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譽村民作品 黑龍江 哈爾濱 王志濱 晨觀龍湖 明湖先醒曉天青,伴友閑吟近蓼汀。 安得澄清傳雅韻,長留碧綠與生靈。 炎風三伏猶三起,急雨一來還一停。 麟角千秋須愛惜,蒼龍聞語理云形。 吉林 長春 邵紅霞 沁園春·詠陳家店 沃土芳園,民裕風和,八面通衢。憶當年寒餒,難為生計;闔鄉黎庶,同盼幫扶。模式初開,成功屢試,書記牽頭境自殊。漫回首,看行來光景,漸獲豐余。 休嘆征路崎嶇,置大略于胸夢不孤。贊興工有業,何輸城鎮;利農務實,兼守村墟。愿景期存,初心未泯,機遇搶抓勿使輸。春天里,正與時同進,再繪宏圖。 黃昏逛幸福廣場 農家傍晚任疏狂,彩扇紅綢踏韻揚。 幸福猶須場上曬,張張笑臉是陽光。 一等獎作品 河北 保定 李金明 卜算子·打工前夜 一夜聽西風,窗外黃花老。收拾行囊淚幾流,最念丫丫小。 總說沒離愁,鄉夢知多少?未出家門己盼回,又恐歸來早。 吉林 白城 葛筱強 牧羊人從不祈禱(組詩) 春夜筆記 黑夜是突然降臨的 那時我剛剛下山,剛剛學會 從不遠處眺望平原上的落日 還沒來得及和自己保持沉默 或向分開白晝的黃昏說出永訣 那時,我覺得自己很美 我覺得杏花就要開了 整個春天都必是從深紅到淺粉 最后變得無比潔白,就像我在墻壁上 刻下的那片桃樹的陰影 雖然顯得雜亂不堪,但一定能夠 藏得下一個人從生到死的孤獨 牧羊人從不祈禱 不止一次了,我路過平原時 黃昏都像一座不設防的教堂 但牧羊人從不坐在那里祈禱 即使光線逐漸變暗 稀薄的燈光,把黑暗挑在空中 牧羊人仍專心致志地用鞭子 將湖泊與羊群一起抽打 有時,連自己斜長的影子 也不放過。如果你剛好從他身邊走過 如果你再細心一些,就會發現 身在遠方的天堂,可能也是這幅圖景 平原遼闊,黃昏巨大 在羊群和湖泊后面,一個牧羊人 把光陰走得如此波瀾不驚 緩慢 一個熱愛緩慢的人 不會讓自己的目光 跑得太遠,在鄉下的清晨 雨滴比雞鳴更懂得 撫摸心臟的力量。如果 你的臉上仍有時間 賦予的傷口,只需五分鐘 忽然到來的簡單生活 就贈你以反證:那么多的 大事件也完全可以終止 比如一只鳥,剛剛從頭頂 飛過一段弧形的虛無旅程 夜雨題壁 好久沒有這樣下雨了 一場小雨落下來,就是說 我熱愛的平原,春天還沒有死去 我熱愛的燈籠,還會在黃昏之后點起 最有可能的是,一場小雨落下來 即使樹葉還沒有從枝頭探出身子 平原上的花也會開了,它們好看的眉眼 總是讓我覺得在夜半時分 遇到了天上的星星 黃昏 黃昏就要來了 樓下的夾竹桃暗藏 掩埋白晝的殺機 但樓頂的明月不愿意 它把一天的溫度和轟鳴 揉成安靜的風,放進 我的耳鼓。黃昏,更喜歡 讓一個在星斗下習慣 訴說的人學會傾聽 比如,一些幻覺淹滅了 另一些幻覺會長出水面 但黃昏依舊像往日一樣 緩慢地推向我的胸口 仿佛一下子,就讓我的襟抱 有了更多容納虛空的力量 唯有黃昏美如傷口 從一棵杏樹,到另一棵杏樹的距離 實在太遠了。從一只蝴蝶的觸須 到另一只蝴蝶的翅膀,又太近了 平原上,更多的人喜歡和青草 坐在一起眺望,從早晨到黑夜 從出生到死亡。仿佛沒有什么 比這個更充滿人世的溫情 也沒有什么能夠將此改變 你在湖上點燈,或在燈下煮酒 他們仍坐在那兒,像新鮮的星群 更像陳舊的花朵,唯有黃昏美如傷口 在月光籠罩歌謠的湖岸上 思念寂寞的前世,與燦爛的往生 科爾沁草原組曲 01. 07. 二等獎作品 湖南 益陽 楊定朝 青山綠水故鄉情(四首) 陌上新傳紫燕書,蒙茸柳放嫩寒初。 北山煙岫和云種,南圃春風帶雨鋤。 夢染馨香花錯落,情生軟碧草纖疏。 