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學校殷老師的帶隊下,我們這戶一道下放的共四位同學:徐繼芳、曹毓英、焦大發和我,兩男兩女。我和焦大發被安置在姚四八家,姚四八上有三個哥哥,分別叫:小兔子、二呆子、小老虎。當時他們弟兄四人都是單身漢。兩位女生被安置在副隊長家。我們的廚房是另一人家的偏房,廚房里給我們搭好了鍋灶,買了碗櫥和一張小桌子、鍋、碗、瓢、盆、鏟子俱全,有菜刀但沒有切菜的砧板,記得我們切菜時就在平鍋蓋上切。我們下去時,正是當地人腌制白菜、蘿卜的季節,老鄉們熱情的送給我們好多菜心,現在回憶起那時的菜心真好吃:既嫩又甜,回味無窮! 那時的紅衛大隊也很窮,當時的工分值好像是兩毛多,記得當地有一個名字叫禾杰的當時是二十幾歲小伙子,上無老、下無小單身一人,僅有一間土坯草房,床鋪也是土坯砌的,家中除一個燒飯的鍋灶,再無其它,并且糧食還不夠吃。有一次寒冷的冬天,老梅公社書記等干部下來檢查工作,看到禾杰這么個年紀輕輕的不孬不傻的小伙子,穿的如此單薄冷得顫顫驚驚、哭哭啼啼的竟像個可憐的孩子,這些領導跟著禾杰來到他家,冰鍋冷灶,竟是如此的清貧,哪有一點像個家的樣子?公社書記不禁老淚縱橫、潸然淚下的說:想不到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竟會搞成這樣?!后來是不是給了一些困難補助我就不知道了。紅衛大隊一九六九年后好像是原省委書記楊曉春在這里蹲點。 我們下去時,正是農村里興修水利的農閑時節,當時塘、塥都放干了水,我們接受再教育也就從挑塘泥開始。說我們挑塘泥,其實比當地的半大小子還不如,從沒有挑過重擔的我們,走在泥濘的、打滑的路上,空手走都難走穩甚至是摔跤,何況還要挑著擔子?挑一會既要應付難走的泥濘路,肩膀火辣辣的痛也讓人受不了,只好用手頂著扁擔、護著肩,還好當地的人們從隊長到社員,他們都很照顧我們,給我們上塘泥時,只是象征性的上一點,比起男勞力的五分之一還不到,就這樣我們還感到累得無法說。 天氣晴好時我們送過一次公糧,那時的公糧要到范崗糧站上交,都是人挑肩扛著去的(不像現在用車子拉去就行),記得我們一個人挑不到三、四十斤,(他們整勞力都能挑一百六十多斤,)我們磨磨蹭蹭地走在交公糧隊伍的后面,到后來我們還是被送糧的隊伍丟得老遠,最后還是他們先到的人返回來接我們的。當時我們自己也感到無顏,真正感覺到我們確實是缺少鍛煉,力沒有力,干不能干,以致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這樣子想上工和不想上工,隨我們自己的便,很自由,沒有人約束我們,玩膩了我們就回到桐城家中住幾天,好在我們離家近。 受地域條件的限制,老梅公社那一帶屬于畈區,老百姓的燒柴就是大難題。看老鄉們到老梅街買一擔茅草柴回來,要悉心的扎成一個小把一個小把再捆扎好放在閣樓上,燒飯時從閣樓上拿幾把下來,用火鉗將草把夾著燒,看爐灶里的火,真比煤油燈的火光亮不了多少!為了省柴,飯燒開以后,用平鍋蓋從鍋的一邊順著鍋邊推到鍋底,這樣,鍋中就會出現一邊干的一邊稀的涇渭分明的兩半,米粒被推到鍋的一邊,米湯則留在鍋的另一邊,然后將洗凈、切好的白菜或是蘿卜亦或是其他什么菜就放在米湯這邊,再蓋好鍋蓋,這樣子飯好的同時,鍋里的菜也就好了。這就是在缺柴燒的情況下當地人們聰明的大腦發明出來的經典杰作,這也是我心中揮之不去的永遠的記憶。 生產隊對我們也像當地社員一樣,給我們四個人分了一些菜地。