地界的就是這條白溝河，當年的遼宋就是以此作為國界的。千秋的形勝之地輸給了強敵，半壁河山附著了大梁。不要說這是北門的雄關鎖鑰，最終嗟嘆南渡江山變了顏色。只有今天（帝國疆土遼闊）太陽落在天邊遼遠的地上，我停住馬車感嘆一聲夕陽。 戊戌除夜吾弟半圃之亡二載余矣 （１）謝安絲竹斷中年，時節驚心那復然。只是人間頻歲盡，不知地下可生前。墨痕碧剩舊春帖，酒味杯陳今夕筵。忍看孤兒如解事，呼爺學拜奉香煙。 注釋 春帖：春帖又稱春帖子﹑春端帖﹑春端帖子。中國民俗文化，是一種在"立春"日剪帖在宮中門帳上的書有詩句的帖子。宋制，翰林一年八節要撰作帖子詞。 今譯 謝安的東山絲竹圖斷在中年，時令驚心動魄仍然像原先那樣。只是人間連年耗盡生機，不知道地下可比生前。你留下的詩文書畫只剩下碧翠的舊春帖了，你喝的酒味還殘存杯中擺在今晚的宴席上。忍心看著你的孤兒好像懂事了，呼喊著長輩學著跪拜侍奉著香煙。 （２）早知天道畏多情，枉作人間好弟兄。萬事思量成昨夢，一樓風雨似前生。米鹽帳細堪腸斷，文字塵封怕眼驚。滿酌芳樽持酹汝，年年此夜亦清明。 今譯 早就知道自然規律敬服多情，我們枉作了人間好弟兄。萬種想念都成了昨日的夢想，聽雨樓滿樓風雨還跟半圃弟在世時一樣。半圃弟管家的柴米油鹽細賬擺在那里足以讓人痛斷肝腸，他的詩文塵封起來我怕自己的眼睛看了會害怕。滿滿地斟一杯酒灑在地上祭奠你，年年的這個晚上也算作清明節。 寄何涴溪錦云通判外兄閩中 閩海迢遙訪故枝，宦海斯地最相宜。（兄家舊籍福建）。荔支林下談風物，榕葉陰中聽訟辭。刀佩呂虔君遠大，瓠浮莊叟我棲遲。別懷最憶真陽路，斜日停車立語時。 注釋 何涴溪錦云:（1788--1850），子涴溪，又字存理，今黃沙街鎮蒼坪村平橋河屋場人，清廩貢生。曾任長沙縣訓導，福建省候補通判，順昌、福鼎兩縣知縣，石碼、興糧通判。何為官清廉，生活儉樸，經常深入農村了解民情，治官事如家事。在順昌任內謝絕群眾為他祝賀生日，是日百姓家門都懸掛寫著“官清民樂”的燈籠，以示敬意。道光二十一年（1841）離任石碼通判時，漳州廈門等地士紳百姓，向巡撫呈上懇切慰留的稟貼，列舉其整頓社會秩序，清理積案，執法嚴明以及撲滅火災、施粥賑饑、疏通河道等政績。 回到家鄉后，修建平橋河石板路，設義倉賑濟貧民，設義學公田千畝，以幫助貧苦子弟入學。重修平橋廟，紀念死守睢陽的唐代名將張巡、許遠、雷萬春、南霽云等英烈。修建幾處茶亭，添置茶亭田產，提供行人休息和茶水方便。倡修凌云塔于洞庭湖東岸，成為洞庭湖上來往船只的航標，其建筑雄偉，是現存的湖南省最大的石寶塔之一。還捐資設“敦善堂”于鹿角（后擴大為“救生局”），在艑山、月山、石城山、舵桿洲等處設立燈塔，又打造救生船26只，解救遇難船民，鄉里稱其為“善人”。何在外為官10年，地方官民建生祠祭祀，聯名繡贈“萬民傘”以示眷念。 故枝:舊的枝條。亦喻舊時棲居之處。 刀佩呂虔：三國魏刺史呂虔有一寶刀，鑄工相之，以為必三公始可佩帶。虔以贈王祥;祥后位列三公。祥臨終，復以刀授弟王覽;覽后仕至大中大夫。事見《晉書·王覽傳》。后遂以"呂虔刀"為寶刀之美稱。 莊叟：《史記．老莊列傳》：“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莊周笑謂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繡，以入大廟。當是之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子亟去，無污我。我寧游戲污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羈，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楚威王欲聘莊周為相。莊周以入太廟將為祭品的犧牛作比，說明自己寧為自由之民，不愿為官受人拘牽。后用為詠不愿出仕寧求自適之典。 今譯 福建迢遙千里，你來訪祖宗棲居之所，在這里做官是最為適宜的。荔枝林下談說風光景物，榕樹蔭下聽著老百姓打官司的訟辭。佩帶一把呂虔刀式的寶刀你顯得遠大，大葫蘆漂浮，不愿出仕寧求自適是我的本意。惜別情懷最值得回憶的是真陽路，那是傍晚時分停下車站著說話的時候。 仆與歐陽曉琴別久矣，近以公車久羈都下，書問不至，悵然有懷 名山縞纻十年歡，常是分離憶別難。楚澤歌謠人易老，燕山風雪客偏寒。文章用世長懷古，科第逢時豈愛官。滿地江湖鴻雁北，岳陽樓上望長安。 今譯 在名山穿著白色生絹帶一類的學子服過了十年愉快的日子，常常在分離的時候想著離別的難處。唱著古楚國的歌謠人易老去，在燕山的風雪里作客偏偏易于寒心。文章為世所用在長于懷古，科考逢時考取難道僅僅是為了愛做官。滿地都是江湖事鴻雁北飛，站在岳陽樓上悵望著京城。 送方桐薌宗朝之東安教諭 十載鄉園我項斯，送君官上可無詩。讀書舊已夸便腹，善射何妨屢中眉。天下衣冠儒職重，湖南山水永州奇。酒錢得了婆娑醉，莫道先生不遇時。 注釋 方宗朝：字桐薌，巴陵人，清舉人，道光間任東安縣教諭。著：《桐薌集》 項斯：(唐約公元八三六年前后在世)，字子遷，晚唐著名詩人，臺州府樂安縣(今浙江仙居)人。因受國子祭酒楊敬之的賞識而聲名鵲起，詩達長安，于會昌四年擢進士第，官終丹徒尉，卒于任所。項斯是臺州第一位進士，也是臺州第一位走向全國的詩人。他的詩在《全唐詩》中就收錄了一卷計88首，被列為唐朝百家之一。項斯著有詩集一卷，《新唐書·藝文志》傳于世。 今譯 十載家鄉交誼我枉費了項斯名聲，送你去東安上任我可無詩。讀書時原已兼有著肥滿的大腹，善于打仗的人不妨多次中榜。天下縉紳名門貴族以學官最為重要，湖南的山水永州最為神奇。拿著薪酬換了酒喝得婆娑醉態，不要說先生生不逢時啊。 追挽徐熙庵法績太常師四首 （１）迂才拙滯命難通，悲感壬辰一舉中。不是遺珠撈大海，可堪抱玉泣秋風。末科豈必千金值，盛事爭傳六子同。（師以道光壬辰典試湖南，敏樹以落卷被搜取，時有六卷，左季高、楊性農、李東坪皆與焉）今日師門何處問，楚云秦樹淚無窮。 今譯 才能迂拙呆板不通達命運必然難暢，悲痛傷感的是我在壬辰那年一舉考中。這不是在大海里撈取遺失的珍珠，哪里受得了懷抱德才面對秋風哭泣。科舉考試及第最下等的人怎么一定會值千金呢，美事爭著相傳的是我和左季高等六人一同考取。今日老師的家門到何處去問，楚云相對秦樹眼淚無窮。 （２）詞垣老宿盛才名，諫院崢嶸負直聲。當路似應憎白簡，故山聊可脫清纓。西方道遠美人沒，太華峰高正氣橫。后代表章愁冷落，終南山石可鑱銘。 今譯 翰林院年老而資深的臣子才名鼎盛，職掌規諫朝政缺失的官署卓異，擔負著正直的名聲。掌握政權的人似乎應該憎恨彈劾官員的奏章，家鄉姑且可以脫下洗清了的帽纓。西方道遠美人隱沒其中，西岳華山的山峰太高正氣橫陳。后代臣子呈交帝王的陳述意見的文字正愁遭遇冷落，終南山的巖石可以把它鐫刻在上面。 （３）痛憶都門拜謁時，眾中問訊語偏私。似聞學舍微名在，尚恨闈場得卷遲。一自東河遄夙駕，獨歸南國系遙思。誰知竟作千秋別，縫帳曾無問字期。 注釋 東河：戰國秦漢時，黃河自今河南武陟縣以下略呈南北流向一段，稱東河。與晉陜間北南流向一段稱西河相對。 問字：典故名，典出《漢書》卷八十七下〈揚雄列傳下〉。漢揚雄校書天祿閣時，多識古文奇字，劉棻曾向揚雄學奇字。后來稱從人受學或向人請教為"問字"，亦稱"問奇字"。 今譯 痛苦地想起在京都城門拜訪謁見重臣時，在眾人之中合掌低頭，聽到的話語卻不公正。似乎聞聽學校有微賤之名，還恨皇家考場得卷子遲了。自從東河急急忙忙來了早駕的車馬，獨歸南國是對遠方人的思念。誰知道竟然作了千秋之別，縫帳再沒有可問奇字的時間了。 （４）嘆息吾生蹭蹬場，了無時技斗人強。十年霜髩湖邊老，萬古云霄醉里狂。未遇知音偏感激，喜從直道托門墻。報恩他日天容許，矢愿親耕陸氏莊。 注釋 陸氏莊：比喻主考官杜絕請托，清廉公正。典出唐.李冗《獨異志》卷下：唐崔群為相時有清名，夫人李氏在閑暇時常勸他樹莊田為子孫計。