分明一卷青陽賦,寫到瀟湘水竹居。 不覺廉纖草色輕,池塘蛙鼓已初鳴。 水洄深樹綠三折,山臥遠天青一橫。 曉夢還歸幽徑淺,東風欲放萬花明。 倩誰布得煙春令,微雨枝頭乍囀鶯。 清漲煙溪水半篙,侵陂素蕾雜青蒿。 耘來碧野千丘雨,剪出春風二月桃。 踏葉良禽啄深樹,傾筐少女采東皋。 鄰翁把酒怡然得,詠彼南音誦楚騷。 漸暖林花映日紅,江皋煙景自沖融。 離離草長谷田雨,恰恰鶯啼楊柳風。 山對人青多嫵媚,水涵天遠益空蒙。 河洲有美清揚婉,并入春陽罨畫中。 四川 達州 蔣娓 鷓鴣天·煙霞山鄉村酒店 霧掩深山雨掩門,泥稀路滑濕苔痕。房梁懸吊煙薰肉,板凳圓圍烤火盆。 烹泉水,煮芝菌。人間有味是清真。閑來幾顆南瓜籽,嗑盡嚴冬嗑盡春。 湖南 邵陽 謝鵬主 鳳凰臺上憶吹簫·村居 汲井欄臺,摘青農圃,逢人漫說秋天。漸犬行村落,雞上梯田。溪口黃花未放,勞相坐、些許風煙。榆林里,陽光隙照,蟲鳥閑閑。 悠然。白駒過了,算一負營營,樂在陶邊。料武陵津路,又到漁船。如海如湖有約,須寄我、幾筆云箋。教捎去,輝清水木,山月新圓。 山東 濱州 王雪芳 我在鄉村走動(組詩) 我在鄉村走動 我習慣在鄉村干燥的陽光里或蒙蒙小雨中四處走動 跟那些簡單、熟稔而親切的事物相遇 被它們感染,兩眼發熱 我喜歡撫摸那些漸呈飽滿的莊稼 它們說出的那些低語,與我膽小的親人性情相仿 卑微。樸素。它們的馨香中 帶有糧食本身的寬厚與善良 我與莊頭上那棵駝背的老榆樹對面站著 說一些谷糠一些瑣碎的農事 拽住問路的秋風,邀它 到月光地里去散步 我習慣用那只瓷碗,舀起一條河流 解渴。也稀釋了 那缽珍存已久的鄉愁 撫摸玉米 對于那些玉米,我有想說的感激 多少年了,它們的色彩烘暖了我的感情 讓我懷抱明媚,一直像一個 長在童話里的孩子 它們的光澤被河水灌溉,又從它們的體內汩汩溢出 讓我面前的日子輻射輝煌 看著場院里攤開的玉米,即將來臨的大雪 也在我的心頭布施了暖意 我喜歡端坐在它們的光澤里,想一些 很遠的事情。比如 親人被莊稼吞沒的身影。夜晚的星星 比如,老家的那爿眼神 開出春天的蒲公英 在我的指端,一粒玉米閃閃發亮 至此,我想表達的感激 不說也罷 把夢安放在鄉村 把夢安放在哪兒,我都不太放心 但鄉村除外 鄉村的房舍低矮,即使把夢放在窗臺上 被大風吹落在地也不會跌碎 村里村外大樹的枝椏,可以像安放一只鳥巢那樣 把夢安放上去 也可以把夢裝進一只陶罐,密封起來 埋進黑土深處 每個鄉村都有的那口老井或者池塘,也適宜 把夢浸在里面——就像浸著 那輪不會銹蝕的月亮 那就說定了——把夢安放在鄉村 它和稻谷、玉米、高粱、油菜花在一起 我們大可放心 陜西 安康 姜華 鄉愁,游子身上永遠的病根 (組章) 老屋 鄉愁有毒。游子的內傷,多為不治之癥。 一條烏梢蛇突然從路旁竄出,像一條黑色的鞭子,抽打在我身上。 瘋長的草,比莊稼還高。它們正在企圖包圍、蠶食村莊,改變家鄉的地貌。稔熟又陌生的山道,如草繩,彎曲、隱身在山谷里。 當我撥開雜草,老屋更像一個掛在樹上的舊鳥巢。可是鳥卻早已被風刮走了。 老屋獨居山洼,孤獨而寂寞,一排排沿著山里的風水生長、鋪開。在舊時,父輩靠水稻、玉米、高梁和豬羊,繁殖家族的血脈。后來,人們都候鳥一樣都飛走了,隱身于各個城市纖陌里。再后來,父母也走了,回到了土里。大雁南飛的季節,奶奶掉了門牙,有風,在老屋的房子里自由出入。 拄著拐杖蹣跚的奶奶,象一個民間版本的神仙。院內掛在竹籬上的絲瓜、苦瓜和豆莢,同奶奶一樣,寂寞地生長,再慢慢老去,最后被風收走。 往昔的繁華的老屋,如今落滿塵埃。城市象一塊巨大的磁場,吸走了鐵屑一樣的鄉親。