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行走丨匈奴的絕唱：統萬城

昵稱45109175 2020-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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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統萬城”這個名詞是在鎮北臺的明榆林長城展覽館內，以至于我以為統萬城是明榆林長城防御系統三十六座營堡之一。

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里，大巴載著我們奔向統萬城。統萬城地處陜北高原與內蒙高原交界處，毛烏素沙漠南緣。大巴時而穿行在依山而居，雞犬相聞的黃土高坡上的村落里；時而疾駛在沙丘連綿起伏的鄂爾多斯高原。一路上只見黃土坡上榆樹如蓋，楊樹挺拔，旱柳蓬勃向上，槐樹風骨錚錚，一排排，一列列，很是壯觀。農田里玉米、高粱、小米、豆子，黃澄澄，金燦燦，綠油油，長勢喜人，豐收在望。令人難忘的是一望無際的西瓜匍匐在地上，圓滾滾，綠油油的，無人問津。導游說：“這里的西瓜一元錢管飽”。塞北的九月下旬秋高氣爽，涼風嗖嗖，正應了＂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的民間諺語。

“到了！到了！”游客中有人欣喜的尖叫著。啊，一座規模宏偉，氣勢恢弘的古城映入眼簾——統萬城！雖是殘垣斷壁，卻傲然屹立著，在灼熱的陽光照耀下泛著粼粼白光。

統萬城原來不是明長城防御建筑體系之一，而是一座都城。是匈奴王赫連勃勃建筑的匈奴唯一的一座都城!

赫連勃勃，匈奴最后一個大單于；統萬城，匈奴民族留在華夏大地上的唯一的紀念碑！

匈奴民族是個騎在馬背上的民族，豪爽，彪悍，善騎射。這也是個住在車輪上的民族，高車上駕一帳篷即為家，車后成群的牛羊和馬匹。他們象風、象云，來去無蹤，飄忽不定，逐水草而居。

秦末漢初，匈奴族曾經雄踞蒙古高原，中亞細亞廣袤的沙漠戈壁。強悍的騎兵經常南下襲擾，給中央政權帶來重大威脅。

漢初，白登之圍后，劉邦深感財力匱乏，無力與匈奴抗爭，遂采用“和親政策”，嫁公主，送財物，漢與匈奴結為兄弟，以長城為界，漢匈關系得到緩和。

東漢初，匈奴分裂為南北兩部。南匈奴進入中原融入漢族；北匈奴則不斷西遷，金戈鐵馬橫掃歐洲。北匈奴最后一個王阿提拉在匈牙利建匈奴大漢國，故今匈牙利人是匈奴后裔。阿提拉被歐洲人稱為“上帝之鞭”，“世界的偉大的征服者”，他曾一度擊敗羅馬帝國。

歷史上，游牧民族在征服農耕文明時攻城略地，破壞生產，荼毒生靈，劫掠財物，給社會帶來動蕩和災難。但與此同時，又加速了民族間的融合，給社會注入新的活力，豐富了人類社會的物質文明、精神文明，推動了中國、世界的發展。

赫連勃勃屬于南匈奴的分支鐵弗部，本姓劉（劉勃勃）。他認為“劉”是從母姓（漢時漢與匈奴聯姻，漢賜姓劉），對他這樣一個成就大業的人不妥，于是改姓赫連（突厥語“天”之意）。赫連勃勃經歷了甜酸苦辣，艱難困苦，波譎云詭，權術謀略，跌宕起伏傳奇的一生:出生在一輛行進去荒涼大漠的高車上，在這高車上長到三歲；然后躍上馬背，在馬背上長到七歲；然后在一次家族三百口被滿門殺害的重大變故中只身逃出，浪跡天涯，尋找靠山，組織軍隊，開始了他的霸業。

在長期的爭戰中赫連勃勃逐漸強大起來，407年建大夏政權（十六國北朝時期）。大夏建立后與后秦兵戎不斷，并多次打敗大秦，占據大河套地區。隨著領土的擴張，財物的增多，軍事力量的強大，赫連勃勃不滿足游牧生活和游擊作戰方式，決定建一個宏偉堅固的都城。