崔群笑著說:“我有三十所美莊良田遍布天下，你憂愁什么呢?”夫人從未聽說家里有此產業，很奇怪。崔群告訴夫人，前年放春榜的三十門生就是美莊良田。夫人說:“如果這樣，那君不是陸相的門生嗎？然而君掌文柄時，就使人約陸相之子不要參加春闈考試。如果把君當良田，陸氏一莊全荒蕪了。” 今譯 嘆息我這一生困頓失意在考場，全沒有一個當時武功高強的糾糾武夫強。十年來鬢發變白在洞庭湖邊老去，胸懷萬古云霄在酒醉中顛狂。沒遇到知音偏要感動奮發，欣喜的是從正道寄托在老師之門。報答老師的恩情若他日老天容許，我將立下心愿親自去耕種陸氏莊的土地。 書感二首 （１）粵海頻年苦寇氛，客談兵事豈堪聞。朝端誰主輸平策，嶺外新傳痛哭文。落日投戈悲壯士，高秋回馬宴將軍。承平戰伐由來少，只愿全收魏絳勛。 注釋 輸平：謂變舊怨為新好。 魏絳：魏絳(?-前522):姬姓，魏氏，名絳，謚號為莊，故史稱魏莊子，春秋時晉國卿。其先祖為庶人，與周同姓，因伐紂有功被周武王封于畢，于是以畢為姓。到畢萬時，事晉獻公，伐霍、耿，魏等國有功，封于魏，遂又以魏為姓。魏絳最后被封為文候，其家住在今山西省新絳縣橫橋鄉文候村，文候村因此而得其名。 今譯 兩廣連年苦于洋寇的囂張氣焰，客談兵事怎么可以聽得下去。朝廷誰可以把舊怨變為新好，嶺南新傳痛哭黎民百姓的文章。夕陽下山了放下武器休戰讓壯士悲憤，深秋時節掉轉馬頭宴請將軍。太平戰法從來就少，只愿全收魏絳式的功勛。 （２）臧霸功名舊已侯，蕭郎裙屐更堪愁。請兵漫道窮城急，殺賊誰堪圣主憂。海上鱷橫難祭遣，匣中虎出要防周。嶺南灑遍瘡痍淚，浪把官軍怨不休。 注釋 臧霸：(生卒年不詳)，又名奴寇，字宣高，泰山郡華縣(今山東費縣方城鎮)人，三國時期魏國名將。其父名叫臧戒，有二子臧艾與臧舜。年少時曾召集數人將獲罪的父親救出，此后四處流亡。后來成為陶謙麾下的騎都尉，負責募兵抵抗黃巾軍。與孫觀、尹禮等人擁兵駐屯于開陽，自成一股獨立勢力。于建安二年領兵擊敗蕭建，占領莒城。導致呂布發兵攻擊臧霸，而后兩人和解。呂布戰敗后，與孫觀等人投降了曹操，被任命為瑯邪國相。臧霸在曹操與袁紹、孫權等諸侯的戰役里，戰功赫赫，官至鎮東將軍。曹魏建立后，臧霸被封為執金吾，領有食邑三千戶。魏明帝時又加封五百戶，死后追謚為"威侯"。 蕭郎：唐崔郊之姑有一婢女，后賣給連帥，郊十分思慕她，因贈之以詩曰：“公子王孫逐后塵，緑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見舊題宋尤袤《全唐詩話·崔郊》。后因以“蕭郎”指美好的男子或女子愛戀的男子。 今譯 臧霸憑借功名過去已經封侯，蕭郎穿著時髦的裝束更能使人不堪發愁。請兵不要講危城的急難，殺賊誰能替圣主懷憂。海上大鱷橫行難于祭奠打發，籠子里的老虎出來要防止它的環繞破壞。嶺南灑遍災禍帶來的眼淚，沒約束地把官軍埋怨個不停。 贈西垣 （１）浣盡征衫五斗塵，重開學館作比鄰。京華久客憐鄉里，海內論交愛故人。莫對春光驚老大，且捜詩句健精神。達官大半非吾輩，從古江湖有賤貧。 今譯 洗盡征衫竟有五斗灰塵，重新開張學館作為鄰居。在京城客居很久就想回到鄉里去，海內朋友爭論與交談起來還是喜愛老朋友。不要對春光驚擾老大，還是去捜尋些詩句來強健精神。達官貴人大半不是我們這輩人做的，自古以來江湖就有卑賤貧困的人。 （２）石田聊代上農耕，日課功夫每計程。弟子幾人傳慧業，先生早歲盛才名。文章花月春無價，湖浦煙波遠有情。閑暇即為行樂計，滿船沽酒白魚羹。 今譯 貧瘠的田地姑且代替農夫去耕種，做日課功夫每每都要計算衡量。弟子中幾人有傳播智慧的業緣，先生早年的才華與名望何其盛大。文章花月青春無價，洞庭湖邊的煙波遠遠有情。沒事時就為尋歡作樂做點打算，滿船都是買來的燒酒和白魚做的羹湯。 甲辰中秋余作詩與西垣，西垣和詩甚偉，中間道吾兩人年各四十，尤感人也，復為律句奉酬兼懷伯喬弟都下 涼雨蕭蕭欲滿池，中秋能不惜佳時。看人飲酒已無月，與子言愁賴有詩。四十行年人易老，三千長路夢猶疑。燕關羈客誰相伴，此夜香園可耐思。 今譯 涼雨蕭蕭想要落滿池塘，到了中秋能不珍惜佳節。看別人飲酒已無月亮，與你說憂愁事幸好有詩。經歷了四十年歲人易變老，三千里長路做夢還有懷疑。山海關的旅人誰來相伴，今晚上在芳香的苑園可要忍住思念啊。 九日偕毛西垣孫由庵鹿角將臺山登高 何代營軍土一丘，登臨如此亦銷憂。湖波浩浩自終古，風物蕭蕭皆九秋。落葉聲中來雁遠，斜陽影外去帆收。明年此日多相憶，不醉茱萸已白頭。 今譯 哪一朝代在此駐扎軍隊成為一丘土，來這將臺山游覽也可以消減憂愁。洞庭湖從古到今水波浩浩，風物蕭蕭已經進入九月深秋。從落葉聲中就知道大雁從遠方飛來了，夕陽西下影子外遠去的船帆收起來了。明年的今天多多相憶，不喝醉酒插遍茱萸已經后悔白頭了。 偶得一聯云“長年漸欲知家事，倦學才能讀古書”，西垣子劇為吟賞，合足成之 南屏歸客水云居，風味無多興有余。秋雨園林中酒后，夕陽雞犬立門初。長年漸欲知家事，倦學才能讀古書。為向長安貴游道，新街已署洞庭漁。 今譯 吳南屏我這歸客回到了水云居，風采不多興趣倒是有余。醉酒后園林下起了秋雨，夕陽時分雞和狗站在了門邊。時間一長漸漸知道些家務事，學到疲倦了才能讀點古書。為了在京城能安身立命重視交游，新街上已經布置了眾多的洞庭漁業。 奉寄唐子方樹義方伯武昌 舊政弦歌未息聲，旬宣來怯楚人情。淵懷江漢雙流合，佳士蘭蘅七澤并。曉閣開煙官受事，夕樓登月客飛觥。武昌云樹巴丘北，賢達風流想已傾。 今譯 舊政凱旋之音還沒有停止聲音，因為周遍宣示而害怕是楚人情結。長江和漢水在這深水潭的懷抱里會合了，品行才學優良的人和蘭蘅在這水澤湖北并存一處。早晨閣樓上舒暢地抽煙領受著官事，傍晚登樓攬月客人的酒杯飛來飛去。武昌的云和樹在巴陵之北，賢明通達人士之風流想必已經傾情。 聞人談海漕事慨然有述 絕境湘山獨臥春，誰傳近事欲驚人。海鷗不信忘機物，野馬愁吹滿地塵。籌國大農須至計，擁旄雄省自才臣。廿年前說陶宮保，輸轉平波未足論。 注釋 宮保：宮保是明、清各級官員的虛銜，最高級榮譽官銜為太師、少師，太傅、少傅，太保、少保、太子太師、太子少師，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太保、太子少保，緣大臣加銜或死后贈官，通稱宮銜;咸豐后不再用"師"而多用"保"。 平波：即平陂，平地與傾斜不平之地。 今譯 絕境中的君山孤獨地睡在春天里，誰傳來它的近事想要獲得驚人的效果。海鷗不相信甘于淡泊忘掉世俗的事，野馬煩愁地吹著滿地灰塵。計謀國家大事的大司農必須想出周全計策，武官持旄節專制一方的雄強之省自然是干練之臣。二十年前說到陶宮保這個人，轉運在平地與傾斜不平之地不值得一說。 漫吟 早歲馳驅屢問津，幾年華發滿頭新。近愁中酒常辭醉，頗欲看花恐負春。世事可忘山色好，家兒成長里姻親。漫吟緩唱無余事，消受平生款叚人。 今譯 早年奔走效力多次問路，幾年后白發新鋪了一頭。近來煩愁喝酒時也常常推辭著不喝，很想看花又怕辜負了春天。迷戀世事可忘記了家鄉山色美好，家兒長大他們是屋里的姻親。隨意吟詠緩慢歌唱無須投入主要精力的事，享用終生真誠地借人。 西垣貴陽書至，甚荷詩章，奉答聯復戲之 （１）積雨將晴鳥報初，友聲盈耳實欣余。竹郎祠畔春題句，木客吟邊夜讀書。不是主賢難久客，果然師逸又多譽。貴州樓好荊州比，王粲思家作賦余。 今譯 久雨將晴鳥最早報來喜訊，友好的聲音充盈于耳實在令我欣喜。竹王祠畔就春天一事寫幾句話表示自己想法，深山精怪吟詠著邊關在夜里讀書。不是主人賢惠就難于留住久客，果然老師費力不大又多榮譽。貴州樓閣好比荊州樓閣，王粲想著家鄉作賦也是多余。 （２）我共君交欲似誰，樂天集里一微之。幸皆有子令當戶，莫要多才更解詩。西蜀浣花輸里舍，東方小婦可蠻姬。黔南風物消愁甚，跳月跳年盡竹枝。（西垣書言黔中土物便宜，欲作家，又欲買一妾，且方作竹枝詞故云。） 注釋 樂天集里一微之：白樂天集里的一元慎。