年輕的、壯年的,男人和女人,一批又一批,侯鳥一樣飛遠。現在就剩下老屋,同奶奶一樣年邁。坐在老屋的門檻上,從春到夏,從秋到冬,奶奶,一顆老屋嘴里松動的門牙。 老屋,多像一位紅顏褪盡的女子,孤身堅守在日漸蕭瑟的歲月里。慢慢向人們講述著,逝去的色彩,神態安祥。 古槐 它多么孤獨?一棵樹經年站在村口,它在守望什么? 老槐樹,身上長滿了眼睛。它是村子里最老的人,見證,并記錄了村子的興衰,痛苦和歡笑。 誰能想像,三百多年的一棵槐,仍不顯老,一年一度的花期,兒孫滿堂。漫天飛舞的槐花,究竟哪一朵是我的前世。這些狀若喇叭的精靈,冷艷、溫馨、含情,多樣我前世那個叫槐花,苦命的女人。 當我再一次回到家鄉,一個叫桑樹灣的地方,那些淳樸的風,一齊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喚我的乳名。古槐下拾起一朵槐花,一朵露出羞澀淺笑的槐花,再次把我的淚腺擊穿。槐花雨紛紛落下來,我的頭上,一半銀灰,一半白雪。 輕撫古槐日漸粗糙的肌膚,一些陳年舊事,潮水一般漫上來,把我淹沒。身左是白,身右還是白。 古槐長壽,似山水一樣的父老鄉親,更像我永守故鄉的先人。 水泉 水泉,大地的眼睛,日夜亮著。家鄉豐沛的血脈,經年流淌。 卻從不干枯,無論天災或人禍,無論貧窮或富有。如山里人樸素的信仰。 一口水泉,曾是在我生命中唱歌,它似母親的乳汁,流過我青澀的童年。站在這口延續生命的水泉旁,我曾經多么無知、和眇小,記得當年與鄰村爭水,我童年的伙伴二順子,倒在這口泉邊,再也沒有起來。多少年來,我陷入世俗中,從未走到他的墳前,問他一聲渴。 離開這口水泉已經很多年了,離開這個村子已經很多年了,喧囂的塵世迷茫了回家的路, 飄泊的艱辛把我的記憶一次次刪除。如今,在這口泉水里,我突然看到二順子哀怨的表情,讓人心痛又心酸。 故鄉的水聲,從我的頭頂流過,白天或夜晚。 獨坐在村口水泉邊,收攏家鄉遠去的景物、方言和親情,人生的短暫、尷尬和無奈,被一片水聲淹沒。 泉水依然充盈,像大地的子宮,生生不息。 祖墳 墳塋站在高坡上,像一盞燈,閃耀著護佑之光。 在老家鄉下,干燥、通風、向陽的山坡,收盡了鄉間的風水,被稱為旺穴。父母住在那里,比生前住的老屋還好。蜂飛蝶舞的土地,連年風調雨順。水稻、玉米、大豆甚至野草,一齊瘋長,還有我們這些后輩兒孫,也在瘋長。葬在高處的先人,從容,安祥,不動聲色,指點著四季,枯萎或繁榮。 返回大地的祖輩,莊稼一樣,腐敗后邊跟著繁榮,生死與輪回。災年的光景,或風調雨順的季節,我們能在夢里聽到,山坡上遠遠傳來的笑聲、或嘆息。 沿著山勢鋪開的土地,孕育著無盡的想象和欲望。在秋天,懷抱子女的玉米,低頭微笑的水稻,羞紅了臉的高梁,和把智慧藏在土里的紅薯、土豆,多象我家鄉的女子,含蓄內秀,飽滿又彎曲,潑辣而任性。 一年四季,兒孫們在山下責任田里播種、耕耘,或收獲。先人的墳頭坐在坡上,一抬頭就能看到。 祖墳,一條血脈歸根的路徑。 烤酒 金秋時節,滿山遍野掛滿了嘆號。 山川成熟的氣味,如孕婦飽滿,熱烘烘、香噴噴,被山風搬來搬去。 收罷了秋糧,農人們再把甜桿、柿子、拐棗等請回家。然后把它們鍘碎、搗爛,讓飽滿的生活開始發酵。秋天的鄉村,四處飄散的酒味,與女人的體香一樣誘人。這些味道。被風趕過山梁,吹過小溪,最后讓一陣霧卷進了村莊。一只蘆花雞被曛醉了,從柴草垛上滾下來, 叫著疼逃走了。 有了滿屯的糧食,梁上的臘肉,這些還遠遠不夠。在北方,鄉下人生活里,少不了酒點然起來的激情。長年的勞作、病痛和寂寞,酒精才能燃燒起原始的欲望。紅白喜事,迎親嫁女,祝壽建房,鄉村稍顯單調的光景里,處處彌漫著酒的醇香。 