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前的劉海擋不住眼角的細紋,腿部的線條變得松弛,但眼神里透露出的自信猶在。44歲的丘索維金娜再次站上世錦賽舞臺,作為體操界的骨灰級人物,我們親切地稱她為“丘媽媽”。這位44歲的體操怪物,正在和一群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姑娘進行PK。 為了能夠獲得東京奧運會的參賽資格,丘索維金娜本屆世錦賽代表烏茲別克斯坦參加四項比賽。最終,丘媽獲得女子全能東京奧運參賽資格,這也是她第八次踏上奧運之旅。 提到丘媽媽,大家心里最大的疑問或許就是,“她的兒子怎么樣了?白血病治好了嗎?現在過得好嗎?” 比參加奧運更讓人可喜的是,丘媽媽的兒子阿廖沙已經痊愈了。 在德國長大的阿廖沙是個典型的德國人,德語是阿廖沙的母語,生活中阿廖沙細膩周到,他會自己把房間收拾得整潔干凈。他有德國人嚴密的思維,對于很多事情有自己獨到的看法。現在阿廖沙已經20歲了,他和普通學生一樣正在德國讀書,現在阿廖沙正在申請大學,他想讀數學和體育老師兩個專業,他真的很愛體育,尤其是籃球,現在他可以教小孩子們打球了。 “5歲的時候,兒子喜歡體操,但也只是愛好,后來他去踢足球,為了長高他對籃球又產生了興趣。”丘索維金娜談及兒子說道,“不管怎樣我尊重他的想法,他能健康地活著對于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如今丘媽一家的生活恢復平靜。小阿廖沙和媽媽是曾經并肩作戰抗擊白血病的戰友,現在也成了無話不說最親密的朋友。 “我兒子什么都會告訴我,就連他去夏令營偷親女孩子的事情都會跟我說。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銀行家,但幾年之前他還想當卡車司機。”丘索維金娜調侃道,“平常我訓練的時候,他也會關心安慰我,媽媽,別做那么危險的事情了,要當心點,要好好睡覺休息。” 18歲的成人禮,丘索維金娜在社交平臺寫下了對兒子最真誠也最樸實的祝福。 “兒子,你要成年了。生日快樂!我希望你一切順利,我非常愛你。” 如果說曾經丘索維金娜是為兒子征戰賽場,那么如今卸下重擔后的丘媽媽終于可以為自己,為哈薩克斯坦而戰了!“阿廖沙現在生活得很好,我終于可以把比賽當成一種享受……我現在可以為自己比賽了,這太棒了。” 【1】 1997年,丘索維金娜嫁給了烏茲別克斯坦摔跤運動員克帕諾夫。兩年后,丘索維金娜的兒子阿廖沙出生了,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在兒子三歲那年徹底撕碎。 年僅三歲的阿里舍爾患上了白血病,面對高昂的治療費,丘媽決定遠走他鄉盡一切所能籌錢為兒子治病。過去的十幾年間,丘媽唯一的動力就是他的寶貝兒子--阿廖沙。 2002年釜山亞運會,當丘索維金娜為自己跳馬、自由操兩枚金牌狂喜時,一條噩耗傳來。 “阿廖沙突然咳血了,他被救護車帶走,可能是肺炎。”丘索維金娜母親電話打了過來。得知這一消息,正在釜山參加亞運會的丘索維金娜和丈夫火速飛回烏茲別克斯坦。 “孩子得了白血病,”聽到診斷結果后,丘索維金娜幾乎失去了意識暈倒在地,醫生安慰道,“阿廖沙病情還處于早期,如果盡快采取措施,還可以遏制病情發展。當下阿廖沙需要輸血,但這無法徹底遏制住病情惡化。如果不開始化療,孩子可能就會死亡。” 在烏茲別克斯坦的醫院,阿廖沙在與所有其他患者爭奪唯一的呼吸管。這場與死神的賽跑,丘索維金娜知道在自己的祖國想要挽回兒子的生命,可能性微乎其微。 通過朋友介紹,科隆有一家醫院在治療白血病方面有著先進的技術,但那里的治療費用將超過90000英鎊,這對于丘索維金娜就是一個天文數字。