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第一人:顧問行康熙四十年,康熙帝依祖制巡塞外,自昌平州到湖阜喇,歷時五個月,完成了一次大規模的巡幸。九月回宮之后,康熙帝身邊已經缺少了一名能夠讓他推心置腹暢談心事的總管太監,這個人就是顧問行,彼時的顧問行年近古稀,深感自己身體抱恙,學醫以期自診,這時的顧問行已經去往了普陀山,度過他生命剩下的時光。 “上諭顧問行學醫之說”這是康熙帝給顧問行的最后一封信。康熙帝很少直接稱顧問行的名字,一般都以“顧太監”稱呼。在康熙帝執政前四十年的多次巡游之間,寫有“諭顧太監”字樣的信件時常從京外發來,顧問行之于康熙帝,是他政務繁忙、心情郁結時一個能夠說的上話的人,在這些諭旨當中,康熙帝的喜樂憂怒,許多天子無法向旁人道出的情緒都寫給了這個陪伴了康熙帝數年,皇考舊年就已經成為當值太監的顧總管。 顧問行,相傳為南人。在清廷宦官制度當中,滿人朝廷的家奴多來自直隸州縣和北方地區,南人向來是被排除在外的。顧問行是清人入關之后第一批當值的太監,在康熙十六年設立敬事房之后,又是敬事房的總管太監,成為內務府之下,專司皇帝內院事務的掌事人。皇帝和這名總管太監既是家主和家奴,又是一對交好的朋友,康熙帝對于這個為人謹慎圓滑,處事處處貼心周到的長輩的特殊,從他的起居注中,對顧問行的稱呼,不是“總管太監”就是“顧太監”就可以窺見,這樣的殊榮,對于康熙的其他的管事太監是從來沒有過的。 可為什么說這個總管太監是借來的,這一切還要從明朝的宦官制度看起。 真權力還是自導自演的過火從古到今,宦官這一集團一直都是政治史研究及其重要的一部分,是活躍在皇帝內院的群體,唐、宋、明三代,宦官政治都是研究的一個熱點,討論宦官對政治的影響,可以從更為貼近皇帝的視角出發,看到政治的多種走向。 明朝對于宦官的管理,從明太祖開始就走上了新朝制度化的軌道。所謂君者當思前車之鑒,明太祖對于身邊侍奉的警惕,來源于對前朝政治脫軌的總結和反思。明朝宦官任職,打理皇族內部事務的二十四衙門,分設十二監、四司、八局,內部事務條條分離、件件詳明。這個機構對外部而言嚴封密守,一直都是一個較為神秘的存在,里面供職的宦官也并非都是權勢熏天,更多的是作為皇家內部的齒輪在這個大機器里面運轉,鏈接皇族事務始末。包括廠衛的設置,也都是為了皇權服務。皇帝給予了宦官階品,給予了宦官勢力,親手為宦官搭建了明代宦官政治的舞臺,到后來這個舞臺越演越烈,其實君王才是真正站上帝視角的那個角色。 對于明朝宦官這個龐大復雜的組織,現在很多討論都集中在宦官政治的影響上來,一味地強調宦官群體的作用,賦予他們太大的權力,神秘化宦官組織在朝廷政治當中的角色。其實探討明朝中后期宦官對于政治經濟的影響之前,從宦官制度本身去剖析。 宦官制度作為政治制度當中矛盾激烈、易生枝節的部分,一直以來都是視線的節點。當朝堂政治讓皇帝感到了壓力,當大臣已經開始讓這個本就多疑的帝王多了威脅感的時候,他勢必要發展更能信任的身邊人。朝堂之上多的是結黨的人,身邊的妃子又只能說一些無關痛癢的體面話,最好的就是身邊的侍奉太監。《明太祖實錄》當中記載著: “其在宮禁,可使之供灑掃,可使之傳命令而已,豈宜預政典兵。“ 《明太祖寶訓》當中也有:“敕內官毋預外事,凡諸司毋與內官監文移往來。“ 從朱元璋開始,對內官的權力范圍就給了一個圈,所以說,皇帝發展內官為心腹,一是內官都是身邊人,內官的一舉一動更方便監管,并且內官與外部溝通的機會甚少,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結黨的可能。二則是內官是皇帝家奴,地位低下,權力較小,以內官為心腹可以減少像朝堂之上出現的臣制君的局面出現。 后來那些生于長于宮廷里的皇子們,身邊最親近的人也莫過于那些朝夕侍奉的內官,待后來掌權之時,那些內官也自然會成為這些皇子們指定好的心腹。平常使這些掌權者煩惱的事務,那些有學識的太監就會成為極好的助手,這樣一來一往,就奠定了此后困擾明朝廷的宦官亂權的基礎。 到了朱棣掌權的時候,宦官政治到達了一個高峰,宦官的權力開始膨脹。朱棣自靖難之役之后奪得帝位,這個皇帝寶座本來就做得不安穩,朝廷之上多少張嘴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議論這個皇帝。宦官這個時候對于明成祖來說,就是最為信任的人了,朱棣給宦官地位的上升大開后門。