烤酒的季節,秋天再一次被提純。艱辛的日子,甚至比酒精易燃,生存或消亡,就像樹上輪回的葉子,和地上的草木,自然而從容。鄉下人的情感,簡單、率真、實用,濃烈地象剛出鍋的頭曲。狂風一樣,暴雨一樣。 在我故鄉遼闊的土地上,也遼闊著陳年老酒,一樣的憂傷。 風一吹,就散了。 小河 一條彎彎曲曲的龍脈,馱我走過瘦弱的童年。 水流聲是老家鄉下最美的音樂,象梅子的笑聲,掛滿了青澀的果子,在欲望的枝頭上搖晃。 她經常于夜晚跑進城里,在我的夢里歡笑,訴說,或哭泣。曾經流過苦難、憂傷、甚至災難的光景,把我酸澀的初戀一次次打濕。小魚、小蝦和青蜓,再一次把遙遠的記憶收攏,最后停頓在一滴叫鄉愁的詞里。 小河邊有父親的手勢,指點四季農時,豐沛或枯萎。奶奶蹣跚的腳步,合著水流的節拍。在小河邊玩耍,常常就能聽到,母親的呯喚,帶著乳香,從黃昏中村口遠遠傳來。 從記憶里漸漸走失的小河,有水聲在城市纖陌中穿行。夢一樣的往事,剛泛上來,又被都市喧囂的夜色淹沒,像一場浩大的情感內澇。 某一天,家鄉來人說:村里建廠挖山,動了龍脈,小河的水干了。 今后,讓我到哪里去尋找返鄉的淚水。 沒有了小河,將來誰為故鄉的游子們招魂。 吉林 長春 紀洪平 根在鄉村(組詩) 我的豆包親戚 從沒想洗白自己的身份 即使在城里土生土長 即使那個年代 城鄉差別,就像窩頭與面包 很多人想讓面包更加靠近牛奶和果醬 我卻知道 我有很多豆包親戚 每次看見這些親戚 我的心情很容易跟窩頭一樣粗糙 就算面包在手 也缺少了應有的香甜細膩 把面包放在親戚手中 然后看他們的笑容 再聽他們對我母親說,今年還不錯 這是昨晚現蒸的粘豆包 里面的餡可甜了 鄉村愛情 剛結婚那陣兒,總愛回憶當初見面時的場景 那天,她肯定刻意打扮了一下 介紹人提前說了,她沒有城市戶口 所以有些東西無法掩飾 她索性把自已鋪開 讓那個秋日,天高云淡風清氣爽 在這之前,我見過很多城里姑娘 有人說挑花了眼 其實,沒人知道我的眼光多么有藝術性 那時,她非常漂亮 除了一紙戶口 其它都吹彈可破 婚后遇到了實際問題,我也從不抱怨農村 我相信廣闊天地,也相信愛情大有作為 后來兒子出生了,后來她也成了城里人 再后來她當上企業中層干部 我已經很久沒回憶當初了 她越來越像自已的家鄉 別問我的愛情為何茁壯,原來一直在田野里生長 直到父親帶全家進了城 故鄉就變成了一個個神情緊張的鄉下人 只有家鄉的土特產 讓我對故鄉有了一絲絲親切的味道 我出生在城里 從經常走動的親戚的表情上 看到了故鄉一臉的菜色 和堆滿皺紋的滄桑 很多陳年往事,就這樣來來往往 在大爺沒了以后 老姑也結束了那段老話 城里的公園、汽車還有漂亮姑娘 成了他們永遠的記憶 城西小站 留下了故鄉蒼茫的背影 我曾遲疑地揮了揮手 故鄉就凝固在火車消失的遠方 幾十年后,車過故鄉的土地 那青山綠水 讓時光飛速倒流 難怪當年母親能放下抱怨 把家里節省的錢和糧票 糕點和舊衣服 還有鄉下人的驚訝 一同裝進了大帆布包里 母親的人生 就在鄉下人這一步一回頭中精彩萬分 三等獎作品 吉林 長春 張景芳 鷓鴣天·陳家店之春 老馬退休閑啃春,癡情布谷疊啼痕。鐵牛亮相聲聲吼,良種包衣粒粒新。 聽夜雨,讀朝云,酥墑不負種田人。小苗破土朝天綠,大地開懷做母親。 鷓鴣天·陳家店之夏 一顆心關百畝青,耕耘沃野秀人生。追肥汗濕天邊月,引水渠流梓里情。 山未睡,鳥初醒,雄雞唱曉報新晴。清晨巡視牽魂地,陶醉高粱拔節聲。 鷓鴣天·陳家店之秋 八月無霜自老山,十分成色壓枝彎。搶時刀割月牙瘦,催馬鞭搖云路寬。 秋燦燦,夢圓圓,邀鄰舉酒慶豐年。