白居易和元慎是好朋友，二人互相記念掛牽。元慎，字微之。 浣花：浣花是一種草本植物，開白色小花，呈味苦。 跳月：指苗、彝等族人民的一種風俗。于每年初春或暮春時月明之夜，尤其是中秋之夜，未婚的青年男女，聚集野外，盡情歌舞，叫做"跳月"。相愛者，通過各種活動，即可結為夫妻。 跳年：土家苗族自治州的擺手舞 今譯 我和你的交往想要像誰呢，我就是你白樂天集里的那個元微之。幸好我們都有兒子叫他們當家立門戶，不需要多少才華便能夠理解詩。西蜀的浣花輸給私人住宅，東方的少婦可是個蠻姬。黔南的風景和物品很能夠消愁，跳月跳年時都唱著你寫的竹枝辭。 賈太傅祠 沅湘自是騷人國，天遣先生吊屈來。漢氏已非名世運，長沙偏得洛陽才。荒祠尚許尋遺宅，舊井猶看漬古苔。遷客從來亦無限，過秦年少始堪哀。 今譯 沅湘流域的湖南自然是詩人之國，老天派遣先生來吊祭屈原。漢代已不是出了名的世間盛衰治亂更迭變化朝代，長沙偏偏贏得了洛陽才子。荒祠還認可尋找他的故居，舊井還看是否沾染著古苔。遭貶遷的官員從來是無限的，《過秦論》作者年紀輕輕一開始就足以悲哀。 初到瀏陽官舍除夕 （１）歲除人事每相催，天與投閑此地來。鄉縣稍遷仍薄宦，妻兒共語足銜杯。燒柴爐側千愁斷，爆竹聲中萬感回。默數平生那可說，昔年身世幾悠哉。 今譯 年終那天人和事每每相催，老天與置身于清閑境地的人到這里來。鄉縣逐漸提升仍是個卑微的官職，妻兒一起說話足可以口含酒杯。在爐側燒柴千種憂愁也沒有了，爆竹聲中萬種感想回來了。暗自計算著一生那可以解說，從前的身世多么悠哉游哉。 （２）迎祥兆喜接春歸，宜忌休教故事違。荊楚歲時元不改，岳陽風土未全非。殘年街鼓新年入，夜色紗窗曙色微。北極朝元臣子分，例班山縣愧冠衣。 注釋 街鼓：設置在京城街道的警夜鼓。宵禁開始和終止時擊鼓通報。始于唐，宋以后亦泛指“更鼓”。 朝元：朝元，事物歸一集中，具有(方向性)的形態。 今譯 迎納吉祥預示著迎接春天來到的喜慶，宜做什么忌做什么不要教事情有違章法。荊楚大地的一年四季原本就不會改變，岳陽的風俗習慣和地理環境沒有全不這樣的。晚年敲著街鼓在進入新年，夜色濃重紗窗透著微微曙色。北極事物歸一集中臣子分辨，例班山區縣邑愧于穿戴冠衣。 瀏陽東鄉道中 新霽閑齋鳥語溫，野情難忍不窺園。菜花茅屋春成市，云樹煙嵐路有門。道是官身殊欲笑，即從人事未為煩。平生風浴懷曾點，童官吾徒試共論。 注釋 平生風浴懷曾點：孔子問:"曾點，你怎么樣呢?"(點)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 今譯 雨后初晴在閑齋聽到的鳥語溫存，戶外野情很難讓人忍住不欣賞不窺看園景。菜花和茅屋構成春的市場，云樹和山里蒸騰起來的霧氣使得道路開了門。說道是有官職在身特別的要笑，即從饋贈的禮物這角度來看也不是煩難事。平生去享受風浴會懷念曾點的做派，童子關這問題我的學生嘗試著一起說說。 學舍早秋 離騷宋玉漫悲傷，今見秋來意轉強。小雨自驚鳴葉下，西風先透晚蟬涼。耐寒官舍初辭熱，望歲饑人乍救荒。聞說島夷新革面，海煙消盡嶺南疆。 今譯 讀離騷和宋玉詩充滿了悲傷，現在看見秋天來了愁緒更加強烈。疏疏小雨自驚于落葉之下，西風先穿過來晚蟬鳴叫帶來涼意。耐寒的官舍開始告別炎熱，盼望豐收的饑民剛剛遭遇救荒。聞說濟州島洗新革面，海煙消盡后嶺南邊疆得到鞏固。 兼講瀏東獅山書院作 前年訪友愛精廬，何意同人待我娛。千樹擁門諸子列，四山環坐一川趨。儒官少事誰禁爾，院長添名自故吾。只是盤飧無可稱，平生傳業最疏迂。 今譯 前年訪問朋友愛上了這講學的佛寺，志向相同的人是什么意思讓我娛悅。開門就看見千萬棵樹諸子一般排列，四圍是山環坐著，一條河川急急流過來。學官沒多少事誰禁止你呢，院長把自己名字加進來說我就是故吾。只是盤飧不可以稱量，平生的傳業現在就很迂闊了。 家蕓臺淮會試歿京邸，聞而哭之 （１）無著平生信若浮，茫茫人海忽沉舟。空將意氣高陳亮，枉許功名似馬周。燕市悲歌從此斷，襄陽遺草待誰求。留皮莫恨詩名薄，富貴無聞死即休。 注釋 陳亮：(1143－1194)，原名汝能，字同甫，號龍川，學者稱為龍川先生。婺州永康(今屬浙江)人。南宋思想家、文學家。 馬周：馬周(601年-648年)，清河茌平(今山東茌平縣茌平鎮)人，唐太宗時期宰相。 燕市悲歌：成語，意思是以之表現朋友間的情誼以及惜別的情懷。 今譯 無以依靠的平生信譽如同浮萍樣，茫茫人海之中忽然報訊說是沉船了。空把意氣賽過陳亮，枉許功名要比上馬周。燕市悲歌從此隔斷音響，襄陽遺稿等著誰來請求整理。遺稿留在世間就莫恨詩名不大，與富貴無關死了就萬事皆休。 （２）不因同姓縣居鄰，為是賢豪意所親。歷落?嵚殊可笑，飛揚跋扈不無神。幾年日下輕余子，以后溪南失老辛。開篋見詩難更讀，饑寒窮賤了斯人。（蕓臺嘗示余詩云：窮賤疏人事，饑寒損令名。） 注釋 歷落：參差不齊。 ?嵚：小而高的山。 飛揚跋扈：飛揚：放縱；跋扈：蠻橫。原指意態狂豪，不愛約束。現多形容驕橫放肆，目中無人。 余子：其馀的人。 溪南：溪南鎮地處潮汕平原韓江下游南溪與北溪匯合處。 今譯 我們不光因為同一個姓，而且還是鄰縣鄰居，為的是賢明豪邁意氣才有所親近。參差不齊地落在小高山上殊為可笑，我們飛揚跋扈無不充滿精神。幾年來一天天衰落便輕視其余的人，以后溪南便失去了老辛。打開箱子看到遺稿更難讀下去，是饑寒窮賤了卻了這個人。 長沙送院試畢，請便歸家途中二首 （１）坐守瀏川一畝宮，離家三度變江楓。愁絲盡奈盈頭積，歸路才看到眼通。計日那知冬景短，占晴卻喜晚云空。荒村旅枕今宵夢，已在南堂北圃中。 注釋 一畝宮：《禮記·儒行》：“儒有一畝之宮，環堵之室，篳門圭窬，篷戶甕牖。”后因以“一畝宮”稱寒士的簡陋居處。 今譯 坐守著瀏陽的簡陋處所，離家三度變成了對愁眠的江楓。白發極無奈滿頭都是，到了歸路才看到佛法神通。計算日期那知道冬天日子短啊，占了晴天卻喜歡晚云掛在高空。在荒村旅途夜臥做著今夜的夢，已經回到家鄉南堂北圃之中。 （２）里閭親戚話如何，逝水連年淚欲波。忍見迎門無阿買，（四侄亡以前歲九月）愁將引紼送沙哥。（時將送外兄何浣溪之喪）尋常離別生憂患，老大心情被折磨。碌碌抱關何所待，洞庭猶有舊漁蓑。 今譯 家鄉親戚都說什么呢，日子過得連年逝水樣灑淚如波涌。不忍見在門口迎接我的人已經沒有了四侄子，愁苦的是還要去送葬將舅哥何錦云送上山。尋常的離別就使人產生憂患，心情老大不快活被這些事情折磨。辛辛苦苦地掌握門閂把守城門要等待什么呢，洞庭湖還有過去漁人的蓑衣嗎。 張即山嗣康司馬為其尊公求作墓文，久諾未就，書來見速寄答 高議逢人一世難，卻疑青眼誤相看。自將古道論今士，不訝州民忘長官。（嘗攝岳州別駕）云外亂山書屢至，風中悲樹歲方殘。繆當金石無窮托，泚筆何由到不刊。 今譯 高明的議論一世難于遇到人，懷疑對人的喜愛互相觀看是個錯誤。自己保全傳統的正道來解說現代人士，不迎接州民忘記了長官。在高高的亂山中經常有書信送來，在風中悲哭大樹倒塌，時間才余下來。錯把鐫刻文字、頌功紀事的鐘鼎碑碣之屬沒止境地托付給我，以筆蘸墨因何至于不能刊刻。 紀事 蕃舶金繒大不堪，先朝遺恨小民諳。強回閫鉞憐兵苦，豈料堂餐有盜甘。天地重光元氣正，風雷一動圣威戡。孤雛腐鼠成何物，輸與閑人作快談。 注釋 元氣："元氣"，是中國古代的哲學概念，指產生和構成天地萬物的原始物質。 今譯 海外入境的船舶和金銀財物大為承受不了，前朝到死還感到遺憾的事老百姓卻很熟悉。強行回到門檻放下兵器是憐惜當兵的苦處，沒想到政事堂的公膳有如偷盜般的甘甜。天地累世盛德，輝光相承，精氣神正當旺，威猛的力量一動皇上的武力就會鎮壓叛亂。失去母鳥的幼鳥和死老鼠會成為什么東西呢，只好送給閑人作痛快鋒利的言談。 西垣貴陽來書瀏上訊余，自言已將辦歸資，且約入都賦答 （１）廿年挾策求官子，一墮寒氈強嘯歌。雞肋詎堪留我住，豬肝翻笑累人多。偶思舊夢猶心壯，亦惜明時奈髩皤。愁絕看君更多病，尚應驅馬渡黃河。 今譯 二十年來在科考路上勤奮讀書是想求得一官半職，一掉在清苦的讀書人行列就強作歡顏吟詠歌唱。