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泊桑是聞名世界的短篇小說之王,讀者們喜愛閱讀他的作品,但是一些文學批評家卻認為他的作品在思想內容上缺乏深刻性,這其中就包括毛姆。毛姆是英國著名作家,晚年的他將主要精力用于廣泛的閱讀,他撰寫了大量對歐美經典作品的賞析、評論專著,一度成為文學批評的風向標。在《讀莫泊桑》中,毛姆說:'莫泊桑是一位自然主義者,一味追求真實,而他所達到的真實,在今天看來,未免有些膚淺'。這種評價不僅僅是針對莫泊桑的短篇小說,他僅有的六部長篇小說也被認為有此缺陷。 《漂亮朋友》是莫泊桑六部長篇小說中被批評家們認可度較高的作品,它以其對政治與金融之間關系的內幕和報紙作為黨派斗爭工具的揭露,從而突破了莫泊桑不觸及重大政治問題和重要社會現象的一貫寫法,《漂亮朋友》也因此被認為可以和司湯達、巴爾扎克、福樓拜的作品相媲美。就其內容而言,它講的是一位相貌英俊的男性杜洛瓦利用女性扶搖直上的故事,塑造了一個虛偽、無恥、狡猾的資產階級'冒險家'形象。關于《漂亮朋友》中杜洛瓦這一'冒險家'形象的分析已經不勝枚舉,本文所重點分析的是小說中的眾多女性形象及莫泊桑透過她們所表露出的'厭女'情結。 一、把女性之所以被利用歸因于她們注重性欲和物質喬治·杜洛瓦出身貧窮的農民家庭,他剛剛從法國在非洲的殖民地服役歸來,長相英俊、風度翩翩、性欲旺盛、經濟拮據。從非洲回到巴黎,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杜洛瓦都遭受著挫折,甚至不得不靠忍饑挨餓艱難度日。當他在報社工作的朋友福雷斯蒂埃出現的時候,杜洛瓦抓住這個時機進入了《法蘭西生活報》,這成了改變他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點,此后他的命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縱觀全文,與杜洛瓦發生過關系且有名有姓的女性一共有五名,分別是:
杜洛瓦不是貴族,沒有財產,沒有體面的工作,莫泊桑卻把他塑造成了一位能夠讓巴黎妓女和名媛貴婦們趨之若鶩的人。在杜洛瓦步步高升的路上,德·馬雷爾夫人、福雷斯蒂埃夫人、瓦爾特夫人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這幾位有夫之婦被設定為不愛丈夫,甚至厭惡丈夫,不但不愿與丈夫離婚,還會拿著丈夫的錢去供養情夫的人!她們是依靠男人而活又欲求不滿的人,是注重物質和性欲的無腦女性。下等妓女是貪圖杜洛瓦外表的人,資產階級的貴小姐是盲目且單純至極的人,莫泊桑把這些女性塑造成迷戀杜洛瓦外表的、被玩弄而不自知的'傻白甜'!女性在《漂亮朋友》中仿若一個失智的、耽于肉欲的群體,被玩弄與被拋棄好似是她們罪有應得。 二、女性被物化,價值可以用金錢衡量《漂亮朋友》中,杜洛瓦處于人生的不同階段時會選擇不同的女性,他利用女性步步高升,一旦遇到對他更具幫助性的女人時,又會想方設法擺脫其他女人的糾纏。在杜洛瓦心中,一個女人的價值是可以用金錢衡量的:
隨著杜洛瓦的步步高升,他的貪欲也越來越大,漸漸覺得自己原本就該擁有這一切,甚至可以得到更多。他利用自己的機靈、滑頭和隨機應變的能力,在巴黎上流社會中混的風生水起。小說結尾處,莫泊桑暗示杜洛瓦預謀進入眾議院,從某種意義上,這也暗示著他可能會找到一個比蘇珊更具利用價值的女人。無論是妻子還是情人,都不過是他升官發財的工具而已。 正如前文所說,莫泊桑把這些被利用的女性塑造成了耽于肉欲與物質的'傻白甜',對這些女性,莫泊桑是冷漠的,也努力想要讓讀者認為她們罪有應得。然而,蘇珊是一個與其他女性不一樣的存在,她天真、單純且富有,既不重物質也不重性欲,可是莫泊桑對她也沒有表現出一絲憐憫,甚至用飽含揶揄的語氣說:'他輕而易舉地就摘取了她那布娃娃似的浮蕩的心'。在《漂亮朋友》中,莫泊桑筆下的女性是欲女,也是物件,可以被用來發泄欲望,也可以被丟棄。 三、無恥之徒成功的背后,是莫泊桑'厭女'情節的表露毫無疑問,杜洛瓦是一個奸詐、狡猾的無恥之徒,他不曾愛過任何一個女人,女人在他眼里不過是幫助他升官發財的工具。他沒有什么道德觀念,在非洲時,為了幾只綿羊和一些金子就伙同他人綁架、搶劫和槍殺當地人。在巴黎時,他可以為了出名而去操縱輿論,把報紙當作他博取聲明的工具。他也不曾把任何人當作朋友,福雷斯蒂埃幫助過他,他卻在福雷斯蒂埃的尸體前向福雷斯蒂埃夫人表白;他與德·馬雷爾夫人通奸,卻能坦然和德·馬雷爾先生談笑風生;他與瓦爾特夫人偷情,還能厚顏無恥地娶她的女兒。就是這樣一個人,他順風順水,步步高升,志得意滿,沒有受到任何地懲罰。 同杜洛瓦春風得意的人生相比,被他利用過的女性的境遇明顯糟糕了很多:
我們會發現,在《漂亮朋友》中,同樣是婚外情,男性受到的懲罰明顯輕于女性。莫泊桑為杜洛瓦構建了一個更易于他成功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女性有著刻板的形象,莫泊桑仍舊以傳統的男性意識,從注重物質與性欲兩個角度來塑造女性。女性在這個世界中沒有任何話語權,她們只能依附男人、壓制性欲,一旦受到引誘,便會拋卻教養和尊嚴,成為欲求不滿、自私自利的女人。
《漂亮朋友》是一部沒有擺脫西方厭女文化規訓的經典名著,它所維護的仍舊是男權統治,女性在權利與地位上與男性分界明顯。這種'一男多女'模式,對男性的諒解與多女性的懲罰是屬于男性邏輯下男性獨斷論的一種表現。在《漂亮朋友》出版之前,莫泊桑的另一部長篇小說《一生》尚且保留著對女性的同情,但也表現出對男性'性過錯'的寬容。 在莫泊桑其他的作品當中,莫泊桑對女性在社會中所遭受的不公是飽含憐憫的,女性的形象也是多樣的。在《漂亮朋友》中,雖然他所塑造的女性最終還是沒有掙脫'厭女文化'的束縛,但是我并不認為他是一個有'厭女癥'的人,他有的是那個時代大多數男性作家幾乎普遍具有的'厭女情結',這種情結根植在這些男性作家的內心深處,他們在創作中會不自覺地受這種隱藏在自己深層意識中的情結影響。 批評莫泊桑的毛姆更像是一個有'厭女癥'的人。毛姆在中國最受歡迎的三部小說分別是《面紗》、《人性的枷鎖》和《月亮與六便士》,它們中都出現了輕佻放蕩、庸俗虛榮女性,毛姆用刻薄的口吻毫不留情地挖苦了這些女性。同毛姆對女性的憎惡相比,莫泊桑對女性的厭惡已然輕了不少,這或許與他本質上仍舊同情女性有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