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8歲的時候,我經歷了平生的第一場"地震",至今想來,并不覺可怕,相反倒感覺好玩。當然,這是孩童時期留下的印象,其實想想那會兒的大人,怎不是整天提心吊膽,生怕腳底下會突然陷下去而慌亂無措。記得最清楚的一幕就是在某天的早上,我所住的六部口南翠花街以及周圍棗樹胡同、西絨線胡同等住戶,全都離開家,來到胡同里。雨下得很大,人也很多,大人們撐著傘,小孩在做什么我記不清了,不過奶奶讓我躺在一張八仙桌上,上面遮著一張塑料布,我就在塑料布后,看著天上的雨點密集的向我投來,覺得很是新奇、刺激。到后來,似乎有人通知可以回屋去了,胡同里的人才慢慢散去。那一次的地震,據說是唐山震后,邢臺引起的周邊震感,但具體情形如何,那時我小,就記得不大清楚了。 繼在八仙桌上躺過之后,我還睡過幾天陶然亭公園的游泳池。那個游泳池是有跳臺的,似乎面積也不大,卻擠滿了類似今天熒屏彩條的帳篷。姑姑的單位就在公園北面的中國歌劇舞劇院,幾乎一整月,我和表哥表姐都住在那兒,每天除了看著空空的游泳池和天上落下的雨滴,再無任何樂趣,就在住得實在有些厭煩了的時候,帳篷終于結束了。 那時很多人都擔心邢臺震了,首都也會震,但最終還是平平安安沒有震。據說邢臺震得比較厲害,不過危害最大的,當然還屬唐山。我的三舅爺一家就住在唐山,地震后經常來北京看我奶奶,由于來了不太搭理人,光是睡覺,即使跟奶奶也很少說話,所以我對他沒什么好感。尤其他睡覺的時候喜歡把枕頭墊得老高,一睡三四個小時,呼嚕聲打得震天響,站在院里也能聽到。如果每次不是被奶奶叫醒起來吃飯,我想他會一直那么睡下去。那時,三舅爺也是六十七歲的老人了,說話愛流口水,后來幾次再來,甚至走路都有點兒搖晃,再后來,就沒什么印象了。等長大以后,奶奶才告訴我,就是那次唐山地震,三舅爺一家七口全部遇難,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在奶奶看來,是這場劫難將原本一個會畫畫,愛說愛笑,很熱愛生活的一個人,徹底改變了。 三舅爺是在唐山大地震后第七年去世的,關于去世時的情形,奶奶沒有去,也不太清楚。但后來每每念及三舅爺,都一臉悲戚,說我三舅爺如何好,我三舅奶奶如何賢惠,他們的那些兒女如何如何上進…… 好在地震不像刮風下雨,會時常發生,否則世間不知還要增加多少苦難和悲歡離合。雖然在邢臺地震后我倒也經歷過一些小的地震,但都震感很輕。如在漢中時,留壩就經常發生小型的地震,因震級不大,影響很是輕微。2012年的汶川大地震,算是比較大的一次。記得當天地震時,我正坐大巴去機場的路上,快到咸陽國際機場T2航站樓的時候,忽地一閃,我被從座位上彈起來,好像大巴的“腰”都要斷了,等幾分鐘后,大巴平穩前行,我才看到機場前站滿了人,這時,手機上汶川地震的消息便已經有了。 到震區是十多天以后了,雖然距離地震已經過去了一陣子,但還是讓我看到了大自然的破壞力也有多么強悍,也讓我看到了人類在自然災害面前有多么堅韌。當我走過都江堰、彭州、綿竹、什邡等地,看到一個個廢墟,聽到一處處哭聲,以為這里的人們一定目光悲戚,眉頭緊鎖,可實際上,我感受到的卻是當地人重建家園、重組家庭和重新好好生活的決心和勇氣。后來,青海玉樹地震,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我和其他記者就出發了,坐了一天兩夜的車趕到玉樹時,已經是下午,依然是廢墟,依然是在廢墟上站起的當地人。在近乎一周的采訪中,給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那些趕來救援的僧侶,他們一聲不吭的做著事,臉上永遠露著平和、堅毅的表情,如同一個個拯救者,通過他們一雙雙手和一滴滴汗水,在支撐和撫慰著這座震后的小城。除了僧侶,在那兒我還認識了很多位藏民,他們也一樣的堅韌和甘于奉獻,一位在城里當服務員的姑娘村次拉毛,自己家在牧區,已經受災很嚴重了,可她還是堅持在城里照顧其他人,說家里人手夠,城里需要她做的多…… 由于高原反應,我的呼吸倍感壓力,所以沒撐多久,就離開了那里。回去的路上,我還在想,人的一生,其實跟蟲魚草木沒什么差別,不知什么時候便會因為一場地震或一次意外而“劃上句號”,因此還比要太多糾結,太多煩惱?簡簡單單,讓自己快樂也帶個他人快樂,不是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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