這根雞肋怎能忍受留住我，豬肝翻笑的事情也是累人多多。偶然想到舊夢還好在心臟強大有力，也憐惜闡明天時的變化奈何兩髩白發皤然。極端憂愁地看著你病多起來，還是應該驅馬渡過黃河去應試。 （２）君詩難避世名稱，病謝諸侯憶舊朋。出橐可能贏陸賈，求田何惜忤陳登。兒知家事才非薄，姬解蠻歌得未曾。終擬相要湖上住，蕩船沽酒亦尋僧。 注釋 陸賈：（約前240－前170)，漢族，漢初楚國人，西漢思想家、政治家﹑外交家。陸賈早年追隨劉邦，因能言善辯常出使諸侯。劉邦和文帝時，兩次出使南越，說服趙佗臣服漢朝，對安定漢初局勢做出極大的貢獻。呂后時，說和陳平、周勃同力誅呂。著有《新語》等。 陳登：字元龍，下邳淮浦(今江蘇漣水西)人。東漢末年將領、官員。 今譯 你的詩名難避免和世間的名望相稱，病后感謝諸侯回憶起老朋友來。出了口袋可能贏得了陸賈，求田問舍何不可惜不順從陳登。兒知家事才去非難鄙薄，歌姬理解蠻歌不曾得啊。最終商議邀請你來湖上住，又蕩船又飲酒也去尋僧。 投病去官留別諸生歐陽左星、李香洲、王鑒湖三子（1846） 三宿浮圖戀未休，冒官幾載悔遲留。得歸喜就重湖闊，未老還思五岳游。風月小堂空過客，云煙高嶺隔鄰州。他時問訊能相寄，莫為臨分欲涕流。 注釋 三宿浮圖：在佛陀時代，出家人是乞食托缽，居無定所的。因為印度是熱帶，所以出家一般夜里，都是在樹下休息的。但是因為人都有依賴心理，習慣于執著，所以為了避免對住所的執著，一般出家人不能在同一棵樹下連續休息三天，這就是“浮屠不三宿桑下”。這里的浮屠不是塔的意思，而是出家的比丘僧 今譯 不停地貪戀三宿浮圖，冒充幾年學官后悔沒停留下來。得以歸去喜得就于闊大無邊的洞庭湖，不算太老還想著去作五岳之游。風月小堂空出過路之人，云煙高嶺隔開了相鄰州縣。將來問訊時看能否相寄家書，不要為臨別時偏要流淚。 新化鄧仲權孝廉來瀏上惠詩，次原韻。仲權，湘皋先生子也，為詩有原本，時將以會試入郡 （１）未有文章霧豹斑，清時隨分稱投閑。此官聊可醉眠事，喜子能來空谷間。落木風前三度語，荒城人外四圍山。書生那得窮愁了，且共高歌一破顏。 今譯 沒有文章如霧樣看不見豹之一斑，太平盛世按照本分相稱，置身于清閑境地。這樣的官姑且可以在醉酒和睡眠上，高興你能來這空谷之間。風前落葉多次說到這事，荒城人外四圍都是山。書生怎么會窮愁潦倒，況且一起放聲歌唱都心領神會。 （２）君家詩律自長城，更作憂時語倍驚。正似杜陵多拙意，豈惟楚園有騷聲。湖天鴻雁依林宿，秋日魚龍上岸行。去矣長安廷對策，欲將何論補平成。 注釋 何論：唐宋進士應試的一種文體名。 今譯 說起貴府詩律自是長城不倒，更可貴的是敘寫悲情時語言更加驚人。正是杜甫多有自己的意見，難道只有楚國才有詩歌聲音。湖天鴻雁靠著樹林住宿，秋天的魚和龍一起上岸游走。去到京城朝廷奉獻對策，想要拿著什么議論去彌補內外、天地能夠平和。 奉贈王云湖姻家 意氣猶能四座傾，脫冠霜雪倍崢嶸。有才自古嘆無用，造物使君鳴不平。老樹城邊門獨掩，沖波湖上夢偏驚。湟池勢恐翻南極，忍待終童出請纓。 注釋 湟池：王者率領大批人徒所造的護城河。 終童：終童，典故名，典出《漢書》卷六十四下《嚴朱吾丘主父徐嚴終王賈列傳·終軍》。漢代人終軍奉命赴南越說南越王入朝，南越王愿舉國內屬而其相呂嘉不從，舉兵殺王及終軍。死時年僅二十馀，時稱"終童"。后因用以為稱頌少年有為的典故。 今譯 意氣還能讓四座傾情，脫帽后的滿頭白發更加崢嶸。有才之人自古就感嘆百無一用是書生，造物主使您更加鳴不平。老樹城邊的門獨掩著，在湖上沖波偏偏驚了美夢。湟池之勢恐怕要超過南極，忍著等待終童出來請纓。 壬子都下送張曉蕓家彪助教出知馬龍 頭白腰章欲嘆君，滇南天盡馬頭云。久居太學官忘冷，且喜邊州政易成。衙廨有山晨吏暇，蠻鄉無盜夜歌聞。時艱良牧殊難得，贈策何須悵別群。 注釋 腰章：古代官印。常系腰間﹐故名。亦指系印于腰﹐借喻服官赴任。 馬頭：馬頭，歷史稱謂，指古城名、古縣名以及郡名。 衙廨：官署，舊時官吏辦公處所的通稱： 贈策：《左傳·文公十三年》載:晉大夫士會奔秦，晉恐士會為秦所用，就派人招他回國。士會離秦時，“繞朝贈之以策，曰:‘子無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孔穎達疏引服虔曰:“繞朝以策書贈士會。”后即以“贈策”謂致送書信或臨別贈言。 今譯 頭發白了腰上還系個官印真要感嘆您哪，滇南天盡頭馬頭城上飄著白云。長期在太學為官供職忘記了寒冷，還值得一喜的是在邊州理政容易成功。官吏辦公的官署邊有山早晨官員有空，荒僻未開化的地方沒有盜竊，夜晚卻能聞聽歌聲。時世艱難好牧人確實難得，臨別贈言何須惆悵到另一群人。 鄒云階編修焌杰悼二姬詩卷 天與多情那得無，憐君兩淚為雙姝。風前蝶影匆匆過，雨后花枝悄悄蘇。人世似無青盼睞，年華忍付白髭須。哀弦不惜旁人聽，愁絕神山十二巫。 注釋 題解：鄒焌杰（也作正杰、振杰），原名見龍，譜名明晃，字有耀，號云階，生于嘉慶八年（1803年），世居瀏陽北鄉托塘里。道光二十年（1840）進士，殿試第二甲第十一名，欽點翰林院庶吉士，次年授翰林院編修。 十二巫：中國洪荒時代的十二巫祖。 今譯 上天賜與您兩個多情的姬女怎么會沒人了呢，可憐您兩行眼淚就為這兩美人流著。她們像蝴蝶樣在起風前匆匆飛過，雨后的花枝悄悄蘇醒過來。人世間好像沒有青睞和盼頭了，年歲忍耐著付與白發老翁。悲哀的琴弦不可惜旁人聞聽，極端憂愁著神山上的十二巫。 西垣赴館即墨，五月十二日出永定門與別，還寓，適家書至，賦此 陰云千里入行輈，望斷萊陽海角頭。等是未歸猶此別，獨還孤寓為誰留。館人忽報家書至，安字從教客淚收。卻看封題逾兩月，天涯魚雁重人愁。 今譯 千里陰云籠罩著行駛的車輛，望斷山東萊陽的海角頭。同樣是沒有回來仍然有這樣的分別，一個人回到寓所孤單單的，這空鋪為誰留著。寓所里的人忽然報信說我的家書到達，聽任書信里平安的話我的眼淚也收住了。回過頭來看書札封口上的簽押已過了兩月，天涯之遠的書信加重了游子的憂愁。 溆浦舒伯魯燾往從上元梅伯言丈學，因識余名，相慕甚，余至京來訪，遂投契焉，七言長歌見贈，輒以四律奉答 （１）百種文章未費才，十年名姓早驚雷。漢郎只為相如重，楚士難除正則哀。前夜哦詩題紙滿，深泥騎馬踏門來。結交海內皆諸老，如我何因得幸陪。 今譯 上百種文章沒浪費才華，十年來他的名姓早如驚雷貫耳。漢郎只有司馬相如為人所看重，楚國的讀書人難除去為屈原的悲哀。前夜吟詩題滿一紙，騎馬踩著深泥踏門而來。結交海內都是各位耆老，如我這樣的人是什么原因有幸得到陪同。 （２）論文近代數歸方，賤子多慚入品量。舊識宛陵天下杰，近居湘水美人鄉。（謂滌笙侍郎。）邇來三月如忘味，各有千秋可擅場。綠竹萬竿書萬卷，與君同臥北窗涼。 注釋 歸方：桐城派歸有光和方苞的合稱。 宛陵：宛陵乃宣城，古名也，在三國時也叫丹陽，宛陵，東臨蘇浙，地近滬杭，為安徽之東南門戶。風景宜人、歷史悠久，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意蘊。 忘味：忘記美味。多形容沉浸于優美音樂中的精神狀態。 擅場：壓倒全場。指技藝高超出眾 今譯 說起寫文章近代要數歸有光和方苞，不才我非常慚愧過不了入流的審度。過去認識縱橫天下的宛陵豪杰，這個曾國藩就住在湘水邊的出美人的湘鄉。近來三個月如果忘記了美味，他們各有千秋可以在某種專長方面超過一般人。綠竹萬竿書有萬卷，與您一同睡在涼爽的北窗下面多么的舒服啊。 （３）鄉關消息古難通，多在紛紛寇盜中。未脫儒冠從校尉，且吟愁語學詩翁。樂園老子今誰繼，兵備家郎故自雄。（巖樂園廉訪，溆浦人，伯魯尊人蘇橋先生，現官山東兵備道。）見說江南多事日，早將奇策忤元戎。 今譯 故鄉的消息自古難通，大多在紛紛寇盜中短路。未脫書生帽子時跟著校尉，況且吟詠著憂愁的話語學著年老的詩人。巖樂園廉訪的老子現在誰來繼承，兵備道蘇橋先生家的兒郎所以自豪。告知江南多事日，早將奇妙的對策逆著主將獻過來。 （４）未年三十髩微蒼，蹭蹬曾經數舉場。誰解辯文求國士，料應隨分貢明堂。風云龍虎如相命，憂樂江湖亦未忘。孟浩不才吾豈似，白頭猶似信行藏。 今譯 不到三十歲兩鬢就有了白發，困頓失意的事是曾經多次參加舉場科考。誰理解我的文章以謀求國中才能最優秀的人物，想來應是依照本分貢獻于朝堂。君臣遇合如果能互相傳令，系憂樂于懷的江湖人物也未敢忘記。孟浩沒有才能我難道不很像嗎，白頭了還像要相信底細。 次韻奉答曾滌生侍郎惠題拙集之作 （１）廊廟忽作老漁思，八百煙波七字詩。天下文章才不吝，山中草木句多奇。虛堂坐對如山海，下士平交只等夷。我似楊云甘寂寞，慚無元草辱深知。 今譯 朝廷忽然要替老漁民的思考，在洞庭湖八百里煙波中寫七字詩。天下文章不要吝嗇才華，山中草木樣句句多奇。高堂坐對如同山海一樣，學者平時的友誼只等公平。我像楊云樣甘于寂寞，慚愧的是沒有元草辱沒了十分相知。 （２）同年公瑾有毛生，意氣袁絲故是兄。下筆題詩走波浪，中流橫句躍蛟鯨。青山自好連湖岸，白發相隨入帝城。狂狷是非重品目，憐才十載荷公情。（十年前侍郎送西垣子歸巴陵詩有云“歐君昔言鄉國彥，汝與吳生俱狂狷”，蓋侍郎早得余于歐陽筿岑，而余彼時尚未與識面也。） 注釋 公瑾：公瑾是東漢末年吳國的大都督周瑜，以及明正德進士夏言，南宋文人周密的字號。 毛生：毛西垣。 袁絲：同子參乘，爰絲變色。爰絲即袁絲，亦即袁盎，漢文帝時任郎中。有一天，文帝坐車去看他的母親，宦官陪乘，袁盎伏在車前說：“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奈何與刀鋸之余共載？”于是文帝只得依言令趙談下車。事見《漢書·爰盎傳》 今譯 同科舉人中還有周密式的人物毛西垣，他的意氣和袁絲差不多，我們因此是兄弟。下筆題詩如走波浪，水流之中橫句如蛟龍鯨魚跳躍。青山自以為美好連著湖岸，我們白發相隨進入京城。志氣高遠的人明辨是非，重視人品的流別，十年來愛惜人才承受著您的恩情。 附侍郎題詩：讀吳南屏送毛西垣之即墨長歌即題其集 （１）十載鄉園獨爾思，眼明今日見新詩。嘗憂大雅終將絕，豈意吾儕賭此奇。落木千山初瘦削，風回大海乍平夷。此中真意憑君會，持似旁人那得知。 今譯 在家鄉十年獨獨的想您，今日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您的新詩。曾經憂慮大雅終將絕跡，沒想到我輩還看到了如此奇才。千山落葉最初很瘦削，風回大海剛剛蕩平（禍亂）。這里面的真性情請您領會，拿著像旁人似的哪能夠知道。 （２）人間骯臟一毛生，與子交期如弟兄。忽出國門騎瘦馬，去看東海掣長鯨。放歌一吊田橫島，釃酒還臨樂毅城。并入先生詩句里，干戈離別古今情。 今譯 遠離人間骯臟的是那個毛西垣，他與您的交誼親如弟兄。忽然走出國門要騎一匹瘦馬去，要去看東海有沒有掣住長鯨。在田橫島上放聲高歌一曲，斟酒還會來到樂毅城。這事寫入先生詩句里，在戰爭中離別是古今難訴的情懷。 縣邸寓居追悼亡友方稼軒兵部 往事悲思舊館前，故人風度記翩然。擬君華表三千歲，剩我春官二十年。天地論交終少味，文章垂老詎堪傳。久殘心思刊遺稿，頭白尋常每自憐。 今譯 在縣邸寓所想著悲痛的往事，方稼軒的翩翩風度還記得很清楚。將您設計為華表立地三千年，剩下我做個導牛者角色還有二十年。天和地做朋友到底還是少味道，文章在年將至老時寫出來難道可以傳下去。久已殘廢的心思能忍看這遺稿嗎，每每看到平平常常的白頭發就自我憐惜。 送滌笙侍郎典試江西兼假歸省覲 （１）龍光劍氣斗牛齊，星使從天萬象低。聲望即今雄海內，文章于古盛江西。仙軺孺子祠前下，彩筆滕王閣上題。分許歐梅吾不讓，知公識院憶羈棲。 今譯 寶劍的光芒和斗牛星座一樣璀璨，帝王的使者從天而降萬象低垂。您的聲望在今天稱雄海內，文章比照于古盛于江西一派。神仙趕著輕便馬車帶著婦女孩子來到祠前下，精彩的文章在滕王閣上題寫出來。少許歐陽修梅堯臣我也不讓，知道您識院回憶淹留他鄉的事。 （２）煙塵新警羽書飛，詔許湖湘使節歸。父老百年看晝錦，高堂一月舞朝衣。主恩不獨皇華色，臣事如酬寸草暉。省府待公增倚賴，當令桀盜識天威。 今譯 煙塵清新精辟羽書飛揚，朝廷批準湖湘使節（指曾國藩）回到家鄉。父老很多年沒看過衣錦還鄉的人如今看到了，高堂老母一月來舞動您上朝穿的禮服。皇上恩情不獨止于送之以禮樂遠之光華，您侍奉君王猶如要報答他的三春暉。省府待您增加了倚賴，洪匪盜竊應當順應時令看到天威。 得家書將避地遠徙，悲憤書之 忽接家書淚滿衣，全家將逐鷗鷺飛。江湖多盜又安往，天地吾生何處歸。夢里妻孥連夜哭，里中雞犬即時非。他鄉無計能求食，有分還留舊釣磯。 今譯 忽然接到家書眼淚流滿衣衫，全家人將要追逐著鷗鷺遠飛。江湖盜竊太多又能去哪里，天地啊，我要活下去將要去何方呢。在夢里妻室兒女連夜痛哭，老家雞犬從這時起也不是原來的樣子。逃到他鄉若無良策安能求食，有緣分的話就還留著過去釣魚時坐的巖石。 西垣弟子唐鄂生炯孝廉以元遺山詩注本見請因贈 （１）詩才正使蘇黃盡，代起遺山老筆豪。兒女情懷都自健，乾坤清氣有誰高。蒼涼北調孤臣淚，辛苦南冠兩鬢毛。論世正須箋注力，春秋難免置饑褒。 今譯 寫詩的能力縱使在蘇東坡黃庭堅一代窮盡了，后一代從元好問老練嫻熟的筆法又綻開豪放。各自都善于抒寫兒女情懷，乾坤間的清明之氣有誰是高尚的。不受重用的遠臣流淚調去北方荒蕪悲涼的地方，辛辛苦苦的俘虜樣留下兩鬢白發。研究時世正須在書信上注入力氣，春秋兩季難免擺著收成不好和贊揚。 （２）尊公碩宿負文章，才子人呼小鳳凰。早自趨庭吟玉案，近從吾友得奚囊。問交未覺分張夏，縛律由來薄李王。老我縱橫無氣力，看君飛步酌天漿。 注釋 奚囊：典故名，典出《全唐文》卷七百八十〈李商隱十·李賀小傳〉。李賀"每旦日出，與諸公游，恒從小奚奴，騎距驢，背一古破錦囊，遇有所得，即書投囊中。"后因稱詩囊為"奚囊"。指貯詩之袋。 李王：明“后七子”領袖李攀龍與王世貞的并稱。 今譯 你們老師西垣是個有名望的前輩，具有寫文章的天分，在才子堆里人們都稱呼他為小鳳凰。早從子承父教那里得到吟詠玉飾的幾案，近從我老朋友那里得到裝詩句的袋子。問交情不覺得要分出姓張姓夏，困擾自己的枷鎖從來就是鄙薄李攀龍與王世貞的人。我老人家想奔放自如又無氣力，只看你們快步跑入天堂去斟酌天上的漿汁。 次韻奉答黃子壽彭年編修 南翁巴曲誰堪聽，（仆有一印記曰“南翁巴曲”，有杜詩語。）牙曠當場耳漫傾。一代詞林須健筆，十年江夏早知名。憂時豈可無流涕，故里于今有壞城。賈誼上書君得似，老狂重為擬歌行。（仆詩《老驥》行，為袁給事作，君詩及之。） 注釋 黃彭年：（1823—1890年），字子壽，號陶樓，貴州貴筑（今貴陽）人。他曾經有一段仕宦生涯，官至湖北布政使，但是從本質上說，他是一位學者和教育家。作為一名學者和教育家，他對圖書的編纂、刊行及其收藏、利用，懷有強烈的興趣。 南翁巴曲：詩人印記，杜甫詩“南翁巴曲醉，北雁塞聲微。” 牙曠：典故名，典出《漢書》卷一○○上《敘傳上》。伯牙和師曠的并稱。二人皆春秋時著名音樂高手。泛指精通音樂的人。 歌行：我國古詩的一種體裁，音節、格律比較自由，形式采用五言、七言、雜言的古體，富于變化。 今譯 南翁巴曲誰能忍住聽下去，精通音樂的人當場就感覺到耳朵到處傾瀉進來。作為一代詞林須做到雄健的筆調善于為文，黃子壽在武昌為官十年早已知名。憂慮國政時怎可以不流淚，老家到現在就有了壞城。賈誼上書皇上如何呢，老狂生重為您初步設計歌行。 癸丑開正，李皋門鏡瀛大令來都邸，邀往密云，十二日道中作 故人將我散愁拘，春首行遨佳政區。馬意喜嘶郊路雪，客心爭動野農鋤。前瞻北塞關河壯，坐想南州草木蘇。羈宦旅游同一感，煩君到處酒盈壺。 今譯 老朋友將我的閑散憂愁限制起來，開春就來邀請我去首善之區旅游。坐騎看見了郊外的雪地就嘶鳴起來，旅人之情，游子之思總想著去地里拿著農民的鋤頭做點事。往前看北邊關塞山河雄壯，坐下來休息時想著南國的草木應該復蘇了。在他鄉作官和旅游屬于同一感情，麻煩您每到一地就篩一壺酒來把酒喝好。 