當時,丘索維金娜一塊金牌獎金才有五千美金,她在2002年釜山亞運會拿了兩塊金牌和銀牌,怎么說至少也能拿到一萬美元。但是,丘索維金娜一分錢也沒有得到。 因為獎金的事情,烏茲別克斯坦體操協會給烏茲別克斯坦總統寫了信,但短時間內沒有答復。 丘歲維金娜深知,這樣等待下去,兒子的命運恐怕不妙。 丘索維金娜和丈夫決定賣掉他們在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干的三居室公寓和兩輛汽車,但這加一起還不到治療費用的一半。 走投無路的丘索維金娜帶著兒子來到科隆,即便是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會放棄。后來,科隆一家俱樂部同意為他的兒子擔保23000英鎊。得知丘索維金娜的不幸后,國際體操聯合會捐款4250英鎊,烏茲別克斯坦的工廠又籌集了23000英鎊。 “那時我才意識到世界上還是好人多。許多人都向我提供了幫助。我丈夫的一位朋友雖然沒有金錢上的支援,但是他給了我們五谷雜糧幫助我們解決溫飽。” 各方七拼八湊下,阿廖沙前期治療費用終于有了著落。 在科隆醫院住下后,阿廖沙接受了手術治療,冰冷的導管要從阿廖沙頭部穿進去,插進瘦小的阿廖沙整個身體…… 第一次化療阿廖沙進展得很順利,第二次弱小的阿廖沙出現了嚴重反應,因為抗癌藥物攝入,他沒有胃口完全吃不下飯癱在輪椅里。第三次化療以后他連話也說不了,只能用手指比劃。 醫院腫瘤科的氣氛總是冰冷得讓人哆嗦,走廊每天都能聽到撕心裂肺哭泣的聲音。年幼的阿廖沙曾多次問母親發生了什么,丘索維金娜難以開口。 堅強的阿廖沙在醫生的幫助下暫時渡過了鬼門關,但后續的開銷,對于丘索維金娜而言,仍是個大難題。 “我想不到別的辦法,我兒子的救命錢還是不夠,所以我愿意加入德國隊,就這么簡單。當時,烏茲別克斯坦官員想要阻止我,后來我親自回了塔什干,懇求他們,真的是懇求,若不是為了我兒子,我絕不會這么做。” 【2】 2006年加入德國國家隊后,丘索維金娜代表德國參加奧運會的獎金只有7000歐元,但兒子的醫療費用獲得了德國政府最大程度的減免。 丘索維金娜一家過上了“男主內,女主外”的生活,丘索維金娜的丈夫放棄了摔跤事業負責在家照顧孩子,而丘媽則忙于備戰為了兒子拼命參加比賽,賺取獎金支付醫療費。 幸運的是,到德國不久丘索維金娜拿到了德國工作簽證,阿廖沙可以享受當地的醫療保險,這或多或少減輕了一些她的經濟壓力。為了兒子,這位身材弱小體重不到90斤的母親爆發出了驚人的超能量。每天高強度訓練對于當時已經31歲的體操選手而言,簡直不可思議。
“體操是一項運動,當你站到器械前,你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否則一切都會糟糕。如果我受傷了,我的兒子將無法得到治療。”丘媽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切為了兒子,她不能陷入悲痛之中,即使沒有希望,她也只能自己在體操館消滅不好的情緒,見到兒子她永遠是開心的一面。“我不在乎這些比賽困不困難,我知道,當我受傷時,我必須站起來。”
