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語不屬于漢語”
周晨考入大學后,對語言方面的愛好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大學圖書館的館藏豐富的語言類書籍讓他如魚得水,語言學文獻成為他頻頻光顧的對象。而在這期 間,一本《鄂溫克語簡志》更是讓他眼前一亮,同時書的內容觸及了他在語言方面敏感?!抖鯗乜苏Z簡志》中介紹了一些鄂溫克語言的發音和意義,周晨竟然發現書 中有幾個詞匯的發音和意義與吳方言中幾個詞匯的發音和意義幾乎相同。比如在表示”現在”的意思的時候,發音都為”艾些”。而在表示“全部”意思的時候,蘇 州話中的“夯波浪當”竟然和蒙古語中的發音幾乎可以說一模一樣,而更甚者,在翻閱《華夏探秘》時候看到書中提到古突厥還有姑蘇部落這一說。這些發現讓周晨 異常興奮。為了進一步求證,周晨重新將自己一些瀏覽過的語言簡志進行了研究,而這一略顯簡單的研究過程也讓周晨吃驚不?。涸趲妆菊Z言簡志中他竟然發現了有 20多個與吳方言中有接近發音和類似意義的基本詞匯(基本詞匯:與人類日常生活關系緊密的原始詞匯,通常不超過100個,例如:人,湖,山等等)。周晨在 進一步的整理中發現,與吳方言有相同之處的幾本語言簡志所介紹的語言竟然都統屬一個語系—阿爾泰語系。而這一切發現都還只是在周晨沒有系統學習過阿爾泰語 系語言的基礎上的發現。周晨大膽的推測:吳語屬于阿爾泰語系,而不屬于漢語。為了進一步論證這種猜測,周晨在大學里修完《公共關系學》學士學位后馬上轉而 攻讀日語專業。他說:日/韓語的系屬問題一直是語言學界的難題,大多數人支持日語韓語歸屬為阿爾泰語系這一個學說,但又缺乏強有力的詞源上的證據,而吳語 或許正是日/韓語和阿爾泰語系的鏈接點。將專業轉成日語后,更利于周晨研究。
2000年年初,周晨開始系統的學習阿爾泰語系的各種語言,工夫不負有心人,在周晨的努力下,吳方言中跟阿爾泰語系諸語言(包括日/韓語)相對 應的基本詞匯已經逐漸被發現,目前能夠確認對應的基本詞匯數量已經達到約五六十個。隨著學習的進一步深入,周晨認為詞匯的數量還會增加,他對阿爾泰語系吳 方言之間的關系更加確信,因為他發現吳語和阿爾泰語系語言的關系是多方位的:包括語法、基本詞匯、語音方面都有類似的關系,他舉例說:蘇州話中表達“熱” 的意義,可以叫“奧造”,而在日語中表達“熱”竟然也有相似的讀音。蘇州觀前街東有條道路叫“臨頓路”,在蘇州方言中,”臨頓路”三個字讀作”
leng deng lu”(音)這種讀法發音符合阿爾泰語系語言中”元音和諧”的特點,而這一特點是阿爾泰語系語言所特有的。
傳統方言調查方法抹殺吳語真實面貌?