自密云達古北口，行宮數所，圣駕幸熱河道也，道光中，先帝輟東巡，宮久不治，過之敬紀 灤河避暑夏徂秋，想像千峰動翠游。一自睿皇悲上馭，終然宣廟輟巡游。行宮御宿森相接，壞石頹垣久未修。欲語太平移幸事，近來國計費深籌。 今譯 灤河避暑從夏到秋，想像著成千上萬的青山為之牽動環游。自從睿皇道光帝停止東游憐憫時，最終宣廟停止巡回游歷。行宮御宿眾多，一個接一個，石頭壞了宮墻也壞了，這是很久無人修理的緣故。要說太平時世帝王移幸大事，近來治國的方針大計很讓人費心思去作周密的籌劃。 密云還都后答孫琴西衣言編修見簡次韻 北眺關門首重回，江南誰遣庾公哀。補牢已恨亡羊晚，每飯宜思巨鹿才。春草愁從兵里長，杜鵑聲逐夢邊來。瀟湘夜雨西湖月，兩地何時更酒杯。 注釋 孫衣言：字琴西。俞樾回憶，“余與孫琴西衣言三為同年（科舉時代同榜錄取的人互稱同年）：道光十七年同為貢生，君得拔貢，余中副榜，廿四年同舉于鄉，三十年同成進士”。兩人官場經歷均坎坷，且意氣相投，俞樾主講蘇州紫陽書院，而孫衣言同年主講杭州紫陽書院，因此，有“一時有庚戌紫陽之目”之譽。 庾公:庾亮，字元規，東晉潁川鄢陵(河南鄢陵西北)人,美姿容，善談論，好老莊，有德望。官至征西大將軍、荊州刺史。 今譯 回到京城后回頭往北眺望關門，江南誰來排遣庾亮的悲哀。修補羊圈時羊已經逃跑了，悔恨也晚了，每次吃飯時應想著巨鹿之戰的霸才項羽。春草煩愁地從戰事里長出來，杜鵑聲追逐著從夢里而來。瀟湘夜雨西湖的月亮，兩地什么時候更換酒杯。 送位西比部奉使山東運河工兼防御河口 諸公文宴恨來遲，君又征行我悵離。代草暫違樞管地，（位西久置軍機處。）報功何止漕催時。春風汶水前旌出，曉日蘆溝匹馬辭。慷慨論兵期宿昔，別筵那得惜情私。 今譯 各位大人賦詩論文的宴會只恨來得遲，您現在又要遠赴山東我只有惆悵送您別離。代您草書文字猝然違背了軍機處規定，陳述功績不忘記涉水發出聲音時。春風吹來從汶水前擎著旌旗出發，早晨的太陽照著蘆溝橋單身一人辭去。慷慨論兵時期望回到從前，餞別的筵席上那容得憐惜私情。 過開封 大梁都會尚雄州，今古云煙散客游。魏國賢豪須百代，宋家文物自千秋。浮屠大寺望中識，老監夷門何處求。近事前朝最堪恨，怕將殘劫向東流。 今譯 開封這個大梁都會崇尚雄州，從古到今天上飄著云和煙氣，地上有散客游走。魏國的賢士豪杰須有百代之久，宋朝的文物自有千年時間。浮屠大寺在旅游中認識，從牢房走出開封再到何處求生。前朝的淺鄙之事最能讓人痛恨，最怕的是將余下的劫難引向東流。 官軍敗賊于湘潭，賊退據岳州，復分掠常澧岳之土，盜亦大熾，官軍未能急下，因讀老杜諸將，不覺放聲一哭，追慨今春湖上之潰，兼及去冬廬州之事，時甲寅五月也 （１）初聞一戰捷湘潭，群盜俄驚鼠穴探。數月未能收岳郡，幾時才見定江南。近來軍事真難料，古有兵書不可談。愁讀杜陵諸將詠，悲歌當哭我何堪。 今譯 最初聞聽官軍一戰敗賊于湘潭，各地群盜一會兒大驚躲到老鼠洞里去了。朝廷數月不能收復岳州郡，什么時候才見官軍平定江南。近來軍事真是難料，古有兵書卻不可談。憂愁地讀著杜甫詩集吟詠著各位將領，哀聲歌唱當做我的哭聲，我的感情怎能夠忍受得了這個。 （２）侍郎忠膽氣驅云，義動粗兒解檄文。豈謂登場都怯死，由來習戰始能軍。高麾急卷湖波黒，墨絰悲盈血淚紛。終是岳陽雄險地，莫令毛盜日成群。 今譯 曾國藩侍郎的忠心赤膽豪氣驅云，情義一動就去粗略地解釋檄文。難道是一上戰場就都怕死，從來是多練習作戰才能夠成軍。軍旗急卷湖水發黒，黑色喪服上滿是悲哀的血淚紛揚。最終還是岳陽這塊雄險之地，不要叫這些毛賊日益強大成為群盜。 （３）濟陽忠壯世無儔，楚產英風隼擊秋。早歲曾聞傳義俠，幾年躍起冠諸侯。晉陽忽報劉琨破，皖水重添金闕愁。太息陳鄒相并死，招魂惟擬哭廬州。（陳岱云太守，鄒叔績孝廉俱同江忠烈廬州之難。） 今譯 濟陽忠直豪壯的勇士舉世無雙，楚地出來的英風如同鷹隼搏擊秋天的長空。早年曾經聞聽過行義除暴的俠士，幾年來他們一躍而起勇冠諸侯。忽然得報晉陽劉琨破了胡人的兵陣，皖水重新增添了皇宮之愁。嘆息陳岱云太守和鄒叔績孝廉一起戰死，招魂只打算痛哭廬州死難的烈士。 郡下 郡下西風滿眼涼，一年人事百年傷。湖山故是添兵壘，城郭無何在夕陽。古佛廟焚僧盡散，羽仙樓壞酒誰狂。卻憐細碎黃金菊，猶作深秋野徑香。 今譯 郡下吹來西風滿眼悲涼，一年里人世間的事引來百年悲傷。湖水山巒當然為添兵的壁壘，城郭在很短時間內就隱沒在夕陽中。古廟被焚燒了和尚也散盡了，羽仙樓被毀壞誰還來喝酒耍狂。回頭可憐了那些細碎的黃金菊，只有它們還散發出深秋時節的野徑香味。 過長樂故提軍塔公前年駐營處 三十登壇第一功，朔方名將老成風。獨奇蕭相知韓信，可羨吳王拔呂蒙。白羽憶揮營陣闊，黃巾垂了鼓旗空。九江何處秋云斷，不盡波流恨向東。 今譯 三十歲的時候登壇打擂獲得第一功，北方名將老練而輕快像風一樣。只奇怪蕭相國知道韓信是將才，可羨慕的是吳王提拔了呂蒙。白色的旗幟想起來可以指揮闊大的陣營，黃巾垂下來鼓旗一空。九江在何處隔斷了秋云，不盡的長江波流遺恨向東。 寄羅羅山澤南觀察 侍郎慷慨誓元戎，觀察勛名實與同。世上書生齊吐氣，坐間國士久傾風。三年轉斗西南楚，一矢須關左右弓。欲識行營偏得地，機籌先在著書中。（仆在長沙讀羅山所著地理水道書，多論兵家形要。） 今譯 曾國藩侍郎慷慨宣誓就任主將，羅澤南觀察您的勛名實際上與曾侍郎相同。世上的書生一起揚眉吐氣，頃刻間國中才能最優秀的人物成為別人久久欽慕的風采。三年來轉戰在西南古老楚地，一箭必須關系到左右開弓。想認識行營偏偏必得熟悉地形，軍事計謀早就在他的地理著作中了。 寄何龍臣忠駿孝廉 何子平生文武優，余人莫易說封侯。屢聞閫帥延名士，獨領鄉軍識老謀。（龍臣以平江軍斷崇通九嶺道。）潭省今為天下重，湖山留與酒狂游。眼看二李俱豪俊，死義成功盡輩流。（李次青戰湖口屢捷其族兄擴夫死通城，皆龍臣里中密友。） 注釋 何忠駿：字龍臣，年十四為諸生，工詩文。道光己酉優貢，咸豐壬子順天鄉試舉人，奉檄帶勇守北界，進克通城，保知縣、加五品銜。胡林翼禮之入幕，以克武、漢功擢同知直隸州、加知府銜。浙江布政使李續賓進攻廬州，辟掌機宜文字，戊午十月初十日師敗于三河鎮，忠駿從續賓出沖賊陣，死之，年四十八。贈太仆寺卿，予世職，平江敕建忠義祠，以忠駿列首座。 今譯 何龍臣平生文武雙全，我們這些人就不要隨便說封侯之事。多次聽聞地方軍事統帥延攬名士，何龍臣一個人領著鄉勇見識老謀。湖南現在為天下最重要省份，湖水和名山就留給嗜酒的人去旅游。眼看李次青兄弟都是豪俊之士，李擴夫為大義戰死，這些成功人士都是何龍臣一輩的斗士。 寄周午橋郡博同年 喜令兒輩倚門墻，愁風見波撼岳陽。學子大多荒宿業，儒師翻笑著戎裝。軍聲昨屢驚班馬，歲例今還斷瘦羊。措餉勸輸皆本事，上官須待酒錢償。 今譯 高興地叫孩兒們倚著門墻，愁風吹著洞庭湖波濤撼動著岳陽城。學子大多荒廢了舊業，老師們肆無忌憚地笑著穿上戎裝。軍號聲昨夜里多次驚擾離群的馬，每年的例行份額現在還斷了瘦羊。籌措餉銀和鼓勵紳商捐資救荒都是本來的職責，上官必須等到酒錢來滿足。 避居平江西鄉凈居寺，寺后山中產蘭，取數盆供室中，題曰“定香之室” 禪榻荼煙此洞林，似依雙樹宿驚禽。經危已解安心法，且老難忘結習吟。佛定本來無解說，蘭香何故絕幽深。木樨聞后添師了，可向虛空著意尋。 今譯 禪床和荼煙產自這平江洞山林，好像依靠著這兩根樹宿著驚弓之鳥。歷經危險已經解除了安心法，況且老了也積久而難忘的習慣就是歌吟。外不著相是佛，內不動心叫定，這本來無須解說，蘭香什么緣故在幽深的山谷絕跡。木樨花香聞后就添師了，可向荒野作仔細的搜尋。 哭羅山觀察（序） 羅山觀察與侍郎曾公同里，相友善，學行最為鄉里推重，侍郎募義旅多倚其力。起諸生戰賊，常身當矢石，名大著，朝命累擢至浙江巡道加布政使銜。武昌賊久圍，驟出沖官軍，觀察躍馬前陣，遇害。仆囊辱與交識，哭之，且聞侍郎在江西亟戰，故有第二首。 （１）天教此賊待誰平，許國如公事未成。童子皆知賢大帥，男兒休作老諸生。