雖說我們也照葫蘆畫瓢的模仿著當地人那樣種菜,由于我們既沒有經驗再加上懶,該澆水時我們沒有澆水、該施肥時我們不上肥,眼饞著看別人家的菜一天一個樣子的在瘋長,而我們的菜則越長越小,最后不了了之回歸了大地。現在想到這些,我們自己都感到好笑:如果都像我們這樣種菜,那菜的價格可能會比豬肉的價格還要貴好多。像這樣下去我們估計連最起碼的生存條件都無法具備!好在我們的家也隨之下放,我們四個人除曹毓英一個人留在當地,另外三個人分別轉到各自的家中。于一九六九年五月一日,我轉到了我家下放的青草區陶沖公社雙塘大隊。說轉不恰當,我們根本上就沒有辦什么正規手續!要說是我們自己跑回家這樣還恰當些。你說我們當時糊涂不糊涂?在什么手續都沒有辦的情況下,我們各自回到了自己下放的家中,好在后續手續他們給辦好了,不然我們不就成了無名份的黑戶人口? 轉到家一塊后,我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散漫自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想上工就上工、不想上工就不上工了。現在不但有父、母親和家的約束,也還要考慮到我們這個家的收入了。這就要憑自己的雙手吃飯,以掙工分為收入的前提。當時生產隊給我評了七分工(整勞力是十分工),這樣我也就不得不捺下性子和當地社員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虛心地從頭學,不懂就問,叔叔、伯伯、嬸嬸、哥哥的叫個不停。雖說我當時是個愣頭青,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但是我能吃苦,不怕苦的精神我自己認為可以說算得上是上乘的!這一點就是生產隊的楊隊長都夸我:有一次拔棉花秸子,無任何工具連手套都沒有就憑自己的雙手硬拔。當然都是這樣的。拔了一會,我的左手中指指肚的皮給拉掉一大塊,鮮血淋漓,楊隊長看到就說,你的手搞成這個樣子那就回家休息吧!我說不要緊,我可以繼續干。楊隊長說:那你也得包扎一下吧?我說無所謂。就這樣我用脫了手指肚皮的傷手,和他們一道繼續拔棉花秸子,一直到收工。收工時,楊隊長當著大家的面向我伸出大拇指夸我說:成林這個人,真能扛疼!手上的皮撕成那個樣子還堅持下來,要是一般的人做不到啊。 摸爬滾打一個階段后,農活雖說趕不上當地人那么嫻熟,勉強也能湊合著應付過去了。已經融入到當地人中的我,憑外觀在我身上難以再找到“知青”的痕跡了:皮膚曬得像黑炭似的黑不溜秋的,穿戴的也是農村人一樣的衣褲,力氣也長了不少,以前的嬌氣和浮躁也被韌勁和沉穩替代!兩年后,我被大隊領導安排到大隊林場,從事栽栽樹苗,護護林的工作。這比在農田里要好得多,勞動強度也小不少。林場干了幾個月后,大隊又將我安排到大隊的磚瓦窯廠,從而使我知道了磚瓦是怎么操作,怎么燒制的。也體驗到了燒窯工作的艱辛和危險。又是一年多后。大隊新開了粉絲坊,又把我和另外兩個小伙子安排到粉絲坊工作,并將大隊經濟保管的重任信任的交給了我。這時期大隊黨支部已經將我納入新鮮血液作為重點培養對象。真所謂:順風順水,如魚得水時,我被招工到安徽省地礦局三一一地質隊,于一九七五年十月底我到三一一地質隊報到。從此結束了我七年的知青生涯。 七年的知青歲月中(期間有一次大學招生和兩次招工,都與我無緣而擦身而過),我感到最辛苦,最讓人想想都生畏的就是農村里的“雙搶”:早上伸手不見五指的四點多就得起床,任憑蚊蟲、牛螨的叮咬、還有那螞蟥的纏繞,摸黑拔秧;天亮后頂著烈日割稻、打稻、插秧。