在傳統的語言
分類上,吳方言被分在漢藏語系的漢語這一分支內。周晨認為:之所以有人在語言學上將吳語的歸為漢藏語系中的漢語一類,是因為現在的傳統方言調查方法存在誤區,抹殺了吳方言的真實面貌。其二,吳語在長時間受漢語官話的影響下,”純度”已經受到影響,很多吳方言原有詞匯,在官話的長期影響下,已經流失不再使
用,如今“吳方言”的很多詞匯都已成為官話和以前“吳方言”雜合體。其三,“吳語是漢語方言的觀點”是先入之見,很多語言學家甚至不屑研究“是不是”的問題。
他認為,方言應該是在方言使用者最自然的條件下所使用的語言。而現在一些方言調查機構采用“方言調查字表”、“方言調查句表”等形式調查詢問方言使用者,其實已經從方法上抹殺了方言的本來面貌。面對記者的疑惑,周晨舉了個例子:假如你拿著一張已經寫著“快”字“方言調查字表”詢問蘇州方言使用者這
個字怎么讀,蘇州方言使用者很容易因為文字主觀和漢語官話音的影響把這個字讀作”kuo”(音),而在自然狀態下,其實“快”在蘇州方言中更為原始更為純凈的一種讀法為:”駭賽”(音)。這種原始的吳語發音在蘇州普通生活對話中仍然能夠被常常聽到。而有些吳語的基本詞匯,已經不常聽到,但偶爾可以見識其遺
風。例如在描述“死”的意思的時候,吳語中有一種被戲謔化的讀法叫“榻浪”,這個意思的讀法在蒙古語、維吾爾語等阿爾泰語系語言中竟然普遍存在。不過由于漢語官話代替,“榻浪”已經逐漸不使用。評彈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純正的”吳語”,聲糯腔潤,幾乎沒有人懷疑“評彈”的吳語的宗脈地位。但是周晨現在卻認
為,“評彈”中的蘇白說表雖表現了更古老的吳語(尤其在語音方面),但評彈中大多數的“彈詞開篇”更該叫“吳韻”評彈,它并非嚴格意義的“吳語”評彈。他說,90%的評彈唱詞都使用的是官話(普通話)句式和詞匯,只是在讀音上用了吳語的一些音韻?!霸u彈”唱詞語法上與日常生活吳語有較大差距。聽過評彈的人
也許還記得,在評彈唱詞中唱第三人稱“他”都是唱“ta”(音),音韻雖然很糯,顯得很蘇州味,但是仔細一分析不難發現,其實生活中自然的蘇州話對話說
“他”時是絕對不會讀出”ta”(音)的,生活中多數為“恩納”(音)。而“評彈”中這個”ta”
(音),明顯是受到漢語官話(普通話)的影響。
同蘇州話一樣,屬吳語一脈的杭州話、上海話等也面臨著和蘇州話一樣的漢語官話沖擊影響。南宋時期,杭州成為當時都城,大量的北方話逐漸侵入到杭州話中,所以如今的杭州話中往往帶有大量的北方“兒”化音,例如杭州話稱小孩子為“小丫兒”,甜豆腐漿叫“甜漿兒”等等。但是語言詞匯易變,語法難改,杭州
話中“吳語”語法句式卻幾乎未變。
杭州話語法句式雖幾乎未變,但試想拿著已經定型的句子去讓方言使用者讀出,能看出方言真正的表達方式么?在周晨看來,
“方言調查句表”更加掩蓋了吳語真正面貌。他試舉了一個上海話對話的例子:
“你在哪里???”(自然表達的上海話:儂拉拉哈里答?)
“我在火車上。”(自然表達的上海話:吾么拉拉火車高頭哇。)
一旦使用“方言調查表”的形式調查,往往句子的讀法就變味成了“吾拉拉火車浪”。將重要的吳語語法成分“么”、“高頭”、“哇”統統給弄丟了。可見“方言調查表”成了吳語原始面貌的殺手。
“吳語”還活著!