心存一柄丹楓葉,情系飄金流火篇。 鷓鴣天·陳家店之冬 滴水成冰寒氣侵,嚴冬不冷故鄉心。怡情老酒杯杯暖,上市新糧粒粒沉。 撾臘鼓,洗塵襟,家山喜訊幾回音。雪花朵朵銀圓大,堪作豐年壓歲金。 江蘇 徐州 蔣繼輝 西江月·故鄉行 紅杏遍開山野,碧桃圍繞陂塘。小村處處競梳妝,盡展自然模樣。草帽改成燈罩,酒瓶鑲進雕墻。樹墩磨石布新房,是俺農家獨創。 西江月·古村新貌 春水灣灣清澈,菜花片片金黃。風車轉動一湖香,山雀不知去向。隔岸古村搖影,沿街石板流光。千年老井用瓢嘗,爭說甘甜如釀。 吉林 梅河口 張云波 浣溪沙·賣香瓜女孩 摘壟露珠街市行,擺開甜脆摞山型。拿盤小秤手端平。 笑自豐收金燦燦,香來田野綠盈盈。一聲叫賣水靈靈。 湖北 黃岡 葉子金 打工族返鄉創業有寄 整肅行裝向故園,慈親囑托系于肩。 當時放膽辭田舍,此際變身持股權。 厚土恩深羊跪乳,祖山巢暖燕回遷。 從容意態何須問,計在囊中箭在弦。 江蘇 宿遷 陳斯高 谷雨 青濤颯颯曉風輕,一耳鷓鴣前后鳴。 農老蹣跚移竹杖,叱牛聲里問墑情。 北京 賀生達 豫東,紙上的的故鄉(組章) 故道高粱紅 是誰,把內心里積聚了一個夏季的雷霆高舉成八月的盛典? 是誰,把頭頂上凝固了八十萬畝的陽光燃燒成生命的焰火? 曾經的野草啊,在野火里隱忍,在犁鏵下積蓄,在春風中萌芽,在月色里拔節,在驟雨里分蘗,在烈日里衍花……一路上,磨礪過舊石器,豐富過甲骨文,穿越過野豬群,喂養過古長城……一次次把隕落的太陽舉起,一次次把無光的暗夜照亮。 18節鏗鏘的骨骼,記錄著18次生命的蛻變。每一次疼痛的蛻變,都秉守著祖傳的古老格言:忍受,就是一種靈魂的升華!忍受,就是一種無聲的對抗!所以,高粱從來不表達,表達的都是石頭與瓦礫;高粱從來不發聲,發聲的都是飯碗與碟盤。 高粱就是高粱。 高粱只會讓自己的靈魂燃燒成火來溫暖歲月,讓自己的生命碾碎來喂養饑餓。 流言蜚語與之無關,陰謀陽謀與之無涉;拒絕奴顏婢膝,絕不旁逸斜出。 嶙峋的身骨在眾草之上,挺立出獨有的高風亮節,讓世人感慨:只有穩得住心靈的陣腳才能以道家的姿態活出儒家的境界,堅守了自己的內心才能恒久地安定乾坤! 在此刻的黃河故道閱讀這片燃燒的紅高粱啊,內心再深遠的地方也會被照亮,再久遠的孤獨也會被驅逐,再高遠的飛翔也無需羨慕,再盛大的豐收也不用眼饞。不覺間就明白了:什么時候該緘默,什么時候該表達;作為植物,該枯就枯了,該榮便榮了。 冬日里,孤獨的稻草人 誰的血脈里沉淀了歲月的雷電? 誰的骨骼中凝滿了時光的塵霜? 誰能把日光的箭鏃鑄成靈魂的鈣? 誰能把風沙的刀槍煉成生命的碘? 稻草人,稻草人。 莊稼們都回家了,他還忠誠地守護著我們的大地。此刻,他已經摒棄了一切必須摒棄的,收留了一切應該收留的,祥和地微笑著,把一切必經的苦難數成了命運的念珠,每一顆都閃爍著內斂而質樸的光芒,仿佛大地的卜辭,抑或諸神的隱喻,洞徹了宇宙一切奧秘。 只是,他的內心我們當時讀不懂。隔著一場黑雪,一切都顯得那么迷離。 直到我們的父親永遠地離去,才發現,那樣的境界我們至今無法企及,有種淚,也只能憋在心里。 落雪 趟過黃河的風,沉默著,凝固在豫東平原那打馬也跑不過的胸膛。 婉約的雪花,呢喃著,望斷三千里蒼茫。 我雪中肅立的故鄉呵,此刻,誰將把你灼熱的心事照亮? 大地無言,只把一塊陰云輕輕放到另一塊陰云之上。 鳥,早已飛絕在那首不朽的詩章里,只是,千年前的那聲講究平仄的犬吠,還悄悄在柴門外詩意地回蕩。 暮歸的人呵,還獨自擎著文字的燈盞流浪。雪,早已將腳印淹沒,可誰又能淹沒聲音的翅膀? 聰明的羊兒,坦然地到柴草垛下,尋覓著力量。 睡夢里,誰正親吻朝陽?