城址選在漢代奢延縣故城，位于毛烏素沙漠南緣，無定河畔。這里背名山面河流，左河津右重塞。居高臨下，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周圍又有廣闊的牧場，是兵家必爭之地。同時這里草原遼闊，海子星羅棋布，碧波粼粼，綠樹成蔭，草木萋萋，蘆葦叢叢，青草茸茸，飛禽水鳥繁衍棲息，野生沙柳，沙棘蓊蓊郁郁，是一個生存發展的好地方。赫連勃勃大呼：“美哉斯阜！”

赫連勃勃聘用聰明工巧但殘暴苛酷的叱干阿利為將作大臣（皇家總工程師）建造都城。此工程浩大，用了10萬民工，耗時6年方完工。赫連勃勃非常滿意，說：“朕方統一天下，君臨萬邦，宜名新城曰統萬”故此城名統萬城。

南匈奴受漢文化浸潤日久，故統萬城建筑布局仿長安，洛陽。建成后的統萬城規模宏大，氣勢非凡。宮殿巍峨，城頭寬厚，角樓高聳，高臺摩天。攻城略地奪來的財物，四面八方獻來的珍寶將此城點綴的錦繡繁華，光彩奪目，儼然是塞北荒漠上一顆璀璨的明珠。

統萬城分內城、外廓城、款貢城、易馬城四部分。內城又分東、西城。東城周長2566M，西城周長2470M，東西城總面積78公頃。城墻高大，堅固；城基厚達25M，墻體高達20多M。堅硬的墻體上還密布著幾十個向外突出墻體的的高臺——馬面。馬面的作用是在守城時形成密集的火力交叉，以有效打擊攻城的敵人。有些馬面內部還做成倉庫或存放糧食或存放兵械。四個城角建有30多米高的角樓，守城將士可以居高臨下射擊攻城的敵軍。

統萬城用白黏土（三合土）夯筑而成，故城呈白色，當地人叫“白城子”。此城十分堅固堅硬，史書曰：“礪可磨刀”。據說，叱干阿利每建一段城墻就讓弓箭手在一定距離對城墻放箭，如果箭頭穿入城墻一寸，則拆除此段城墻并殺死建造這段城墻的全部工匠，然后將尸首打入城墻重砌（不過考古證明城墻內未見尸骸）。在工巧聰明、嗜殺殘暴的叱干阿利督造下，419年統萬城建成。這是一座高墻壁壘，固若金湯，堅不可摧的鋼鐵都城。

導游的敘說為我們眼前展現了一幅壯麗輝煌的統萬城畫卷：貝厥珠宮，碧瓦朱甍，錯彩鏤金，光彩奪目。白日人聲鼎沸，車馬如流；夜晚燭光照耀，徹夜通明。歌舞升平，富足繁華，不愧為荒原明珠。

但是好景不長，16年后的425年，赫連勃勃死于愛妃的鳩酒，一代梟雄如流星般倏忽隕落。426年春，統萬城被北魏拓跋燾所破，432年北魏滅大夏。487年統萬城改為夏州城，直到北宋初。宋時為加強統治，又肆意毀城。明朝修長城時，統萬城被隔在了長城之外。統萬城成了沒有生氣的死城，淹沒在卑微、貧瘠、荒蕪、苦難的草原中。

世間有一種鳥，一生只唱一次——絕唱。那是天籟之音，無與倫比。鳥兒把自己的身子深深扎進那最長最尖的棘刺上，在那蠻荒枝條間放開歌喉，歌聲美妙動聽，曲終命竭。——《荊棘鳥》

統萬城，匈奴的絕唱！

經歷了1600多年的風雨滄桑，統萬城滿目瘡痍，雄姿不再。

我站在風沙掩埋，頹敗坍塌的統萬城前，眼前浮現出一幕幕畫面:烽煙四起，戰鼓雷鳴，鐵流滾滾，飛沙走石，戰馬嘶鳴，呼嘯而耒，刀光劍影，殺聲震天，箭矢如雨，血流漂仵，白骨森森……場面慘烈！血腥！

我抬頭仰望，天上飄來片片流云。統萬城的云很美，不斷的變換著形態。一朵云像昂首豎立的戰馬蹦騰跳躍飛向天邊；俄頃，一列長云飄來，似一柄離鞘長劍直刺天際。呵呵，塞外的云竟是這樣的奔放，血脈僨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