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哥哥是哥哥，弟弟是弟弟

讓我代哥哥去死吧

虞世南(558-638)，字伯施，越州（今浙江省紹興市）余姚人。父親虞荔是南北朝時陳朝太子中庶子，四品官，掌管東宮禁令。他還有一個哥哥叫虞世基，兄弟倆一起拜在著名文學(xué)家顧野王門下，學(xué)習(xí)了十多年。虞世南讀書時常達(dá)到忘的境界，有時一連十幾天不梳頭。讀書的同時，他還師從王羲之七世孫智永和尚學(xué)習(xí)書法，深得王羲之書法真?zhèn)鳌?/p>

智永真草千字文碑刻

隋文帝開皇九年（589），晉王楊廣攻陳，擄掠陳后主而去。聽說虞世基、虞世南兄弟很有才華，便給兄弟下了征召文書。楊廣的弟弟秦王楊俊也知道了虞家兄弟的大名，同時下了征召文書。楊廣和楊俊都是王爺，誰也不能得罪，虞世南遂以母親年老為借口，堅決推辭。直到仁壽四年（604）七月，楊廣繼位為皇帝，兄弟倆才一起去長安投奔楊廣。虞世基、虞世南雖是親哥倆兒，性情卻大不相同。虞世基善于迎合隋煬帝的心意，逢迎拍馬，所以一再獲得提拔，官至內(nèi)史侍郎，行宰相之職。他還借此權(quán)勢大肆受賄，生活豪奢，穿衣用具都模仿王侯之家。而虞世南則從不投機(jī)鉆營，也不溜須拍馬，明明知道隋煬帝不喜歡耿直的個性，自己寫的詩也不合皇帝的口味，卻從沒想過改變自己。他在秘書省做起居舍人這樣的小官，一做就是十幾年，安安靜靜整理古籍，生活極其清貧。

虞世基形象

大業(yè)十四年（618）三月，隋朝叛將宇文化及發(fā)動兵變，縊殺隋煬帝楊廣，隋煬帝身邊重要的官員在劫難逃。虞世南知道宇文化及要殺自己的哥哥，抱住哥哥大哭，并請求宇文化及放過哥哥。宇文化及不答應(yīng)，虞世南就趴在地上，抱住宇文化及的腿，大聲說："我救不了自己的哥哥，那么就讓我代替哥哥去死吧！"最終，宇文化及還是不肯放過虞世基，斬殺了他和他的妻兒子女。

數(shù)次當(dāng)了俘虜

武德二年（619），竇建德率領(lǐng)的農(nóng)民起義軍在聊城擊敗宇文化及，虞世南被俘。竇建德愛惜人才，任虞世南為黃門侍郎，在自己手下繼續(xù)效力。

虞世南畫像

武德四年(621)七月，秦王李世民擊敗了竇建德，虞世南又成為李世民的俘虜。算上在陳朝的那一次，這是他第三次做俘虜了。依據(jù)忠義氣節(jié)的標(biāo)準(zhǔn)，虞世南應(yīng)該學(xué)伯夷叔齊，餓死不食唐粟。但當(dāng)此亂世，保全性命尚且不易，隨波逐流算是明智之舉，所以當(dāng)李世民出于愛才之意，授他做秦王府參軍時，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武德九年（626）八月，李世民發(fā)動玄武門之變，奪得皇位，是為唐太宗。這時，虞世南年近七旬，考慮應(yīng)該功成身退，于是上表請求辭官。唐太宗不僅不允，反而升他為太子右庶子。虞世南堅決推辭，唐太宗又授他為秘書少監(jiān)，負(fù)責(zé)秘書省的工作。虞世南推辭不掉，只得就任。

電視劇青年李世民形象

深得唐太宗賞識

虞世南的書法外柔內(nèi)剛，筆致圓融沖和，有遒麗之氣，與歐陽詢、褚遂良、薛稷并稱唐初四大書家。他寫的《孔子廟堂碑》深得唐太宗喜愛，經(jīng)常臨寫。有一天，唐太宗正在寫"戩"字，"戈"字旁還沒有寫好，虞世南來覲見，就提筆補(bǔ)寫了"戈"字旁。唐太宗將這個"戩"字給魏征看，說："朕學(xué)虞世南書法，有點像吧? "魏征看后說："這個'戈'字旁倒是非常逼真。"唐太宗這才明白虞世南的書法非一日之功，自己臨寫得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孔子廟堂碑

