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坦在歙縣岔口鎮周家村的后山上,周家村至竹筒坦的盤山公路已經開通。我們到周家村后,為了體驗步行上竹筒坦的艱辛,沒有坐車上去。進周家村后,從這條巷到那條巷,拐彎抹角到后山腳,有去竹筒坦的爬山路。山很陡,山路沿山脊宛轉曲折盤旋而上。大概雨水沖刷及行人腳步與地面的長期磨擦,路面上天然生長的石頭光滑潔凈。路邊是茶園、桑園,修剪得猶如公園的花壇,下面裸露的黃泥土上沒有雜草。茶園里,一些農民正在采摘茶葉。 到竹筒坦,村民小組組長拿出《從烈士的鮮血想到紅色區的建立》的歷史資料給我們看,這是老紅軍張爵益1980年回鄉時親口講述的。為此,我們重溫了“金竹暴動”“火燒竹筒坦”以及其他歷史時期當地人民革命斗爭的歷史。 竹筒坦地處山腰,站在村中高地面向前方,重重疊疊的山巒卻能盡收眼底。一條幽深細長的峽谷把我的視野引向很遠很遠,心胸一下子開闊起來。竹筒坦烈士紀念碑離村子很近,我們來到碑前瞻仰,附近幾個村民看到我們,聚攏過來與我們談心。茶葉是竹筒坦的傳統生產項目,承包到戶前,人均有一擔干茶。家庭承包經營后,茶葉生產是各家各戶重點發展項目,隨著生產理念的改變,生產技術的改進,家家戶戶生產名優茶,竹筒坦36戶人家有13臺毛峰機。在場的張惟堂老人今年83歲,他與老伴在兒媳的幫助下今年采摘茶葉收入3000元,是竹筒坦茶葉收入最少的戶。我們詢問茶葉收入高的戶,一番議論后,大家公認是昌云家,收入超過一萬元。蠶繭是竹筒坦農戶又一項收入,有的人家要養春夏秋冬四季。菊花生產在竹筒坦已有十多年歷史,現在戶均年產菊花四五十公斤。 我問現在農民生活情況,老人激動地說,當然是好啦!“火燒竹筒坦”那年,張惟堂20歲,建國前的許多事情,他有經歷,他有感受。他回憶當年農民生活的窮困,農民為生活而抗爭的苦難歷程,凝重的表情上那飽經風霜的眼里似乎有一條深深的隧道。“那時生活苦得現在人根本無法想象,相比較現在就是天堂了。”張惟堂老人深有感觸地說:“現在的生活,不會餓肚子,不會凍死人,沒有人來抓壯丁,農業稅取消了,農民還能得到政府的補貼?,F在的日子多好呀!” 初夏的竹筒坦,漫山青翠,板栗花開,核桃樹上有美麗的小鳥兒在嬉戲。天上飄著白云,不遠的山林中還有忽隱忽現時濃時淡的云霧變幻升騰,在文人眼里這是人間仙境了。然而,生活在這里的農民,需要在貧瘠的土地上勞作,不可能都是詩意的表達。我發現,面對艱苦的農事勞動,竹筒坦人表現得坦然而樂觀,他們氣質里潛藏著一種腳踏實地的生活態度,一種自強不息的精神。 在一座普通二層樓房的墻壁上,我發現一組以“農忙托兒所”為主題的宣傳畫。畫面構圖簡潔,人物形象生動,房前、房后各三幅都配有文字說明,宣傳畫反映婦女走出家庭、投身社會主義建設而創辦農忙托兒所的情況。我當即將畫中文字抄錄下來: 房前左邊:農村里因房子困難,孩子分散在保育員家里教養,由托兒所統一領導,教歌及做游戲的時候就集中起來。 房前中間:其余的母親看到這個辦法好,也愿意把孩子送到托兒所去,托兒所就漸漸的擴大了。 房前右邊:現在婦女們都能參加生產。麥收時,有的婦女們割完了組里的麥子,還到別組去割了。 屋后左邊:大家選舉施秀英擔任所長,應仁珍擔任副所長,負責管理全所的事情。 屋后中間:有的老奶奶思想不通,跟王翠娥說:“我這么大年紀了,如果孩子看不好,反落得一頓埋怨,那在不值得哩!” 屋后右邊:母親們孩子問題解決了,生產非常積極,家庭也和睦了。 