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濤的老婆病死了,也許是撐死的。 她沒有錢治病已經很多年了,經常食不果腹,微薄的低保金還是近年才有的,何況她還要養活一個上學的兒子,她哪有閑錢去看醫生。所以,她經常說,我最不相信醫生了,看我這個要死的身子都是醫生給弄的。 她管范濤叫濤濤。她和別人說,狗兒的爸爸是范濤。 狗兒從來不喊范濤爸爸,和范濤說話總是充滿了仇恨,聲音很大:哎,我媽叫你做什么云云。 街坊見到范濤說到阿芳,都說你老婆云云。范濤說,她不是我老婆。 “兒子都有了,還不是?去...” 范濤被鄰居帶入了感覺,感覺自己很對不起阿芳。是自己沒有照顧好阿芳和狗兒。于是乎,范濤便經常去接濟阿芳一家。時常去阿芳家干這干那,時不時的去送米送面,偶爾去修房補灶。即使范濤從來沒有上過阿芳的身子,即便是看見狗兒怨恨的眼神,哪怕是自己成了整個里弄里的一個笑談。范濤依然去阿芳那里,盡管不少每天,而且從來不在那里過夜,范濤從來不和阿芳對視雙眼,他也不感覺奇怪。 范濤是個徹底隨便的人。 他隨便有工作和沒有工作之間。有時候給街坊寫大字弄幾個錢,人家給不給隨便,給多少隨便。他也給(幫)人搬家,也給著人寫狀子,也給人家當腳夫,各種工作對待薪酬方式一樣。要錢了,就算一份工作;沒給錢,就算一次幫工。這一切,都由東家隨便。反正范濤是隨便的人。 范濤好像除了阿芳家,他哪里都住過。 不是他不愿意住,是狗兒拒絕他住下了,即使外面下著很大的秋雨。范濤那晚住進了還放著老茶頭尸體的后倉間,尸體出殯后,他也住過很久。 范濤是從小就在里弄里生活,莫名其妙的家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也莫名其妙家也讓親戚占領了,四十的人了,還飄著。他是狗兒的爸爸,不奇怪;狗兒不認爸爸更不奇怪;他天天去阿芳家就更更不奇怪了。唯一奇怪的是,范濤什么都會,什么都干,干活不疼力氣,為啥還飄著呢?大家一致認為:錢都嫖了。于是乎,對范濤同情不已,鄙視不已。 放暑假了,學校有個軍事夏令營,每人1000元,可參加。狗兒想去,阿芳沒錢,狗兒找范濤要,濤不給。狗兒糾集一批熱血青年很揍了范濤一頓,把后倉間翻了底朝天,共200元錢洗劫一空。 五天后,范濤從后倉間走出來,去熟食店賒了一只燒雞去看阿芳,阿芳家門是鎖著的。范濤在老地方找到鑰匙,進去的時候,阿芳已經奄奄一息的靠在床頭上。 范濤給她燒了一壺開水,連那支燒雞一起放到床頭上就走了。出門的時候,范濤說:以后,我不來了。阿芳,沒有回答,看到范濤臉上的淤青和衣服上發黑的血漬,什么都明白了。范濤走后,她哇的一聲,哭了。 阿芳強支撐著身子起床,給狗寫了一頁紙,上床啃著燒雞就咽氣了。 狗兒回家的時候,看見媽媽坐在床頭上捧著半只燒雞,低著頭。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當他看完那張紙,才知道 媽媽走了的。 那張紙寫著: 狗兒, 范濤不是你生身父親,但他是你名副其實的爸爸,他從來沒有碰過你媽媽的身子。你生身父親是公安局副局長單賜。我的病也是單賜帶給我的,他不認我們娘倆了。范濤救了我們娘倆很多次。媽媽走了,你要好好孝敬你的爸爸范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