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的噩夢 這是一個絢麗的夏日,原野上的草長得很高。詹妮跟在她的哥哥們后面,懶洋洋地漫步。地面上出現一個陰影,草叢里有些東西在沙沙作響。詹妮不由自主地轉過身,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手中拿著一只袋子,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不停地扭動。他說:“鉆進這個袋子里陪我的蛇好嗎?” 此刻14歲的詹妮其實并沒有置身于夏日的原野,卻躺在蒙特利爾神經學研究院的手術臺上。她的顱骨被掀開,露出大腦的顳葉。她的醫生正在嘗試通過一種試驗性的手術治療她反復發作的“羊癲風”。為了確定病灶的位置,醫生用電極探針探查她的大腦,而在此過程中詹妮必須保持清醒,告訴醫生自己的感覺。 當探針觸到某個位置的時候,詹妮忽然發現自己又一次置身于那個原野中。詹妮遇到那個奇怪男人的經歷發生在7年前。當時詹妮嚇壞了,她哭著回家找媽媽,盡管那個人并沒有碰到她。如今在探針的刺激下,詹妮不僅回憶起這段遭遇,而且重新經歷了這段遭遇,細節如此豐富,恐懼如此清晰。 醫生又用探針刺激附近的點,又像放電影一樣在詹妮腦海中再現了許多其他往事,諸如因為做錯事被責罵之類。這次醫學試驗發生在20世紀30年代,轟動了整個科學界,也在哲學界引起軒然大波。 玻璃缸中的大腦 哲學家跟著摻和什么呢?原來,有些哲學家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既然在大腦上做做手腳就可以讓人產生感覺,那么誰能證明我們的感覺都是真實的? 也許某一天,你正在睡覺,一個邪惡的科學家躡手躡腳走過來,撬開你的頭蓋骨,把你的大腦取了出來,脫離身體,浸在一玻璃缸營養液中(還好不是福爾馬林)。你的每一條腦神經都在高明的外科醫生的處置下連上了微電極。這些微電極數以百萬計,全都與超級計算機相連,不斷傳來與你身體里原來的神經信號一模一樣的微弱電信號。 你以為你正坐在這里讀這本名叫《新人文》的雜志,其實你只是一顆浸在營養液中、接受電信號的肉乎乎的大腦。當你翻頁時,你感覺到自己正在觸摸紙張,但這只是因為電信號讓你感覺到自己真實的手指正在觸摸一本真實的雜志,而實際上你根本沒有手指,也沒有什么雜志。 你甚至相當真切地感覺到你自己正在這里閱讀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一個人被邪惡科學家施行了手術,他的腦被從身體上切了下來,放進一個盛有維持腦存活營養液的缸中。腦的神經末梢被連接在一臺計算機上,這臺計算機按照程序向腦輸送信息,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覺…… 把雜志移近,字看起來變大,甚至手臂把雜志放遠點,字就變得不那么容易辨認。這種立體感也是通過電腦模擬出來的。你甚至還可以聞見媽媽在廚房里炒雞蛋的香味,聽到收音機里傳來的流行歌曲,這些也是幻覺的一部分。你可以掐自己一下,你也會得到期望的痛覺,但是這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事實上你沒有任何辦法證明實際情況不是這樣。既然如此,你如何證明外部世界是存在的?這就是哲學領域的一個著名難題——缸中之腦。 一切都被懷疑 “缸中之腦” 如今已成了科幻小說和電影的鐘愛題材。1960年就有好萊塢導演拍過類似的電影。話說在諾曼底登陸之前的36小時,有一個知悉諾曼底登陸計劃細節的美軍軍官被德軍捕獲。為了套出情報,德軍趁他還處在爆炸之后的失憶狀態,偽造一個療養院予以收容,騙他時間已是1950年,美國佬早已戰勝,而他正在加州老家接受康復治療。身邊的護士是加州口音的美麗女孩,窗外陽光明媚,希望他對偽裝的醫生憶起當年往事…… 近年來還有一個比較著名的電影《楚門的世界》則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財力雄厚的電視制作公司把“真人秀”節目發揮到了極致,把一個人從嬰兒時代起就置于完全逼真的影視布景當中,隨心所欲地擺布他的人生,然后用隱藏在各個角落的攝像機向全世界直播這個人的一舉一動。 充滿哲學和宗教寓言的著名大片《黑客帝國》則在銀幕上再現了一個活生生的“缸中之腦”。在2199年,絕大部分人類都被浸泡在營養液中,他們的意識則由電腦系統“矩陣”的電流刺激所形成和控制。他們的一切記憶,實際上都是外部電極刺激大腦皮質所形成的,而不是真實歷程。由于“矩陣”也會有“漏洞”,也會被“病毒”侵入,因此,在“矩陣”系統中的“人”,有時候就會發現一些匪夷所思的現象,比如人可以自動克服重力飄起來,而這些現象,并非真實的存在,只是系統漏洞所致。 在逃出營養液的起義軍中出現了一個叛徒。他為什么寧可回到虛擬的世界中去?他說:我知道眼前的牛排并不存在。我知道當我把它放進嘴里的時候,是“矩陣”告訴我它美味多汁。離開矩陣9年之后,你知道我認識到了什么?無知是一種幸福。 既然真實世界無法給予你所需的感覺刺激,那么虛擬的世界似乎也未嘗不是一個選擇。如果“矩陣”能夠給予你所有感官感覺,即使這種感覺不是人真正的感覺,但從效果上來說是相同的,那么我們是否真的需要打破這個系統,去解放人們? 不可靠的知識 既然我們有可能只是“缸中之腦”,那么我們引以為豪的一切知識都是可靠的嗎?假定你的這個世界是在5分鐘以前被創造出來的,關于“先前”發生的事件的一切記憶以及其他痕跡也都是5分鐘以前被創造出來的。你如何證明實際情況不是如此? 巴黎是法國的首都嗎?很可能是。但也不能排除這樣一種可能性:一群壞人統治著你的世界,出于某種原因不想讓你知道法國的實際首都在哪里。他們改寫了所有歷史和地理著作,強令每個教師向每一個新出生的孩子灌輸巴黎是法國首都的假象。當然你可以說,去年夏天你曾經去過巴黎,親眼看到了法國政府大樓的建筑群。但是你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那其實不是巴黎,而是特意修建來蒙騙你的主題公園。 人們一般認為邏輯和數學知識是最可靠的。2+2=4總不會是老師陰謀向你灌輸的假象吧?可是誰能保證那個對著你的大腦獰笑的邪惡科學家不會用一種精密的方法刺激你的大腦,明明2+2=5,你卻誤以為2+2明顯等于4,而且你還可以證明它的確等于4。 如此一來,我們的知識似乎非常脆弱,有什么東西是確定的?對于任何一個東西,我們怎樣才能確信無疑?任何問題都可以用科學方法予以解決嗎?答案是否定的。我們的無知是必然的。 法國唯心主義哲學家笛卡爾這樣寫道:“若干年前,我發現了一個令我震驚的事實。我童年時信以為真的許許多多的東西其實是假的,而我的整個知識大廈是建立在這些錯誤之上的。”充滿懷疑的笛卡爾唯一給人們留下的希望就是:無論這世界是虛幻的還是真實的,無論如何,我對這問題的思考本身是存在的,所以我也是存在的,即“我思故我在”。別人他是管不了了。 外部世界究竟是否真實?這個問題至今還沒人能夠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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