竹筒坦村房屋布局橫向平緩,縱向臺階上升,一層高一層。從這座樓房左側路道上臺階,上面一座房屋的窗檐下也有一幅有關農忙托兒所的畫,畫中文字如下:互助組里的農忙托兒所組織起來了。母親們早飯后帶著中午吃的東西,把孩子送到老奶奶家里,晚飯的時候再帶回去。 從農忙托兒所宣傳畫看,農忙托兒所不是把孩子集中起來,而是動員老奶奶當保育員,“孩子分散在保育員家里教養”,“母親們早飯后帶著中午吃的東西,把孩子送到老奶奶家里,晚飯的時候再帶回去。”托兒所所長“負責管理全所的事情”,分散在老奶奶家里的孩子,“教歌及做游戲的時候就集中起來。”宣傳畫反映了一個問題:有的老奶奶思想不通,怕“孩子看不好,反落得一頓埋怨”,因此不愿意當保育員。 回來向一些老干部請教農忙托兒所的歷史,對農忙托兒所有了更多了解。建國后,婦女們紛紛響應黨的號召,她們從家庭走向社會,積極參加政治生活、生產勞動、文化教育活動等。當時,許多母親因做家務、帶小孩等不能很好地參加生產、工作和學習。各地針對勞動婦女的生活狀況、生產狀況和思想狀況,大力進行宣傳教育,并用實際事例引導她們解決自己參加生產、工作、學習與做家務、帶小孩的矛盾。組織建立農忙托兒所就是為了婦女能夠更多地參加生產、工作和學習活動。1952年9月歙縣縣委《關于婦女工作幾個問題的指示》就提出,要發動婦女參加互助合作,實行同工同酬;各地要組織農忙托兒所,做好婦女在生產中的保健工作。 到竹筒坦是2011年的事了。 今年,我又一次到竹筒坦。這次是從周家村開車上去。雖然路道窄、彎道多、坡度大,但水泥路面很平整,一段窄路后辟有寬道,方便兩車交會,開車不危險也不困難。村口有新建的停車場、旅游公廁。 烈士紀念碑旁邊那片相對寬闊平坦的旱地上,有位中年人正在鋤草,地里種著小香榧樹。他在休寧上班,偶爾回家管理下自己承包的土地,對村里情況熟識。現在,村里人都以外出打工為主,年輕人在歙縣、屯溪等地買房,有的人家搬遷到山下居住,平時村里常住人口不過20來人。張惟堂老人已經去世,住在村里的人大多是建國后出生的或者建國初還是個小玩童。 那座有一組農忙托兒所宣傳畫的房子,村里人都知道是烈士張齒一家的。1947年12月國民黨歙縣縣長楊步梁帶領地方武裝300余人圍剿竹筒坦時,張齒一執行放哨任務不幸中彈身亡。張齒一是張爵益的弟弟,他的兒子張一萬招工去了馬鞍山。 1945年出生的歙縣作家張愷琴說,農忙托兒所是各地實踐經驗的提升,農忙時把小孩交給年齡大些的老人或有養育經驗的婦女看護,有的由生產隊記工分,有的由孩子家長給報酬,更多的是體現親情友情、互幫互助。建國70年來,我們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經濟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各個方面都取得了令人驕傲和自豪的成就,我們生活在這個美好的時代,是多么幸運啊。 沒有經歷戰爭的洗禮,沒有經歷貧窮的磨難,這不是過錯。但是,對于過去的艱難曲折,對于前輩的忘我獻身,對于今天的幸福生活,我們不去緬懷,我們不懂感恩,我們不繼續奮斗,我們將失去生活的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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