而我,正拄著堅挺的筆桿,跋涉,朝著那美麗的天堂。 冬日 在炊煙的引領下,興沖沖的莊稼們,沿著季節,漸次豐盈了糧倉的臉龐。 此刻,靜靜的鄉村,卻比季節還瘦;禿禿的樹枝,再也兜不住慵懶的陽光。 所有的飛翔,都被北風偷偷地閘住。樹端的鳥巢空空的,兀自呆呆地仰望。 蒼老的故道,無聲地裸露著干癟的胸脯,她奶大的孩子都去了遠方。 陽光下的花白頭發、柴草前的老牛、河道里的斜陽,一如干瘦的農具,離開了耕種,便一下子蒼老得仿佛靜臥的村莊。 遠處,北風吹彎了的線絲般的瘦水,讓北風拖著悄悄流淌。 古老的堤岸上,一株蒼黃的狗尾巴草,不小心搖擺出紛飛的雪花,讓古河道里除了蒼茫還是蒼茫。 村口暖和的麥秸垛,在大雪鋪就的被單上,敞開了潔白的乳房。 擁擠著取暖的羊們使勁抖落身上的白雪,艱難地露出本色模樣。 清脆的牧鞭聲響亮地滑過,充實的感覺便溢滿了羊們的胸膛。 看羊們辛苦地啃嚙雪下的草根,鄉親們覺得和這些羊兒一起,再陰冷的冬天也溫暖明亮。 黃昏 夕陽西下。 黃昏,平靜地攤開在平原的掌心。 歸途上,那只毛茸茸的小雞娃兒,俏皮地歪著小小腦袋,瞪著眼睛看看小草,瞅瞅野花,然后就愜意地走開了,不知它收獲了什么。 一只落地的小雀子,歡快地,用它短短的小嘴,輕輕啄了啄草葉上一顆裹滿了夕陽的露珠,那露珠里的大平原,就這樣在一種眩暈里幸福地搖晃起來了。 遠處,一列火車拖著長長的影子倏地駛進落日,瞬息,天空便低了下來,低得任由小草撫摸。于是,那正想飛翔的炊煙就把根深深地扎了下來。 寫意:黃河入海口(組詩) 黃昏,一只鶴 那一刻 所有的草都肅立 一只潔白的鶴 倏地抵臨 蒼蒼的蒹葭上 閃爍著波瀾的光芒 被風梳理過的羽毛 無意間完成了美的布道 浮躁遠去 禪意氤氳 仰望的目光 純澈無比 陽光 一寸寸地薄了下去 輕盈得 仿佛透明的蟬翼 那只鶴 就那樣站在河邊橘紅色的水域里 一如沉睡千年的石頭 任由黃昏不動聲色地 輕輕撩撥 隔著水 我們對望著 什么都可以想 什么都可以不想 拈花微笑 是隨時的事 黃河醒著抑或睡著 都已無關緊要 蘆葦 夏天 被我寫盡了 蘆葦 便瘋狂了入海口的灘涂 一株牽一株 一片連一片 鋪展成 潔白的宣紙 任飛翔的鳥雀 隨意書寫古典的絕句 我走來走去 也測不出蘆花詩意的高度 測著測著 灰鶴與大雁都飛走了 大地上的事物 都是說走就走的 你不走 你說你要收留紅狐 給風沙安家 還要讓那嬌小的雀子藏身 測著測著 白色的雪花就蝴蝶般從蘆花里飛出 燦白燦白的 直逼人的心靈 一下子 就打開了人與自然最私密的通道 有時候 人真的并不如這些堅韌的植物啊 一株卑微的蘆葦 也能在荒涼里高舉飽滿的生活 槐林,在入海口 是誰 讓古老的黃河站立成植物的模樣 一陣風 剝落滿身的泥土 瞬息 蔥蘢了整個季節 三兩聲鳥鳴 撥開昨夜的月光 多情的晨曦 靈機一動 便以潔白的槐花 芬芳了整個入海口 河北 新樂 白慶國 多么美(組詩) 無風的冬季村莊是那么安靜 陽光遠道而來 把村莊的門庭照的干凈 大地干凈 那些被時光安排的事物 循序漸進 無風的冬季 一匹馬安靜地吃著料草 那些青草 含著大地的味道 一只羊低著頭吃白色的草根 它的唇貼緊大地 羊毛安靜地倒伏著 毛上有去年的塵埃 一只狗在田野上亂跑 它用嗅覺幫助父親 尋找那塊深藏著我們履歷的石頭 一只飛鳥 銜著失敗的情緒 返回舊巢 它哭了 無人知曉 被一朵趕路的白云看見 炊煙安靜 它們在房頂上繚繞而升 一群在陽光下曬棉襖的老人 安靜地回憶著過去的人和事 我喜歡黑暗中閃光的事物 我喜歡黑暗中閃光的事物 在白晝他們不容易被發現 他們的光被其它的光掩蓋 因為極其微小 他們是農民,母親,針,草籽,鏵犁以及父親的煙鍋 