2008年北京奧運會,33歲的丘索維金娜憑借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動作摘得一枚銀牌。 賽后,她留下了催人淚下的一句話: “你未痊愈,我不敢老。” 對于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什么比兒子的健康更重要。 北京奧運會后,阿廖沙的身體日漸好轉,他已經不用每天住在醫院,定期去復查就可以了。 “任何奧運獎牌都比不上兒子重獲健康。”丘索維金娜說出了世上萬千父母的心聲,“我兒子的慈善賬戶里還有一些余額,身邊的人建議我留給阿廖沙,但我不能這樣,這些錢是用于我兒子治病的,既然他已經康復了,我就要將這筆錢用于曾經和他一樣,和病魔在做斗爭的人。” 8歲的小阿廖沙開始參加體操比賽,他遺傳了媽媽的良好基因,在科隆杯賽中一舉奪魁。隨后,他對足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與此同時,阿廖沙還是一枚十足的小學霸,他愛讀書,用媽媽丘索維金娜的話來收,你不讓他上學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兒子的生活開始步入正軌,在奧運賽場摘銀,丘索維金娜的故事似乎迎來了最圓滿的結局。但是,這位不服輸勇敢執著的丘媽媽依然沒有放下對于體操的執念。 【3】 2012年,丘索維金娜申請恢復烏茲別克斯坦國籍,這位“浪子”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對祖國的熱愛和愧疚。 “我為德國參賽一方面是為兒子,同時還有對德國的感恩,當時是德國體操負責人主動來找我,我考慮了一下答應了,畢竟多年來兒子得到了德國的幫助。” 回到自己的祖國烏茲別克斯坦,丘索維金娜作為功勛運動員成為國家隊的主教練,“我現在需要更好地恢復,也需要更多的休息,我現在訓練每天兩次,每次也就兩三個小時,只要感覺不好,就不去訓練館了。”已經44歲的丘索維金娜承認自己就是個體操怪物,“真的是因為喜歡,我是這個賽場上年紀最大的,這些小姑娘都叫我體操奶奶,能在場上一天,對我來說就是一種享受。” 在烏茲別克斯坦,丘索維金娜和丈夫每天過著二人世界,兒子阿廖沙長期在德國生活,家里的親戚很久以前就搬到了俄羅斯。她的父母多年之前就搬到西伯利亞,定居在石油小鎮漢提-曼西斯克,她的母親以當廚師謀生。 “每次回到塔什干,我都能找到強烈的歸屬感,這里屬于我。我參加了七屆奧運會。我為蘇聯贏得了一枚金牌,為德國贏得了一枚銀牌。但是我從未為烏茲別克斯坦贏得一枚獎牌,那是我的夢想。” 里約奧運會,丘索維金娜代表烏茲別克斯坦獲得第七名。兩年前,丘索維金娜表示自己里約奧運結束就要退役了。但僅僅過了3天,她變卦了。 “我說了我要退役,但第二天一早醒來,我又覺得我還可以繼續比賽。” 當記者追問為何要改變主意時,丘索維金娜只是笑了笑,“我是個女人,你懂的。如果因為我的年齡能多給我一些分數,那就太好了。” 本屆斯圖加特世錦賽資格賽,丘媽一直告訴自己別緊張,她通過散步緩解壓力,偶爾翻閱下手機,不忘和記者開玩笑說,“ 24小時內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最終,丘索維金娜順利拿到2020東京奧運全能參賽席位。屆時45歲的丘媽媽將第八次參加奧運,除此之外,她還創下了代表蘇聯、德國、烏茲別克斯坦三國參加奧運的紀錄。 “我認為大家不應該關注我的年齡,而是我的行動我的付出。我練體操,是因為我愛這項運動。要完成一件事,你得百分百投入甚至融入你的靈魂。以前我為兒子而戰,現在我為自己而戰。” 當被問及未來的計劃,除了比賽之外,她說:“我絕對不會成為政治家,那不適合我。我想發展烏茲別克斯坦的兒童運動,尤其是體操,我認為體操是其他運動的基礎,對我來說,留下豐富的知識很重要。” 其實,與其說丘索維金娜是一位優秀運動員,不如說她是一位偉大的母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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