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有一《攓云篇》詩,其小引特別有趣:余自城中還道中,云氣自山中來,如群馬奔突,以手掇開,籠收其中。歸家,云盈籠,開而放之,作《攓云篇》。
哈,這個東坡先生,真是可愛得緊,可愛得讓人簡直恨不得把他從古代劫了來,天天為伴。你看,他不但會做好吃的東坡肉,還會寫豪放詞,更會捉云入籠這等天才般的雅事。
一定是那云,牽人魂魄,才讓東坡先生大動干戈,施展獨(dú)家絕技,捉一籠云帶回家。想想他回到家中,開籠放云,屋里頓時有一朵云飄著,何其之美呀!讀書時,這朵云飄在窗前,吃飯時,飄在桌上,睡覺時,飄在梁上,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呀!

我喜歡有詩心詩情的人,這樣的人,內(nèi)有大乾坤,胸有丘壑,看的聽的聞的,都與人不同,可自成世界,妙不可言。
有了詩心,看待萬物的眼睛就變得溫柔了;有了詩情,對人對事心總是柔軟的。如此,我們?yōu)槲臑槿耍庞性娨獾拿馈?/span>我寫文章,自覺不自覺地總愛筆端流出浮想翩翩、天真幼稚的想法。比如于窗前看書,累了抬頭看云,再一低頭,我會覺得突然間,“砰”,一朵云掉在我的書頁上;比如要表達(dá)那種美好到骨子里的遇見,我會寫:“為了遇見你啊,我曾在每一粒花籽的夢里,都印上你的眉眼;為了遇見你,我在每一條小徑上,都種滿春風(fēng)。這樣,你走來時,每一朵花都認(rèn)得你;你經(jīng)過時,每一朵花都會搖響鈴鐺。”
不管是“籠收其中”的云,還是掉在我書頁上的那一朵,其實(shí)不過是內(nèi)心的喜悅,此時人的心,天真如孩童。這種感覺很美妙。
每每親近自然、流連花草時,總是很忘我,欣賞、拍照,甚至與花言,感覺忙得不亦樂乎,忽然一抬頭,看到遠(yuǎn)山尖上一朵云,便怔了一下,禁不住一笑,微微一笑。我覺得,我嘴角的笑渦,像個小籠子,那時刻,我捉了一朵云進(jìn)來。日常生活中,行于路上,總也少不了看云的,我的眼睛,就是個小籠子,我捉了無數(shù)朵云,放養(yǎng)在我的書房里;工作期間,也會時常抬頭看窗外云,它們像在等我來捉似的,我那時的歡喜是個小籠子,我毫不客氣地捉了來,工作累時,讓云拂去我的疲憊。
詩意,一定是人的第三只眼,能看到非同一般的美;一定也是一門絕技,能化腐朽為神奇。
我常想,如果一首詩是天上的一顆星,那么我們古人留下來的是滿天星辰。可是如果缺了詩意,我們只有黑夜。再想想,詩意何嘗不是天上的云呢?你能看到它的美,卻往往感覺對它束手無策。它真的是太美了,像有人放牧在天空里,自由自在。其實(shí),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去捉一籠云,云就在那里,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有詩意的眼睛,詩意的心。 常聽人說,生活了無趣味,到哪里去尋找詩意呢?很多時候,我們生活的詩意,就是要學(xué)會去捉那么一籠云回來。任人生路上幾多風(fēng)雨,幾多泥濘,有一籠云,累時可以拿來揩汗,滿身灰塵時,可以擦亮眼睛,歸家后,可以掛在窗前,養(yǎng)在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