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大部分都是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產生的腦洞,它們有的風靡一時,有的卻只在某地區或某一時間段流行(這給歷史考據造成了極大困難)。這些俗語不僅是對當時歷史和民俗的反映,而且里面時常包含著一些有趣的故事。 今天我們要講的就是幾句老北京俗語。 01“就棍打腿”中國文學史上有一只豬,它雖然沒有正式的名字,卻比大多數同類有名,這是因為它出現在了老舍先生的散文《四位先生》里。 文中,老舍先生趁著吳組緗先生家的豬生病痊愈的喜慶機會在吳家吃了一頓飯,這里有這么句話:“大家都很高興,我就又就棍打腿的騙了頓飯吃。” 老舍先生對于北京話的熟稔運用已經滲透進了骨血里,這個“就棍打腿”就是一句老北京俗語。 什么叫“就棍打腿”呢? 這個詞兒也寫成“借棍打腿”,至少咸豐朝就出現了。清朝評書藝人石玉昆的《三俠五義》第四十回中就有:“聽他之言,語內有因,他別與都堂有甚么拉攏罷,我何不就棍打腿探探呢?” 這么看起來,這個詞大概最早的意思就是“借著某人之棍打他自己的腿”——借著某人的做法從他身上實現自己的利益,后來發展就成了,只要借助某個勢力做成另外一件事都可以叫“就棍打腿”。 02“花馬吊嘴”這個詞經常出現在清代的話本小說里,最為著名的當屬《紅樓夢》。 書中第六十五回尤三姐罵賈璉道:“你不用和我花馬吊嘴的。清水下雜面,你吃我看見。見提著影戲人子上場,好歹別戳破這層紙兒……”尤三姐的話直接把賈珍的色膽嚇到了九霄云外,也讓賈璉無地自容。 就連小朋友都能聽出來,這不是好話。而實際上,這句話開始時還真是用來說小朋友的。 “花馬吊嘴”其實應該寫成“黃毛吊嘴”,“吊嘴”也寫成“調嘴”,和“頂嘴”是一個意思,這是一種十分古老的用法。這句話通常只有長輩罵晚輩才用,是說:毛發還沒長好的孩子就敢跟大人頂嘴。 了解了這個詞,就知道在上面的情景里賈珍和賈璉為什么會被震住了。尤三姐罵他們就如同在罵自己兒子,這股子潑辣勁兒估計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吧。這也跟下文“這尤三姐松松挽著頭發,大紅襖子半掩半開,露著蔥綠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綠褲紅鞋,一對金蓮或翹或并,沒半刻斯文……”的描寫相得益彰。曹雪芹先生在細節上塑造人物的功力非凡。 值得說一句的是,這段話里還出現了另外兩句俗話:一句叫“清水下雜面,你吃我看見”——清水鍋里下雜面,到底有幾根一覽無余,眼里揉不下半點兒沙子;另外一句叫“見提著影戲人子上場,好歹別戳破這層紙兒”——戳破了,后臺的真相大白于天下,這出戲就再也演不下去了。 實際上這件事最后的走向也真的跟尤三姐的預言一模一樣。 03“炸醬”提到“炸醬”,大家想到的應該是香噴噴的面條吧?其實在老北京話的某些語境里,“炸醬”是個挺可怕的詞,因為它指的是霸占、扣住某人的錢不還,或者強行敲詐。 老舍先生的小說《駱駝祥子》里,祥子想和虎妞斷絕關系,卻害怕虎妞和她爸爸告狀,從而導致自己存在劉四爺那的一點錢被“炸了醬”——吞掉不給。虎妞不止一次拿這件事威脅過祥子。 劉四爺是有這個勢力的,他毀滅一個普通車夫的生活如同碾死一只螞蟻。結果是,祥子的那點積蓄沒被劉四爺“炸了醬”,卻被偵探訛詐走了,祥子又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無產者,最終被迫娶了虎妞。 在那個社會里,窮人的那點兒財產形同無主的肥肉,雖然油不多,但不拿白不拿。想想炸醬的過程,從醬里硬生生榨出油,還真是對于這種情況的既真實又形象的寫照。 像上面這樣的俗語其實還有很多,它們包含了老北京的民俗、節令、傳統,也包含了很多春前秋后的過往,不僅是研究民俗的佐證,對于我們今天的生活同樣具有啟發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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