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21世紀后,在針對“繪畫精神”的自由高度與“技法”裝備、改進、轉化、生發諸方面,上海畫家蕭海春先生已可“隨心所欲不逾矩”。近十余年來,他又返身沉潛于中國畫的“精良傳統”而深徹通悟,更加堅定起對“筆墨”之道的崇高信仰。看其筆下山水、花卉,游心萬仞,寫“意”而為而百“趣”橫生,興酣所至,神筆天機,晶瑩之墨,圓渾之氣不期而遇,故而,“神品”紛至沓來,“逸韻”一一生成。“大性大情”過后,再面對人物畫創作,蕭先生便是徹底地精神放逐了,其冒險的勇氣與堅定的信心在其人物作品中可見一斑。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評介顧愷之的人物格調在于“妍質相滲”和“跡簡意淡而雅正”,注重神情的攝取刻劃。蕭海春于20世紀80年代畫就的一批“沒骨”人物就印證了這一說辭。如《草圣懷素》《虎溪三賢圖》《惜春圖》《汲水圖》《洛陽少婦不知愁》等;唐吳道子畫人物技巧熟練,不需粉工,并記在心,畫人物“如燈下取影,逆來順往,橫斜平直,各相乘除,得自然之數不差毫末”,讀蕭海春90年代人物畫創作,“筆墨造型”“筆墨性靈”亦入高境,用筆之肯定,造型之“拙雅”,同輩中亦鮮者矣。如《劉伶醉酒》《米芾拜石》《古佛系列》《元薩都刺四時宮女圖意》《爭騎圖》等;五代的貫休,造型奇古不媚,筆法高超,其筆下夸張變形、古怪超凡的羅漢形象與唐畫遺風給后來者以深刻啟示,繼而西蜀畫家石恪亦“出于繩檢之外”,創造了“惟面部手足用畫法,衣紋皆粗筆成之”,筆墨縱逸蒼勁。南宋梁楷受其影響,開簡筆人物畫之先河,法常、玉澗緊隨“逸格”表現不俗。看蕭海春近年的人物畫創作,遠承魏晉名士風流,終以“中國的筆墨寫意”駕馭筆端,并浸透詩詞意境,灑脫不拘,頗抒己懷。
以上所述,蕭海春站在古人的肩膀上并在國人“心性”空間的釋放與拓展上了大有起色。
蕭海春亦是全國著名的玉雕大師,他一直擔任全國玉雕工藝的評委專家,欲成玉雕大師,針對追求造型的精準與嚴謹以及挖掘人文內涵的素質能力要求極高。蕭海春在20世紀80年代就已聲名鵲起,不單是他在玉雕界的聲譽,其一并崛起的人物畫創作更是以清雅、純摯、高古、唯美的畫風在海上傳頌開來。其筆下一些經典的“沒骨”筆觸確確實實透發著美玉般的光澤:質實而空靈。如今在人物畫方面,他現作為了一種“放松”與“修心養性”的手段,他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山水畫的創作,并屢屢創作出超大幅的精品力作,迅速成為當代山水畫壇關注的亮點。他認為山水畫是最富挑戰性的,不僅考驗著一個人的全面技法與精神駕馭能力,更是一種對體力、生命極限的挑戰。情懷開闊,笑談畫林,海春先生癡情如此,我輩為之感動。
假設蕭海春把大部分精力投入于人物畫創作,他亦將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大家,因為他具備著堅實的造型基礎,不論是“以簡馭繁”還是“繁中求簡”,不論是刻畫一個人物的心理、情態,還是精心描繪人物眾多的大場面。他均能放筆直取,求其筆墨天趣,并隨機賦彩。關于精神內涵的傳達,就更是海春先生美輪美奐心靈世界的跳躍馳騁。他積六十余年的美學底蘊與勤奮實踐,已使得靈魂與藝術的脈絡緊密相連、融合為一了,畫面“筆墨書寫”的聲律與“相映生輝”的生命情態每時每刻都牽動著他的生活空間。他矜持著自己的一片清凈,一份高貴,不隨時流,趕超古人。他儉樸而近乎單調的生活作風,他精彩而按捺不住的生命激情,使得他的行為似乎“固執”,實則是他對自我的“不斷否定”與“超越”。海春先生始終讓內心保持著一種“禪悅”的輕松與“孩童般的率真與好奇”并生一點“執拗”。這便使得諸般“物象”在他筆下演繹出“新鮮爛漫”的“精神意象”。