云霾漢水騅空逝,日落湘山鳥盡驚。麾下萬人悲哭罷，可能收取已沖城。 今譯 老天叫誰來平定這洪賊巨寇，如同羅澤南一樣以身許國竟然未成事業。小孩子都知道他是個賢大帥，五尺男兒不要作一個老諸生。云霾籠罩著漢水，戰馬在空跑,日落君山鳥都受到驚嚇。羅軍旗下萬人悲哭，可以實現收復失地已經沖城了。 （２）消息西江昨又驚，南康持節乍登城。忽教墮鳳悲龐統，可奈聞雞失祖生。百尺有樓還臥室，（謂李次青）三更傳箭急催兵。艱難自古中興代，猛士今看續請纓。 注釋 龐統：龐統(179年-214年)，字士元，號鳳雛，漢時荊州襄陽(治今湖北襄陽)人。東漢末年劉備帳下重要謀士，與諸葛亮同拜為軍師中郎將。 請纓：纓:拘系人的繩子。請纓，指請求給他一根長纓，比喻主動請求擔當重任。 今譯 昨天從西江傳來消息，又使人受到驚嚇，曾國藩侍郎持節南康剛剛登城。忽聽到鳳雛戰死教人痛哭龐統，無可奈何失去了聞雞起舞的祖狄。有座樓房百余尺高李次青回到臥室，三更半夜傳令急如星火催兵上路。艱難之事自古以來就是中興一代人，現在就看猛士繼續請纓。 丙辰九日 交無年少登高絕，地逼兵危望遠難。九日莫嗔詩興減，三秋不為菊花寒。但憑兒女知過節，欲別家鄉當去官。江漢混茫須即了，湖山搖動未曾安。 今譯 交往無論年少年長，登高就要窮盡高地，地方狹窄兵處危難望遠就難。九日登高莫要嗔怪而損減詩興，深秋不只為菊花帶來寒氣。不管兒女知不知道這是過節，想要告別家鄉當去官。長江漢水看不清，卻又必須了解懂得它們，湖水山巒搖動，人們未曾安心攬勝。 次青軍挫撫州，貴州賊復犯界襄樊間，新有他變，寓中書嘆二首 （１）未下江關浪有磯，列州如霧是仍非。甲兵范老才疑拙，書記高生用豈違。楚士要為天下寶，魯戈爭挽日斜暉。衡廬地接驚傳報，誰賦同袍更攬衣。 今譯 還沒下江關，巨浪就沖擊著巖石，各州縣如同霧罩著看不清，是既是非。甲兵范老懷疑才華不出眾，有才的人去當書記員豈不是違背初衷。楚地勇士要成為天下寶貝，魯陽戈爭相著挽狂瀾于傍晚。衡山廬山兩地相接驚聞傳報，誰給予同袍更好地提起衣衫。 （２）江山何處用丸泥，千里湖南四望迷。兵火直連襄漢北，風煙遙動夜郎西。毫分有斂軍難飽，大半無秋戶盡啼。向夕徘徊問烏鵲，飛來安得定枝棲。 今譯 江山何處需要守險拒敵，千里之遙的湖南四望迷茫。兵火一直連接到襄漢之北，風煙飄到遙遠的地方直達夜郎之西。細微的財物都收攏來了還是難于喂飽軍隊，大半農戶沒有秋收人們都在哭泣。向著夕陽徘徊需要問問烏鵲，飛來的時候怎么才能求得固定的枝頭棲息。 江漢（丁巳正月作，時胡中丞已入武昌） 江漢雄藩舊郁蒼，四年三陷痛危疆。盜寧有道能攻守，師已多功或短長。劫火紅羊消幾事，仙人黃鶴去何鄉。春來官柳還堪種，隨侃威名在武昌。 注釋 紅羊：紅羊劫，古代的讖緯之說，代指國難。古人以為丙午、丁未是國家發生災禍的年份。以天干"丙""丁"和地支"午"在陰陽五行里都屬火，為紅色，而"未"這個地支在生肖上是羊，每六十年出現一次的"丙午丁未之厄",后便被稱為"紅羊劫"。 今譯 長江漢水是位置重要、實力雄厚的藩鎮，過去郁郁蒼蒼，四年之中三次陷入痛苦的危險境地。盜竊難道講究仁道能攻守自如，軍隊已經或多或少建立了功勛。朝廷遇到了紅羊劫損失了多少大事沒干，不知道仙人騎著黃鶴去了哪里。春天來了大道邊的柳樹還能種嗎，隨便侃侃胡中丞的威名留在武昌。 和湯子惠野花 草徑榛崖爾許逢，野花情態最愁儂。永嘉水際尋常見，洧曲風光淺淡容。從古好花名亦薄，幾時移植影添重。繁華恨殺園林主，賺得春殘夢尚濃。 注釋 永嘉：中國浙江省溫州市下轄的一個縣。 洧：屬于生僻字，現在已很少使用。本義:生產魚類的河流。洧川，地名，在中國河南省尉氏縣。 今譯 野草長滿了山徑,叢雜的草木長滿了山崖，你們就這樣相逢，野花的情態最讓我發愁。永嘉水際尋常看見，洧曲風光也有淡薄的容顏。自古以來好花名聲也紅顏薄命，幾時移植疏影添上幾重。繁華極為痛恨園林主，在剩余的春天里賺得還算深厚的幾回夢。 岳郡兵火后更修試院，縣士皆為詩，同作 劫火方知未是災，世言文運有天開。科名久愧前朝盛，奇杰常思后輩才。莫為莠生疑地薄，試看花發喜人培。湖山勝狀今添好，記取龍門作頌來。 今譯 兵劫之火過去后才知道這不是災難，大家都說科舉應試的氣運自有天開。科舉考中取得功名這事已經慚愧很久了，還是前朝成為一時之盛，神奇杰出的人常想著后輩人才。不要為地生莠草就懷疑地貧土薄，試著看看花開還是要人栽培。湖光山色之勝狀今日更增添美好，牢記教訓到龍門來作一番頌辭。 王璞山錱廉訪引兵戰江西，方屢捷而以病卒，帥抑齋遠懌編修亦督勇敗沒于撫州，二君于春夏過長沙先后見訪，聞此驚痛，并哭以詩 翰林慷慨談傾席，廉訪沉雄氣辟人。過轍未消垂柳巷，招魂連在落楓辰。劍亡豈惜詞臣筆，星隕才拋舉子巾。不敢尋常悲二子，獨嗟時未離風塵。 注釋 王錱：（1825—1857），字璞山，與湘軍統帥曾國藩、大將羅澤南同為湖南湘鄉人。祖父王之海秀才出身，“待人無欺，遇貧困殘疾人，寒則贈衣，饑則予食”。父親王宗麓，教學于鄉里。王錱五歲入私塾，二十歲為村塾師，二十四歲時，以府試名列前茅，補縣學生員。同年從師于羅澤南，與羅門下諸生交游，這些人后來多成為湘軍干將。王錱素有大志，放言：“人生一息尚存，即當以天下萬世為念。”十四歲時在自家墻壁上題寫：“置身萬物之表，俯視一切，則理自明，氣自壯，量自宏。凡生死禍福，皆所不計也。”湘軍起于團練，而王錱是團練最先的創始人之一，雖英年早逝，卻功勛卓著。所謂湖南人的血性，是上述英才群體一刀一槍從血雨腥風中殺出來的，而王錱，正是其源頭之一，一個頂天立地的血性漢子！ 帥遠懌：字抑齋，進士。字抑齋，進士。字抑齋，進士。 今譯 在翰林院慷慨激昂的談吐都要傾倒席中人了，王璞山廉訪沉毅雄健的氣概毫不避人。碾過的車印還沒消失在垂柳巷，招魂幡連續掛在楓葉飄落的時候。兵器壞了怎能夠憐惜翰林的文筆，巨星隕落才拋出舉子的頭巾。沒膽量在一般的日子里悲痛王錱和帥遠懌二位勇將，一個人嗟嘆的時候未離開過紛亂的社會。 寄吳門陳梁叔克家金陵軍中 一自都中為別日，六年湖海竟煙塵。閉門覓句知無地，草檄從軍正要人。越甲久鳴秦水岸，吳船不到楚江濱。間關便達三千里，為報猶存劫后身。 今譯 自從在京城分別那日起，六年來轉戰四方竟化為煙塵。關起門來尋章摘句知道沒地方，草擬檄文從軍征戰正需要人才。南方的兵器在秦水岸久久鳴響，吳地船只開不到楚地水濱。旅途崎嶇、輾轉艱辛，達到了三千里，為了報答仍然保留著的劫后之身。 江陵懷古 （１）紀南休嘆霸圖空，往跡人猶識渚宮。游獵近馳云夢澤，觀兵遙踐陸渾戎。細腰貯寵衿秦女，長鬣延賓傲魯公。末代孤臣賦哀怨，猶然大國有雄風。 注釋 渚宮：1.春秋楚國的宮名。故址在今湖北省江陵縣。2.代指江陵。 陸渾戎：春秋陸渾戎居今河南嵩縣東北一帶。漢在此置陸渾縣。五代時并入伊陽縣。漢又有陸渾關，即在縣境。 今譯 站在江陵紀南地上不要嘆息稱霸的雄圖落空了，歷史的遺跡后人還能認得渚宮。游獵的時候近地方則在云夢澤馳騁，顯示兵力的時候跑到遙遠的地方去踐踏陸渾戎。楚王好細腰便貯藏寵愛系帶子的秦女，蓄著長須延攬賓客以傲魯莊公。一個朝代在最后一代孤立無助的遠臣總是要訴說哀怨，尚且如此還是大國具有雄風。 （２）莽蒼江山百戰昏，興亡何只兩東門。梁家逼仄那須惜，高氏崎嶇未足論。獨許蘭成沿宋宅，思招子美合湘魂。前朝相國猶人杰，目極艱難感激存。 今譯 莽莽蒼蒼的江山經過百戰后昏暗起來，興亡大事哪只有兩東門啊。梁家地小逼仄那必須憐惜，高氏奔走于崎嶇路上不足以談論。只允許蘭成沿著宋宅，想著去招杜子美來會合湘水之魂。前朝宰相還是人中之杰，用盡目力遠望著艱難感激猶存。 北撫胡潤芝中丞力革漕糧積弊，余在荊州聞見其事，喜而述之 三戶人煙北路殘，中丞明令布新官。買牛今見農民樂，害馬初除國政寬。群盜且聞先破膽，貪人知止亦回肝。方州盡得如公比，賈誼何勞策治安。 今譯 只有三戶人煙的北路在敗落，胡中丞明令頒布任用新官新法。現在買牛看見了農民的快樂，害群之馬剛除掉國政顯得寬松。況且群盜聽聞后必先嚇破膽子，那些貪官也能知道停止手腳回歸良心。