只有在黑暗中你才能看見他們 默默地發出本身的光 照亮針織,布匹以及衰老的皺紋 我看見母親的手在黑暗中抖動 還看見父親因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陷入深深的思考 我看見草籽在做夢 一棵草一生要走多遠的路 才能留下更多的草籽 一棵草要飛多高 才能留下草香 只有在黑暗中你才能看見他們 無論你居住在哪里 只要安靜地面向故鄉 只要凝視 只要你能控制住淚水 就能看見他們 溫馨而樸素 這就是他們的面孔 平靜,慈祥 無所它求 那些土 那些土 有時被父親抓起來 父親只是感覺一下 那些土就從父親的指間慌亂滑下去 好像怕被父親帶走似的 那些土重新落在土里 轉瞬你就找不見它們的影子 那些土就在土里 等著父親 把種子撒進去 種子撒進土里 對土來說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啊 種子撒進土里 對父親來說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啊 小時候,我也曾站在父親的背后 學者父親的樣子抓起一把土 可我什么也沒有感覺到 豆子 幾天不見它們已經很高了 我看見了豆子在趕路 看見了人世最低的匆忙 看見了一粒塵埃落下 又一粒塵埃飛起 一群豆子不停地趕路呀 在這人世的荒原上 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驛站 它們走路的樣子很好看 左肢剛剛放下,右肢又匆忙抬起 腰上還捆著麻繩 前傾時像一座村莊在趕路 休息時像一片泥土坐在了土地上 多么美 午后的田野多么美 收割一半的田野多么美 剛剛割倒的麥子 它們順著理想的方向倒伏 麥香乘著風溜進了村莊 一半的麥子割倒了 另一半還站著 倒與站之間的空地多么美 太陽放縱地照著 白雪距離我們還很遙遠 寒冬也看不到蹤影 這就是我生活的村莊 我一直守口如瓶 不輕易泄露它的秘密 江蘇 南通 王泳冰 故鄉·銘記的風物(組詩)星空 蘆蕩村前的小路 從坡上望過去 被上午柔軟的風,吹得 嘩嘩輕響 山東 濱州 鄭安江 長在糧食里的村莊(組詩) 青豆地 山谷里,那片青豆地面積很大 父親和母親從年輕時起,就彎腰伺候一茬又一茬的青豆 播種。施肥。除草。澆地。采摘 有一次,蝴蝶落在母親的肩頭 他們也沒有停歇勞作 霜降以后,他們忙著把干豆棵子收集起來 堆在村頭空地上 我們繞著一垛垛干豆棵子捉迷藏 深夜回家 就提著一盞星星 當他們永遠成為青豆地的一部分 我對青豆地有了不同從前的認識 從此,蝴蝶落在我的面前 我也不再輕易將它驚擾 長在糧食里的村莊 我的村莊,是生命力頑強的農作物 長在土地上,長在農歷里 長在風霜雨雪中,長在通往秋天的轍痕里 長在一粒小小的糧食中 我的村莊,像糧食本身一樣安靜 不事喧嘩。遠離塵囂 它長在樹木下,長在雞鳴狗吠中 長在一朵梨花的清香里 長進了一粒糧食 一粒樸素、溫暖的糧食 讓我咀嚼出故鄉的叮囑 我懷抱對這粒糧食的愛戀 真想躲開所有的人 去大哭一場 麥子,亮在我血液里的燈火 我認定那些被我消化的麥子 是生長在我的血液里的燈火 它們富庶的光芒 使我不再懼怕饑荒與窮困 我走路的姿態,看上去 很有些春風得意 我與親人們一起彎腰收割麥子,心里牽掛著 那段饑腸轆轆的歲月 那時誰還有氣力哭呢!留著它 好撐著命活下去 麥子,成為奢望里的奢望 像那些繁星 閃在天涯 我寫詩的時候,不敢輕易去觸碰 父老鄉親眼神里的光澤 它們與麥子的光芒一致 使我提起的筆 遲遲不能落下 了望田野 黑土地——這塊有內容的版畫 值得我們去關注它的粗獷,以及 那些精致的細節 我們有理由讓思緒飛揚 讓滾滾麥浪,從天邊涌來 蕩漾成心潮 大地是安謐的。