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競 根據畢飛宇的茅盾文學獎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推拿》正在央視一套熱播,作家畢飛宇因此也成了熱門話題人物,可是他說,電視劇開播后要采訪他的人很多,他不愿意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他沒有看央視播出的電視劇,他是刻意采取一種“回避”的態度。但他對大力宣傳《推拿》卻很開心,他說“宣傳這個戲我當然很開心,但是在作品的影視改編權轉讓出后,這個劇就跟我沒有關系了。導演、編劇、演員等為這個劇付出了艱辛的勞動,這又不是我的工作,我覺得我沒必要指手畫腳。” 已記不清是哪一年在哪一地方與畢飛宇相識。與畢飛宇的交往,算起來也有十幾年的友情。 畢飛宇是一位非常聰明機智幽默的人。他敘述故事的能力非常強。我們常說,一個聽過100遍的笑話,通過某人再講一遍,依舊能讓人捧腹大笑,畢飛宇就是這樣的人。 記得十幾年前,我去南京大學開會,閑時來到《鐘山》雜志社,正好遇到畢飛宇和《鐘山》主編賈夢瑋(當時是副主編)在神侃,他們兩人都是光頭,一副匪徒或恐怖分子的樣子。賈夢瑋除光頭外,還留有茂密的胡須。那時正好是美國“9·11”事件那一年。畢飛宇講起,他與賈夢瑋一同要去歐洲,結果在過關時,因為相貌問題,被當地海關審問了好久。 畢飛宇性格直率說話也很直。記得有一次在上海大學參加蔡翔教授主持學術研討會上,早餐時,畢飛宇看到一位當紅的女作家,他開口就說:“你的氣色這么不好啊,是身體不好嗎?”那女作家很“脆弱”,她在意了畢飛宇這句話,難過了一陣子。就在說完女作家“氣色不好”的同時,又轉向另一位女編輯說:“你的手怎么這么大,像個男人的手。”大家差點笑噴,這位女編輯倒很“堅強”,直接反駁畢飛宇:“你能否給女人留點面子!”大家又是一陣大笑。畢飛宇自我解嘲說:“我很注意女人的手,因為我的小說中,對手的描寫很多。” 在國內經常能見到畢飛宇。但是在德國柏林遇上畢飛宇,卻讓我感到無比親切。那次是去柏林參加圖書博覽會。我是隨著編輯團去的,他是隨著作家團去的。我們在會場相遇,當時還有詩人舒婷、西川、高洪波,我們在異國他鄉圍在一起吃著盒飯、聊天,別提多高興。 接下來,作家朗讀時段中,畢飛宇朗讀了他的《推拿》片斷,相信那一次他的朗讀,在場的外國人沒有多少人能聽懂,但是他渾厚的聲音和他生動的神情,伴著同聲翻譯,讓全場的聽眾都感動。 許多人已經贊嘆過畢飛宇的小說《推拿》,他仔細地揣摩盲人的生活形態,寫得那么透徹,那么真實。我倒覺得也可以反過來說,或者再進一步地說,《推拿》的好處就是敢于把盲人的世界寫得那么不像盲人,那么的健全。 畢飛宇則認為《推拿》來自于生活,他說:“我太熟悉盲人了,以至于我忘記了盲人與常人的異,我是‘求同存異’的。當你坐在家里把自己想象成盲人的時候,你自然覺得盲人和我們不同,可是,你如果有一大堆的盲人朋友,你自然而然地會發現,盲人和健全人的區別真的沒有那么大,幾乎就沒有區別。當然,‘異’是有的,也是我必須把握的。” 《推拿》之所以被各種藝術形式所接受,原因還是作品的文本能讓受眾接受。畢飛宇的《推拿》功課做得很好,他說不是刻意的,是在不知不覺當中把這個功課做完了,這是很理想的一個狀態。畢飛宇說:有些時候,你還真的要感謝命運對你的特別款待,我有如此好的機會和那么多盲人做朋友,完全是生活對我的額外饋贈。20多年前,我有過南京特殊教育師范學校的教師經歷,某種程度上說,《推拿》是必然的,它的源頭在20年前,它是我命中的注定。 我覺得《推拿》在描寫盲人世界上有一種突破。盲人在文學或藝術的再現里早已有一些成規或定型,例如通俗劇或鬧劇中的模仿嘲笑,或是比較羅曼蒂克的同情,如盲女情深之類的橋段,再不然就是海倫·凱勒式的勵志。《推拿》未必給我們一個“真正的盲人是怎樣”的答案,恰恰相反,它給我第一個印象倒是看不到盲人,卻看到“人”。《推拿》是“以人為本”的有溫度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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