汗流浹背無法像正常時的穿戴:下身僅穿一條短褲以遮羞,一條老布大手巾披在背上,一頂濟公樣的草帽根本遮擋不住毒辣的老太陽。一天下來,渾身酸、脹、累、疼其次,主要是缺少睡眠,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雖說緊趕慢趕的將我們自己隊的雙搶搞結束了,但在全公社一盤棋的運作下,我們還要支援其他大隊趕在立秋前將晚稻秧插下去,不過支援其他大隊,他們會有一餐頗豐盛的午餐招待我們。 下放在農村,還有一個頭痛的就是搞柴!雖說陶沖公社這邊比老梅公社離山近不少,但燒柴得自己跑幾十里的山路上山砍,自己往家挑。記得最深的一次是:大約一九七三年初春的一天,我從粉絲坊結束早班回到家中吃早飯,這時已經是上午九點以后了。邊吃早飯邊看家中的燒柴已經不夠兩天燒了,臨時決定趕緊上山去搞柴,不然估計會有斷炊的危險!匆匆吃好早飯,擔起扁擔、繩索,臨時邀不到打柴的伙伴同路,只好一個人蕩悠悠的朝著屋脊嶺方向的山上走去。走到隔壁大隊(前進大隊)時,遇到一個姓葉的男子漢也肩扛扁擔準備上山,他主動問我到什么地方去搞柴?我回答他:我沒有準確的地點,只是邊走邊看。他說不如跟我一道到我判柴的反排,他接著說:不過就是路遠了一點。我說路遠一點不怕,我可以和你一道。我們兩人緊趕慢趕,趕到目的地時,當地的學生們已經放學往家走了,這時估計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我們兩人各自搞好柴趕到屋脊嶺反排的山腳下時,天已經全黑了。這個姓葉的是近視眼,他不想再摸黑走了,給我說:我們兩就在森公站林場找個地方睡一晚,明早我們再往家趕。我說:要歇你一個人歇吧!我肯定要回去的,不然我爸爸、媽媽會急壞的。他看我不想歇也就跟著我后面往家慢慢走。由于他的視力不好,他走得比我慢,我走到前面一段路看他還不見人影,只好歇下來等他,這樣反反復復,我們到家已經是下半夜的三點多鐘了。我叫門時,我爸爸、媽媽正在床上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聽到我的叫門聲,父、母親邊開門邊述說:以后就是燒頭毛,也不會讓你一個人上山去搞柴了!可見我的父、母親在我沒有回來之前是何等的著急和不安。聽我爸爸說:當晚正好生產隊開社員會,大家知道我一個人進山去搞柴到現在不見回來,都很著急。隊長說:晚上沒有辦法了,如果今晚沒有回來,有幾條進山的路明天早上就安排幾個人,每條進山路各把一個人進山去找。隊長說,只有這個辦法了!好在我當晚回來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怎樣折騰整個生產隊大伙們?如果那樣子,我的心將何安?我又怎么對得起俱位父老鄉親?! 深深地感謝村民們的純樸、熱心和照顧!他們根本就沒有把我們這些下放的外來戶看成是外人!真心地感謝上蒼!感謝命運的安排!慶幸我們所到之處處處充滿陽光,一路走來一路歌,每個地方都能遇到貴人相助!愛在人間、人間充滿愛! “惜崢嶸歲月稠!”記得這是偉人的詩句!回想往事,我們的歲月崢嶸么? 往事如煙,眨眼五十一年過去了,曾經的毛頭小子如今已是白發雙鬢。我們的經歷已成為記憶,將一去不返!人類在進步、社會在發展,喜看我們的下輩超過我們,勝過我們!笑迎更美好的未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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