溫馨的 所有的莊稼都像我們的親人一樣 簇擁在一起 高粱舉著火把,它們的內心 盛滿叫人沉醉的酒香 我站在它們中間。安穩。踏實 如果我的父母仍然健在 他們的臉龐也一定會被火把映亮 并且,溢出河水一樣干凈的快樂 我的視野里,為此 鋪滿了無盡的憂傷與幸福 認識農具 農具,以一種特殊的方式 書寫著先輩們辛苦勞碌的一生 最終用一聲田垅般悠長的嘆息,畫上了 句號 我們對傳統農具的使用,如今 已經越來越生疏 而我們把握的新生事物 卻越來越多地占據新鮮的版面 現代農機的推進,成為一種 獨具魅力的展現 我們留出那一小塊空間,用傳統農具去種植 一畦畦緬想 鋤頭。鐮刀。犁鏵……它們都與 那爿銀亮的月牙有關 那爿月牙,只有老家墻角蟋蟀的叫聲能把它磨亮 那爿月牙,也只有老家才有 四川 成都 袁靖凱 故鄉仍是回憶里亮起的綠燈(組詩) 雨在耳朵里醒來 剔除詞語間的泥沙 一條清清小河淌過澄明之境 游魚在白云間輕咬一顆撲通的心跳 掌心里嶙峋的歲月在炊煙里 煮熟了多少個魚香的夜晚 鴿子潦草的行書在一張藍色箋紙上 書寫鋤頭犁鏵錚亮的汗水 那抬頭一瞥是鎖不住的滿山蔥綠 和四季斑斕 清貧時間有鳥鳴與笛聲 不可詮釋的清越滑過山谷的悠遠 雞鳴犬吠里 陽光把四季種進泥土 待時間在額間起伏的波浪里發酵 收割月色下村莊的熟眠 乳白囈語在現代人的焦灼里 芬芳四溢 若鏡中徐徐展開三月的畫卷 村莊 這個憂郁的漢字披拂著陰影 熱愛它的人都去了遠方城市 它四季分明的氣候與色彩 端居記憶扉頁 在千篇一律的城市 眾口一聲的普通話里殘留 剔除不了的鄉音 城市縫隙漏下的月光 用清冷空曠點燃輾轉反側的床笫 依舊是那炊煙 竹林環繞的老屋 莊稼擠滿田疇 碧綠山坡 在鄉音里牽扯著城里跛行的步履 這片徹底荒涼了的空闊地帶 山還那么綠 鳥鳴還那么清澈 幾間瓦房幾聲雞鳴犬吠 在山谷里繁衍難以為繼的炊煙 山路在荒草間隱形 小河在枯縮的河道里 抖動記憶的明澈 幾堆瓦礫和尚未完全倒下的土墻 托起坍塌的記憶 一串返家掃墓的鞭炮突然炸響 空曠里假寐的眼睛 不必抹淚 一具棺槨總結了一個時代 不必惆悵 幾縷清風仍在林木與廢墟中盤旋 就讓這片碧綠繼續葳蕤人間最后的城堡 就讓這隅貧窮而富庶的心靈內陸 成為他日回憶里亮起的綠燈 一段流水 粼粼波光漾開村莊的藍 白紙飄在天空尚未寫下一字 青山里種著父母汗濕的身影 騎在牛背上一顛一蕩的日子 不覺已在鳥的聒噪里 和夕光鍍金的雞犬相聞中 退入月朗星稀的夏夜 蒲扇里搖出的龍門陣若流螢 將鄉村夏夜氤氳得 稻花一樣香月光一樣凈 燈光下母親縫縫補補 父親和爺爺絮絮叨叨 我和弟弟的光腳丫滑溜在 蛙鳴濺起的枕畔 鼾聲里跌宕的夜 將時光緩緩渡到黎明之岸 那樣的時光才像山泉 清澈里透著甜 被記憶的魚一次次咬破 閃著神性光影 它細小的瀾 畫頁般在夢里反復展現 恍如昨天 一天 一天 就是太陽將一個深淵到另一個深淵的距離點亮 就是露珠把黑夜推開躍進草葉內心的碧潭 就是鳥兒的歌聲被風的漣漪蕩滌得更清澈 一天 就是像我把一本書打開放一枚指印 在文字間燃燒三餐還迷糊的睡了 就是農夫用鋤頭將板結挖開種進一片陽光 讓它在夜里悄悄發芽 就是云在溪水里洗澡 順便用牛背上的笛聲系住星星的腳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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