如今,說到方言,必然會說到語言保護的問題。著名學者、北京大學教授王岳川說,全世界每天都有幾種語言在消失,每年都有幾種文化死去,如果不加以保護,豈不是很可悲的事情?保護語言,同時也就保護了個體文化和村落文化,保護了文化的多樣性。
蘇州話屬于吳語的一種,承載了很多歷史文化的遺存,因此從歷史文化保護的角度來看,需要保護蘇州話。事實上,近年來也有很多有識之士不斷的在呼吁
“保護吳方言、保護吳文化”。一直以來,蘇州市政府認識到保護吳語的重要性,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在電視上開辦《天天山海經》、《蘇阿姨談家?!返?“吳
方言”欄目;在中小學中開設有關“吳方言”課程;派發“鄉土教材”等等,他們為盡量保持好“吳方言”乃至“吳文化”的遺存作著不懈的努力。
在“保護吳方言“的過程中,免不了有激烈的辯論。有人說:推廣普通話是國家語委的既定“國策”,推普符合時代要求,保護吳方言則背道而馳,是人為地阻撓普通話的推廣。但有的學者認為,保護吳語和推廣普通話不矛盾,它們不是一種非此即彼的關系,會說普通話也可以會說吳語。另外一種觀點則認為,在信息
交流頻繁的今天,人能記住的東西是有限的。當使用普通話的頻率逐漸增加的時候,吳語使用頻率必然逐漸降低。日久天長,有朝一日,你是否還能熟練的說起久未謀面的吳語呢?
現在很多人說吳語已經“不古”,說現在蘇州話很多音都“不對了”,更有甚者說吳儂軟語快要“死了”。日本中世紀有位叫吉田兼好的作家,當時也常常抱怨那個時代的日語“不古”,但是現在的日本人卻把當時的日語奉為了“經典文語”。語言變化上,一直有一個“十年語音、百年詞匯、千年語法、幾千年基本詞
匯”的說法??梢?,語言的變化常有。吳語的這種“語音”變化是必然的趨勢,這也許正是吳語有活力的一種表現吧。周晨說,吳語在變化,恰恰代表了“吳語”還活著。
怎樣才能保護好“吳儂軟語”、怎樣處理好“保護吳語”和“推廣普通話”之間的關系、怎樣看待吳語的“不古”,也許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吳方言研究搭乘“網絡快車”
雖說周晨推論有了階段性的成果,吳語詞匯和阿爾泰語系的詞匯對應已經從歸納整理階段到了詞例演繹階段,但是在具體論證的過程中依然免不了受客觀條件的制約。吳語在漢語官話的影響下,純凈程度大不如以前,而周晨通過“大浪淘沙”的方式在平常生活積累吳語的原始純凈詞匯,進展緩慢。面對這樣一個困境,
周晨想到了嘗試網絡。目前周晨擔任著名城蘇州網的吳論壇(www.)上一個有關吳方言討論版的版主,在討論版內,已經形成了一種良好的氛圍,只要是對吳方言感興趣的網友都會自發的去嘗試尋找漢語官話沖擊下那些殘存的吳語詞匯發到吳方言版面上討論研究。周晨目前正在通過網絡收集整理這些
原始的文獻資料,作為下一步研究的素材。周晨說:目前搜集到的所有論據已經有力的證明了自己提出的“吳語源于阿爾泰語系不源于漢語”這一論點,因為吳語的基本詞匯和語法這些標志一種語言本質的要素依然沒有變化。但要完整的證明并建立一個理論,還需要很多歷史、人文方面去佐證,所以他將繼續進行論據的搜索,
并在適當的時候將相關論文發表出來。
各位對他的言論怎么看?
我在平時也會有語言學上的淺薄研究,認為吳語的確與阿爾泰語系絕對是有聯系的,但受官話的影響也是不容質疑,歷史上土著吳人來于淮夷,土著越人系"百越"但"百越"只是相對與"炎黃"而言的稱謂,不是同一古代民族實體
那么吳語在歷史傳承上必定會或多或少帶有"東夷"的色彩(注意是或多或少),而炎黃合并,東伐"東夷",南征"南蠻"后,民族逐漸融合成華夏族
從黃帝時代到元北方官話尚未完全形成,以至唐宋中古漢語成為古漢語代表,而明清時代,由于集權的加強,加上先代北人往南避難,吳語在水乳交融中也會吸收和替換字符,語法也隨之多元花直至被同化(如揚州).這樣解釋不知合不合情理.
這不涉及民族及政治問題,僅為學術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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