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買了一塊老撾北部的凍石，印紐借用表面的黃色石皮，刻了一組螭虎穿環(huán)，共有六只螭虎，神態(tài)各異。此石且尺寸可觀，印面為15/15、高17.2公分。因印石超大，印文刻什么內(nèi)容一直在思考，遲遲未能確定下來。 
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陰歷十月初八）余七十歲生日，師友、學(xué)生們說要給我過生日。那天聚會時我在發(fā)言中借用了《論語》中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日月。”是與大家共勉。
事后感覺孔子的這句經(jīng)典名句寓意很好，共十四個字，因印面大，安排起來應(yīng)該也順手。可是手邊的雜事多，刻印一拖再拖……直到今年，整整一年之后才得以動手刻制。
印面大，只好作朱文，印文書體選擇甲骨、金文字，為了使大印顯得厚重，使用了寬邊效果，而且朱文印為凸字，鈐印時效果會好些，可是需要刻掉的地方太多了，增加了數(shù)倍的工作量。下面是鈐印出的印面效果與分解圖。
為了達(dá)到印面文字的均衡，有的文字形體拉長，分作四行，行三字或四字安排。印面深挖，基本鏟成平底。
印紐巧借黃色石皮雕刻螭虎穿環(huán)，其神態(tài)各異，活龍活現(xiàn)。此大印實在是太沉，我又在側(cè)面深挖了雙耳，雙手便可方便挪動。 
邊款作長跋：
《論語》：“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孔子此言時應(yīng)有背景。故后人多用來指時間像流水一樣不停的流逝，感慨人生世事變換之快，亦有惜時之意也。
《論語》子罕篇記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這里的逝字，爾雅、說文，都當(dāng)往字意，而往字依古注可作兩種解釋：一是既往，一是前往。依照既往解，則逝字就是消逝的意思；依照前往解，則逝字就是前進的意思。究竟以何者為是，頗難推敲，其意要在字句之外尋繹是矣。
孔子在河岸邊，一定是仰觀俯察，再觀河川之流水，而興起感嘆。他所說的”逝者”，沒有特定的所指，自可包羅萬象。且就天地人事而言，孔子仰觀天文，想到日月運行，晝夜更始，便是往一日即去一日，俯察地理，想到花開葉落，四時變遷，便是往一年即去一年。天地如此，于天地間人亦此。人自出生，由少而壯，由壯而老，每過一日，即去一日，每過一歲，即去一歲，人既如此，萬物亦此。中國歷史到了五帝時代，不再有三皇，至夏商周，不再有五帝。孔子生于春秋亂世，想見西周之盛況，亦只可夢見周公而已。由此可知，自然界、人世間、宇宙萬物，無一不是逝者，無一不像河中之流水，晝夜不息，一經(jīng)流去，便不復(fù)回。所以李太白將進酒云：”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古希臘哲人亦云：”濯足急流,，抽足再入，已非前水。”這樣看來，逝字作消逝解，應(yīng)當(dāng)貼切。
圣人一言，含有多義，讀經(jīng)雖依注解把經(jīng)文字句讀通，但不可到此就止，尚須廣泛思維與言外之意也。孔門大賢子貢曾經(jīng)推崇顏子聞一知十，他自己聞一知二。我等普通人，不敢與顏子相比，但也不可聞一知一，應(yīng)思齊于子貢也。讀悉此逝者之意義，思其自身及身外之物，既如同流水，一縱即逝，嘆問人生幾何，這就是聞一知一之咎。此處逝者所指的是萬有之象，而非本體。萬象有生來滅去種種情形，本體則不來不去，不生不滅，如蘇東坡在赤壁賦里所云：”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讀經(jīng)如果不是聞一只知其一，便須從遷流現(xiàn)象追求不遷流的本體，只要追求到一點訊息，便能茅塞頓開，眼前呈現(xiàn)的宇宙人生，別是一番境界，此既體驗讀經(jīng)之樂趣耳。
經(jīng)文的字句義理雖通，仍然未到止境，這只是知道學(xué)理而已。知理之后，則依理而行，不行不得真知也。例如已知逝與不逝之理，便須放下那些必逝之物，不與人爭，但求不逝之本體。得其本體，親見不生不滅之境，是真知也。若尚有貪心，起念與人爭名爭利，便是放不下，如此說來，實未通經(jīng)，則應(yīng)省身，一切貪念妄心起時，當(dāng)即克制，此是謂”克念作圣”。讀經(jīng)不希望作圣則已，希圣則應(yīng)當(dāng)如此用功矣。刊是印自省耳。
戊戌四月沽上慶堂主人孫家潭刊石并記，時年七十又一，可謂一老刀也。
刻大印感覺難出效果，因印文線條寬，刀入石且深，刻刀運行中腕力根本達(dá)不到一次沖切完成，只好復(fù)刀，而且復(fù)刀后線條又失去了真趣與自然，而線條的殘破就更難做到了………刻大印，其辛苦就不言而喻了。
邊款文字反復(fù)斟酌，長達(dá)千言，密密麻麻的刻滿三面。挑戰(zhàn)自我，方家指正。
慶堂游戲～2018.4.2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