我們應看到,蕭海春的藝術創作已經超越了“題材”的范疇,就其“藝術意義”無論長度,還是高度,都在前賢的基礎上有所改觀。由“有我”到“忘我”而“無我”再攀至靈魂深處的“神我合一”。所以,當他在山境水情之中飽游臥覽之時,“余情有寄”,轉至“簡筆沒骨”人物畫的墨暈筆觸,天地之大精神便充盈進來,立顯精氣神十足:筆筆肯定,筆筆生發,大膽夸張,脫落凡矩,嫻雅純正,神妙入微,不可復制。“技”“道”接軌,便又“筆才一二,象已生焉。”
因此,蕭海春自視為“山水”眷戀之余的“人物戲筆”乃是在“超越自我”“天人合一”之境中興酣所抒。畫面人物配景,或花鳥樹石,或“符號化”,或角色互換,即有時景是“主”、人是“客”……實乃“實中化虛”“虛中務實”之高手。畫面的題跋,“云淡風輕”中乃見“崢嶸”的書法意趣,極為貼心的詩詞意境,進一步讓觀者體味到作者“大道至簡,大美不言”的樸實與高華。
單品究畫中“人物”身上的筆墨變化秩序,我們亦會受到良好的啟示:“花鳥筆意”與“山水點染”倏然介入而交疊生輝,筆墨之道非“技巧”與“修養”并進不可,不可偏于一端,徒有“技巧”炫于圖式,“稠密工疊”直至“空薄淺陋”;徒有“書法、文學”之天資,耽于惰性,終無實戰“套路”而會陷于“投機取巧”之嫌。
面對書畫之道,我們的心底要保持清醒和一份凝重:此“道”乃寂寞至艱至深之道,悟性、情懷、韌性、勤奮缺一不可。海春先生執著于斯,舍其凡人所不能“舍”,六十余年來,于無邊的寂寞中苦學參悟、筆耕不輟,赤子情懷,感化天地,他已嚼得永恒。
蕭海春如此得超強氣場,他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一位“山水畫家”“花鳥畫家”“人物畫家”那樣簡單,他由工藝而繪畫,由繪畫而治學,由主流而引流,由形式而本體,由現代而傳統,由傳統而平衡,最終由平衡進入“圓融無礙、收放自如,神遇跡化”的“自由”狀態,銜接了天地精神之大性,“包容而變幻”。
海春先生勇敢而堅強,在文化如此多元的時代,中國書畫的發展演繹出了如“他”這般的執著篤定者,而“他”付出的努力注定使他成為海上畫壇不可或缺的一環。藝術的進步靠著“良知”與“深切的人文關懷”,靠著藝術家在此基礎上對生命理解的不斷深入與展示。海春先生誠懇樸實而率性,他理性地繞開世俗設置的種種障礙,保持內心不受負面情緒干擾,也便保住了筆墨間的“性靈”與“純度”。真正的擔當是用行動來證明的,就像賓虹老人一樣,海春先生深刻明白一個民族的興衰存亡全賴于文化的根基。先從管好自己做起,自省而圖強,守好傳統文化的正脈,也就尋到了中國藝術的“根”,自然有功于民族與時代了。
調轉話頭兒,通過賞析蕭海春的人物佳作,衍生如此多的話題,自有其理數在焉。海春先當然有紅塵瑣事的侵擾,而人物畫最能看出他的修持狀態。智慧的人總會經歷“小我”向“大我”的轉化過程,并且不斷的重復與辯證。蕭海春就是在畫自己,他畫出了自己堅守的高貴和尊嚴,畫出了天地間流動的氣韻與包容,畫出了“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般若之境,仁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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