大地如果都這樣和胡中丞匹配，還要煩勞賈誼的治安策么。 芝房舊贈詩聯書后（序） 往歲，芝房都門贈余詩聯云“別裁定我蒼筤集，方駕何人柏枧翁”。蓋芝房嘗委余定其詩，余直以鄙意所可否于古人文章者與之，芝房不以為妄，盡如所論。蒼筤其集名也，柏枧翁，上元梅先生伯言，古文盛有名，又余輩宿知愛者。今此聯尚懸余壁間，而芝房沒一年矣，愴然對之，即題其側。 主客都門樽酒同，風流儒雅悵成空。君徒詩似茶陵相，（余序《蒼筤集》以明茶陵李文正公才遇擬君。）我自文慚柏枧翁。（君臨沒日，以書委余表其墓。）草色已生新冢上，柳條余愴昔年中。翰林仙謫仍歸去，泥雪虛勞認塞鴻。 注釋 李東陽：(1447－1516)，字賓之，號西涯。祖籍湖廣長沙府茶陵，因家族世代為行伍出身，入京師戍守，屬金吾左衛籍。李東陽八歲時以神童入順天府學，天順六年中舉，天順八年舉二甲進士第一，授庶吉士，官編修，累遷侍講學士，充東宮講官，弘治八年以禮部右侍郎、侍讀學士入直文淵閣，預機務。立朝五十年，柄國十八載，清節不渝。官至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死后贈太師，謚文正。 仙謫：原指神仙被貶入凡間后的一種狀態，引申為才情高超、清越脫俗的道家人物，有如自天上被謫居人世的仙人。中國歷史人物中，漢朝的東方朔，唐朝的李白、杜甫，宋朝的蘇軾等極有才能的文人，都曾被稱為謫仙。 泥雪：泥雪鴻跡，大雁在雪泥上踏過留下的爪印。比喻往事遺留的痕跡。 塞鴻：1.塞外的鴻雁。2.相傳漢蘇武被拘于匈奴，曾借鴻雁傳書；后又有唐王仙客蒼頭塞鴻傳情的故事，因常以“塞鴻”指代信使。 今譯 主人客人在京城端起酒杯是一樣的，文雅灑脫學識淵博悵然成空。您只認為詩像明朝茶陵李東陽宰相，我自己慚愧的是文章不如柏枧翁。如今草色已出生在新墳上，柳條顯示出殘余的悲傷仍如過去一樣。翰林仙謫仍然歸去，憑著往事遺留的痕跡虛損認識信使。 辛酉開正寄王子壽 年來江漢悲吟叟，灑淚新詩想未稀。綠草東風春自是，朱旗北斗事逾非。文章舊國離騷接，教授高門著錄歸。我亦幽憂思散疾，白頭湖上隔煙霏。 注釋 開正：指正月初。 王子壽：湖北監利縣人。 今譯 近年以來江漢地區吟哦悲歌的老者是您王子壽，您揮淚在新詩上發出的聲音也想著要稠密。東風吹綠了原上的野草自然是春來了，戰旗直指北斗的事情超過了責怪聲。故鄉文人的文章接續屈原的離騷，私塾先生的高門弟子載錄而歸。我也過度憂傷地想著它的分散集中，白頭湖上隔著彌漫的云煙。 九日游湖上登高飲田舍 十年兵馬無佳節，九日湖山欲放歌。有酒且從田父飲，占秋惟覺洞庭多。風高近浦帆歸岸，日落遙天鳥逝波。直北迤東俱在望，敢知憂喜事如何。 注釋 迤東：道名。清雍正八年（1730年）置，駐尋甸州城（今云南尋甸），后徙曲靖府城（今曲靖縣）。 今譯 十年戰火紛飛，沒過一個佳節，九日游湖山登高就想高聲歌唱一回。有酒就到老農那里去喝，只覺得洞庭湖占的秋色特多。風大起來近湖邊船帆回到岸邊，日落遠天鳥飛走了，如同一去不返的流水。正北迤東都在瞻望，不敢知道憂喜之事又將如何。 為郭意城崑燾舍人題萬樓觴月圖（序） 萬樓在湘潭城外，道光末江西陳懿叔廣尃兄弟來湖南，舍人觴之此樓，圖所為作。是年，仆亦獲與二君長沙連日游飲，今十四年矣，題此慨然。 海內交游樽俎前，西江二子一門賢。客來同醉高樓月，會散俄為大地煙。當日酣歌惟我后，中宵起舞孰君先。披圖不為懷人感，只是承平憶昔年。 今譯 天下的朋友都是相交于宴席前，西江二位有學問的人出自一門之賢。客人來了一同在高樓飲酒賞月，相會后散去，一會兒大地盡是煙靄。同一天盡興歌唱只有我落在后面，半夜起舞誰在您前面。展閱圖畫不是為了抒發思念遠行人感情，只是在太平年代回憶過去。 壬戌送試長沙，中秋羅念生、曹鏡初、丁果臣來余寓，邀往又一村書局同飲，是夕微雨，月在云際，念生索詩。 秋宵鼓吹動芳塵，鎖院風光察院鄰。來賞雨邊云里月，共為場外局中人。修書定已煩公了，飲酒何妨酌我頻。卻笑五經王子佩，八千文士不容身。（湘潭王榮蘭子佩錄科被擯，時在飲席。） 今譯 秋夜使眾人知道驚動了落花，科舉考場的風光和都察院相鄰。快來欣賞雨邊穿梭在云里的月亮，大家都是場外的局中人。寫信一定已經勞煩您了，飲酒不妨頻繁地來斟酌我。回頭去笑熟讀五經的王子佩，八千個文人里不能夠容我安身。 退庵君山隱居三首 （１）豪俠神仙兩未知，洞中樓閣忽參差。關山戎馬歸來日，湖海元龍臥覺時。坐里棋枰飛鳥沒，欄邊星斗大江馳。斬蛟射虎才無用，只辦殘年萬首詩。 今譯 是豪俠還是神仙兩不相知，洞中樓閣忽然參差不齊。在山川和關隘里從軍打仗后回來的日子里，在四方各地元龍睡覺之時。坐在老家看著棋局飛鳥隱沒了，欄邊有超群才華的人在大江大河驅馳。斬殺蛟龍射殺老虎，你的才能無處可用，只好在晚年來寫萬首詩。 （２）漫說雄樓比岳陽，新名古地我能詳。九江南泒中江合，五渚西來北渚長。觀水未須窮海苦，濯纓真欲少滄浪。似聞仙酒余香在，好共回翁醉幾觴。 今譯 漫說退庵兄建的九江樓雄比岳陽樓，這新地名古地名我都很熟悉。九江南泒在長江中道會合，五塊水中陸地從西而來，北邊那塊最長。看水無須有窮盡于海的勞苦，清洗帽纓真要是少了滄浪之水也不好。好像聞聽仙酒余香仍在，好和回翁一起醉它幾觴。 （３）福地因何久寂寥，園林開辟待今朝。斑筠帝子愁須盡，叢桂王孫隱斷招。且與茶農分地主，（次青自號君山茶農）盡容漁叟伴山樵。歲寒霜橘謀租課，亦抵封君千戶饒。 今譯 君山這塊福地因為什么原因久久寂寥，作為園林開辟還要等待今天。斑竹帝子的憂愁必須要窮盡，叢桂和貴族子弟隱匿著斷了招魂。暫且與退庵兄分地為主，盡量容納漁翁和樵夫作伴。到了深冬就用橘子設法謀求交納賦稅，也抵得上把你封為千戶富首。 甲子春日 （１）算老今逢六十春，風光元是不驚人。花開草長幾年歲，水態山容無舊新。耽酒未除從小疾，讀書宜懶信閑身。惟愁煙水迷離眼，錯認江東戰伐塵。 今譯 我算是很老了，今年正逢六十大壽，風光原本是不令人驚奇的。花開花落草長草滅無非是幾年歲月，水之形態山之容顏無所謂是舊是新。極好飲酒的陋習未除從小又多疾病，讀書適宜于懶人崇奉沒官職的身軀。只愁霧靄迷蒙的水面讓人眼睛迷離，錯看了江東的戰伐征塵。 （２）紀歲重開甲子春，眼中時事日驚新。未論多事中原地，且縱奇觀外海人。世局誰量今古變，史書才把見聞陳。儒生迂議須拋卻，消息乾坤自有真。 今譯 記載時間的干支走了一圈重開了甲子春，眼中近期內的大事日驚日新。不說多事之秋的中原大地，只說奇談怪論的外海之人。時世局面誰能計量出今古巨變，只有史書才把它的見聞一一敘陳。讀書人迂腐地議論必須拋棄，生滅盛衰的乾坤自有它真實的一面。 寄楊芋庵大合安邸 儒官未脫起論兵，又復弦歌近武城。循例已非名將健，縣衙仍是學官清。齊東山色侵琴坐，歷下詩朋入酒盟。為說柈湖舊漁長，病來猶把一竿輕。 今譯 還未脫離學官就開始論兵，再復奏凱旋之歌接近武城。遵循舊例已不是因為名將健在，縣衙官吏仍數學官最清貧。齊國東野人看著山色漸近擁琴而坐，濟南歷下城區的詩朋入酒為盟。為說柈湖過去漁業長久，病來了還把一支竹竿拿著去輕輕點水釣魚。 去歲以患腹疾廢不為詩，今春病愈，紙墨遂多別，起本錄之曰“樂生草”。樂生者，北莊新居東堂名也，因自號樂生翁云 新居初卜便題名，自壽東堂樂我生。跨馬幽燕非昔壯，放船江海罷孤征。杖藜山下隨流水，風景村前愛晚晴。為好吟詩添起本，頗欣篇句自然成。 今譯 新居處所剛占卜出來便給它題名，自己長居東堂延壽使我高興地活下去。跨馬征戰幽燕不是過去的豪壯，放船激蕩江海就停歇了單身遠行。拄一根杖藜到山下隨流水奔走，村前的風景喜愛晚晴。為了好好吟詩添一伏筆，很被人欣賞的篇章句子要自然形成。 劉淡山姻家生日，壽之以詩 又是春風第一年，探籌重問海中仙。雖逢禁酒屋余釀，正看分秧門插田。聞說課書東塾里，回思聯社北山前。雞豚作賀無他意，要捉吟鞭左右旋。 今譯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