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臺停留三天,偶然得知這里有個朝陽街。 所謂偶然,記不得是從手機獲悉還是聽旅店的人介紹,知道有這么一條百年老街。 于是,乘出租車興沖沖地去了。 朝陽街位于山東煙臺山腳下,始建于1872年(清同治十一年)。南起北馬路,北到海岸街,全長400米。它是一條濃縮煙臺百余年歲月光影的老街,曾經有著濃郁開埠風情,像“王府井”、“南京路”一樣熱鬧繁華,被老煙臺人稱為“十里洋場”。
有意思的是,朝陽街還曾被稱做“花街”,因為當時煙臺開埠后,這里有許多小商販賣鮮花,以供外國僑民贈送。 應該說,煙臺有這樣一條老街,真是不錯的資源。步入朝陽街,徜徉其中,我卻有些許缺憾,類似一種半生不熟的感覺。老建筑不少,而且多是洋房。所謂缺憾,就是怎么也不能從這些經歷過百余年歷史風云的老建筑里讀出故事來。見物不見人。
老建筑中間的僻街小巷。 小巷算是悠長,同樣寂寥,難覓撐著油紙傘,那丁香一樣的身影。
或是出自我一個異鄉人的孤陋寡聞,或是這里失去了城市記憶,它留給我的是這樣一個印象,老街不錯,而且具有難得的完整,就是缺少故事。 建筑物,尤其是有些歷史的老建筑,像是一個舞臺,如果沒有人物,以及人物演繹的悲歡離合,這建筑僅僅是一些土木堆砌的空洞架子,缺失了靈魂。
往昔的燈紅酒綠,曾經的夜夜笙歌,素有煙臺十里洋場之稱的朝陽街,真的沒有故事?還是那些煙臺往事被湮沒在人們的記憶里? 我不相信,這樣一個當年商號、洋行、酒樓、舞廳林立的卡皮萊街(朝陽街在1912年前的歐化名稱), 居然沒有政界名流、文化大咖光顧于此。 或許有,只是沒有留下履痕而已。 這是朝陽街最有名的建筑——克利頓飯店舊址。 1912年8月20日,孫中山先生來到煙臺,下榻于此。這樣級別的大人物曾經在這里住過,說這幢曾經的飯店有名,恰如其分。 據墻體上鑲嵌的大理石說明,“該建筑建于1910年,二層,磚木結構,四面坡鐵皮瓦屋頂,一層轉角大門上方外出拱券……”這樣專業的介紹,對我這樣的游人來說,沒有什么意義,省略也罷。 飯店系俄國人開設,是安德列還是伊萬諾夫?姓甚名誰不詳。 幾年前,當地媒體曾經有篇關于朝陽街的報道,其中有段文字寫到了克利頓飯店—— 記者來到克利頓飯店門前,五位外地游客正坐在飯店門前的臺階上,借著一旁寬大的樹蔭乘涼。當聽說孫中山先生曾下榻這座酒店時,幾位游客趕緊起身,直呼不敢相信。“沒想到這竟然是一處文物。”重慶游客孫忠海先生望著大飯店二樓曾經站立過無數名流的觀景陽臺,直呼“可惜了”。 除了大名鼎鼎的孫中山,那些“無數名流”究竟是誰呢?這話太隨意,不知所云。 這是鑲嵌在一幢建筑物上的一塊街牌,記不得是哪一幢建筑物。 吉卜力街,這是朝陽街一百年前曾經用過的外國名字。 查了一下,吉卜力的意思是“撒哈拉沙漠上吹的熱風”。個人感覺,這個意思有點兒扯,與朝陽街挨不上邊兒,外國人起這個名字的真正用意,估計成了謎。
順昌商行舊址。 恍惚記得,那塊吉卜力街牌是鑲在這幢樓的墻體上(或者是在旁邊克利頓飯店的墻體上)。關于這塊街牌,十年前,當地媒體曾有過這樣的報道:市區一名年屆六十的老漢偶然發現,朝陽街北頭墻面上一塊街牌年久失修掉了一角,露出里面的英文字母,感覺好奇的他找來錘子猛敲,不料砸出一個埋藏了一個多世紀、反映殖民時期歷史的舊街名。 記者曾經走訪了博物館的專家,專家的回答頗有趣:朝陽街曾被稱為“吉卜力街”,還是第一次聽說。 看來,就是專門人員和專業機構,對于朝陽街的歷史的了解也有局限。 煙臺郵政局舊址。 該建筑建于1925年,二層,具有法國古典主義風格。至于什么結構、什么立面之類的專業術語在此忽略不計。 1878年,煙臺成為清政府首次在全國設立五大郵政機構所在地之一。1887年設立煙臺郵政總局,1910年改設煙臺郵政副總局,1913年改設一等郵政局至1937年,轄屬局、所195個。 這座小洋樓弄得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 有影樓、菜館、酒吧、茶社什么的。 現在差不多所以城市的老街,為了合理使用老建筑,多半都改做酒吧或工藝品商店、文化機構等,不然將老街空置,怎么說也是一種浪費。 像這般混搭的倒是不多見。