到永樂八年,宦官馬靖鎮守甘肅,宦官實際上擁有了管理地方事務、分守地方的權力。到了后期,宦官的權力更加膨脹,設東廠,宦官成為了皇帝的耳目,東廠成為了皇帝反擊大臣、奪回朝堂的第一陣線。 到了明朝中后期,太監的權力一步一步擴大,成為了霍亂政治的重要因素。 但回過頭來看,太監的權力從何而來?答案是帝王。太監實際上就是被皇帝放飛的風箏,飛遠飛近靠的不僅僅是風力,最主要的還是拽在皇帝手中的風箏線。這里給的權力,其實都是帝王的權術,明朝有很長一段一段皇帝怠政的時期,明神宗28年不上朝,明世宗30年不上朝,在這些怠政的期間,一些久積案上無法得到辦理的事務自然而然就有一部分轉移到了宦官手里,這個時候就有一種權力出借的關系,皇帝把權力出借給宦官,宦官憑借這種從皇帝那里借來的權力在政治當中扮演著本來該皇帝自身扮演的處理政事的角色。 無論是唐朝還是宋朝,皇帝職能的履行都超過這個時期的明朝,可是明朝在宦官之亂、朝堂之亂、外部動蕩多種因素的夾擊之下依舊進行著政治運轉,依舊保持著朱家的政治統治的根基,其實與這種權利的出借是分不開的。 皇帝在以宦官政治表示,皇帝的眼睛始終在朝堂之上。 至于為什么到后來宦官政治膨脹到了皇帝無法控制的地步,也許就是一種自導自演的過火吧。 太監當中的“哈哈珠子”們“哈哈珠子”又稱“哈哈柱色”,是清朝皇室教育發展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清軍入關之后,皇子們的教育更加制度化,包衣奴才此時作為皇子們的陪讀,跟隨皇子們學習,被稱為“哈哈珠子”,在滿語里面是“小男孩”的意思。錫征曾經記述:“上書房師傅、諳達、哈哈珠子……均由乾清宮出入。“這也表明哈哈珠子在清朝政治中不可忽略的地位。太監前面加一個“哈哈珠子”,意思就是這個太監是從小侍奉皇子長大的,是皇子身邊的體己人,地位也是尋常太監不能比擬的。 哈哈珠子了解皇帝的生活習性,了解皇帝內心真實所想,所以有一個會察言審事的哈哈珠子在旁邊,皇帝自然會提拔他,所以哈哈珠子的地位不斷上升,參與到政治當中來。曹寅、梁九功等就是名動一時的哈哈珠子。皇帝對他們的寵幸是全方位的,不僅包括他們的地位,還有他們的家族。 在康熙時期,就有一個叫梁九功的十分受寵的太監總管,當時還有一個十分受寵的包衣奴才叫曹寅,也就是后來《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梁九功和曹寅的地位在彼時是不相上下的。 據記載,在當時,“哈哈珠子”梁九功作為皇帝和大臣之間聯系的紐帶經常為皇帝傳遞訊息,結黨的大臣有什么想傳到皇帝耳朵邊的,也會通過梁九功這個“傳聲筒”讓皇帝得知。就比如說,當時康熙廢了皇太子,大臣們想推舉八皇子為太子就通過梁九功這個渠道轉奏給康熙帝,甚至到后來處置曹寅的詔令也是通過梁九功去發布的。 梁九功為太監總管的時候一度得到了康熙帝特殊的對待:康熙幾次南巡,梁九功均作為隨侍陪伴在左右,照顧康熙帝的日常起居,進貢來的稀珍奇玩,康熙帝也時常一批一批地賞賜給他。即使到了后來,梁九功因為結黨被發現,康熙帝下令拘禁他,但得知梁九功在拘禁期間幾次病危,康熙帝還是下令全力救治他。 太監中的“哈哈珠子”雖然因為和皇帝在一起長大、聰明伶俐而十分受寵,但是皇權優先這個原則是不會因為這些短暫的情誼改變的。即使為梁九功撐腰的是康熙帝,在面對梁九功同其他太監結黨這件事上,皇帝是鐵面無私的,因為結黨就意味著,此時作為家臣的宦官們不再對皇帝一人忠心,皇權隨時面臨著被出賣的危險,皇帝在身邊為自己埋下了一個威脅到自己權力運轉的人物。這是主人不能允許的。即使是備受寵愛的太監總管,到后來雍正上位之際,也被新一任的帝王處死。“哈哈珠子”梁九功,既是皇權的受益者,也是皇權的墊腳石和犧牲品。 藤樹先生說: 明清的宦官制度在這皇權達到頂峰的時候也顯示出了他們與權力范圍收縮的密切聯系,正是因為這種權利的收縮,所以有了皇權的出借,宦官的權力有所上升;可也正是這種權利的收縮,所以這個極易產生混亂的集體有著比大臣更為狹小的圈子,將他們牢牢地束縛在皇帝周圍。 參考文獻: 李文益《清代“哈哈珠子”考釋》 楊珍《康熙朝宦官新探》 胡丹《制度史視野下的明代宦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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