虞世南不僅書法技藝高妙，學(xué)問也非常淵博，唐太宗常常召他談經(jīng)論史。有一次，唐太宗令虞世南寫《列女傳》，用來裝飾屏風(fēng)，但現(xiàn)場沒有《列女傳》的底本，虞世南就靠記憶書寫。書寫完畢，找來《列女傳》一對，竟然一個字都不錯。唐太宗從此被虞世南的博聞強(qiáng)記徹底征服，后來他要和虞世南一起外出巡視，隨從請示是否要將書籍、公文副本裝到車上帶著，唐太宗說："有虞世南在，還用帶書嗎？"

不改赤子之心

雖然數(shù)度改易主人，虞世南卻始終葆有一顆赤子之心，保持著沉靜、真誠、執(zhí)著的品格，從不趨炎附勢，30年不改其志。他經(jīng)常與唐太宗談?wù)摎v代帝王為政得失，每有大小過失，他都能犯顏直諫。

虞世南形象

有一次，唐太宗作了一首宮體詩，感覺不錯，就讓虞世南和詩，沒想到虞世南竟然直言拒絕了，他說：皇上的詩確實工整，但談不上雅正；皇上有所喜好，下面的人一定求之更甚，恐怕這首詩一傳，就會風(fēng)靡天下，大家仿效，所以我不敢奉詔和詩。

李世民之所以能成為一代明主，在于他有無比恢宏的胸襟，聽了虞世南的話，不但不怪罪，反而賞賜了他50匹帛，并打趣說：朕是試試你罷了。

寫詩表露心跡

唐代士大夫聚會情形

貞觀七年(633)的一天，唐太宗起了雅興，邀請弘文館學(xué)士們到海池賞景，談詩論畫。唐太宗說："要想國富民強(qiáng)，君主必須有自知之明，臣子必須舍死力諫，絕不能做楊廣、虞世基那樣的亡國君臣。"

眾人急忙附和，只有虞世南默默不語。

看到虞世南的樣子，唐太宗立即感覺出了不妥，馬上解釋道："世南是世南，世基是世基，不可同日而語啊。說起來，楊廣還是我表哥呢，很正常嘛。"

虞世南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唐太宗立刻轉(zhuǎn)移話題："諸位愛卿，最近有什么新作嗎？說出來與大家分享。"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瞥著虞世南。

唐太宗畫像

虞世南起身，面向唐太宗深施一禮，道："臣作了一首《蟬》，說出來請陛下批評。"接著，他念道：

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

居高聲自遠(yuǎn)，非是藉秋風(fēng)。

這是一首詠物詩，每一句說的都是蟬，蟬的形體、蟬的習(xí)性、蟬的聲音，而每一句又都暗示著詩人高潔的品行志趣：立身品格高潔的人，并不需要借助一些外在力量，自己就能聲名遠(yuǎn)播。他的名聲來自于他的博學(xué)多才，高潔自愛。在這一點上，他與乃兄虞世基是完全不同的。

虞世南《蟬》畫意

唐太宗聽罷，理解虞世南的心意，于是說道："愛卿潔身自好，自然名聲遠(yuǎn)播。群臣都像世南這樣，天下還愁有什么不能治理的。"

功成身退，位列凌煙閣

貞觀十二年（638），虞世南已經(jīng)80歲了，又上表請求辭官，唐太宗這才允許了。然而，虞世南尚未回到家鄉(xiāng)，就在長安逝世。唐太宗聞訊，極為悲傷，跑出皇宮，痛哭了一場，親自書寫詔書，說："虞世南對朕忠心一體，拾遺補(bǔ)闕，沒有一天一刻會忘記，實在是當(dāng)代名臣，人倫標(biāo)準(zhǔn)。朕有小的過失，他必定犯顏直諫，他去世后，朝廷上下，沒有人能夠這樣做了！"

凌煙閣虞世南畫像

貞觀十七年（643），為紀(jì)念和表彰功臣，唐太宗命閻立本描繪了與真人大小一樣的24位功臣畫像，又在皇宮內(nèi)三清殿旁修建了凌煙閣，陳列這24幅畫像，其中第20位是虞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