這座小樓是茂記洋行舊址。 茂記洋行在當年的朝陽街,算是非常了得。 這家洋行的前身是英國的和記洋行,創辦于1864年(清同治三年),是英國人在煙臺最早開辦的商貿企業,也是煙臺被辟為通商口岸之后,最早涉足煙臺的外國商家之一。和記洋行開業之初,在當時英國人的特殊地位的庇護下,它的業務范圍一起步就踏入海上航運業、汽車運輸(含出租)業以及棉紗、手工藝品、花生等土特產品進出口領域,并很快取得優勢。特別是航運和外貿進出口方面,令其它外國商行刮目相看,為所不及。和記洋行改組成茂記洋行后,在香港另行注冊為有限公司,影響力越來越大。 德國郵政局舊址。 1892年,德國在煙臺設立郵局,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撤銷。 這座沒有被我拍全的建筑(經營煙酒店鋪的那幢青磚面小樓),是當年的市立煙臺醫院舊址。 怎么看,這醫院的規模也是忒小了點兒。 這個磚砌的拱門,上面留有“法商永興洋行”的字樣。 進胡同瞧了瞧,沒有見到什么法商永興洋行的舊址。
匯豐銀行舊址。頗有英國早期“券廊式”建筑風格。 1921年,英國匯豐銀行在煙臺設立分支機構,一度控制了煙臺的金融市場,1941年被日軍查封。 士美洋行舊址。 士美洋行是近代俄國在煙臺創辦的洋行,1894年由史米斯創辦,開辦之初的主要業務是金融。它是俄華道勝銀行在煙臺的代辦,后來經辦的業務有船務、保險、進出口等,并從事經營煙臺至符拉迪沃斯托克之間的航運,1908年后,又經營絲綢、發網及花邊、草帽辮及錦繡的出口。 
位于朝陽街的鋼琴博物館。貌似與老建筑無關。 沒開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樣子。 貝多芬與莫扎特的銅像。 左側還有肖邦與舒曼。 一幢很造型很雅致的小洋樓,完全是我喜歡的那種樣子,只是我沒找到與它相關的文字標識。 在朝陽街,這樣的老建筑很多,也有外國領事館之類的舊址,只是我沒有事先做功課,錯過了大半。 盡管我在朝陽街沒有獲得類似驚艷的滿足感,但是能在一條街見到這樣多這樣完整的老建筑,覺得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在城市建設飛速發展的今天,朝陽街算得上寸土寸金的地段,它能夠躲過城市開發隆隆的大鏟車和推土機的無情的輪子,已經算是非常僥幸了。毫無疑問,當地的地方長官還是有遠見的,給子孫留下了一筆巨大的財富。 老建筑承載著一座城市的記憶,是一部立體的教科書。 同時,老建筑是脆弱的,是不可再生的,也是不可復制的。它們往往要經歷多次磨難,除了風雨的剝蝕,還有短期行為造成的毀滅性的拆遷。 留給子孫一些老建筑,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 美國海軍基督教青年會的舊址。 它的位置一說是海關街,我卻覺得是朝陽街的盡頭。一個外地人,弄明白一條街不是容易的事。 當年這個基督教青年會是為亞洲艦隊上的美國大兵提供避暑、娛樂的場所,相當于后來的海軍俱樂部。 這個外觀不起眼、模樣相當低調的中式平房建筑,怎么也不會讓人想到,它竟然是美孚洋行的舊址。 美孚,名冠全球的老牌企業,石油大亨洛克菲勒創辦的石油公司。真是人(房)不可貌相!
眼前是一條有些坡度的階梯,曲徑通幽,或許里面別有洞天。 走到盡頭,發現是個死胡同,且有“鐵將軍”把門。原來這是一家影視文化公司所在地。 原來是我想多了。 折回來,另尋出路,便發現了令我為之一振的煙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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