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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13 文/謝慧敏 加西亞·馬爾克斯最負名望的作品是《百年孤獨》，然而我更喜歡《霍亂時期的愛情故事》，據說這部作品被認為是最偉大的愛情作品，我以為偉大的是時間。 雞皮鶴發的阿里薩告訴雞皮鶴發的費爾米娜是“五十一年七個月零十一天。”這是他愛費爾米娜的時間。年少時那不經意的一眼是阿里薩的宿命，讓阿里薩的人生象股票一樣牢牢被套住，他身上的荷爾蒙都是為著費爾米娜而分泌。 故事的主干是圍繞著阿里薩愛慕費爾米娜。但以此論斷這是一部浪漫主義作品過于輕率，事實上，作品從頭到尾現實得讓人頭皮發麻。這是加西亞·馬爾克斯年老時的力作，這樣的作品也只會產生在這樣的年紀，里面有作者太多的人生經驗。 首先來說情節，愛情故事的開頭都有點俗套。情竇初開的少男愛上了情竇初開的少女，兩人展開了地下戀情，下場我們可以預料，初戀通常結不出好果子，沒過多久，美麗的姑娘丟下了少年。本來事情可以就此打住，大不了少年經過一番死去活來，然后就此撒手，活在這個煩人的世上，誰沒個失戀！沒想到這個少年是一根筋人物，不是一般的一根筋，他非要那姑娘不可，怎么辦？沒有什么好法子，就使上了最爛的一招：熬！熬死姑娘的丈夫。一定要活得久，然后再追求姑娘。他眼睜睜地看著姑娘成為別人的新嫁娘，熬！姑娘成為了母親，熬！姑娘變成了老太太，熬！皇天不負有心人，“姑娘”的丈夫終于在八十二歲那年壽終正寢，“少年”熬出頭了，贏得美人歸。 很偉大是不是？然而細節才是關鍵。 我們看看費爾米娜，這個美麗的女主。 是誰棒打鴛鴦？女孩的父親？當然父親毫不手軟，天下的父母在處理這方面事情的態度如出一轍，然而強硬的父親杠不過倔強的女兒，真正掐斷情絲的是費爾米娜自己。 費爾米娜對阿里薩的愛情是“見光死”。他們的戀情是過去版的“網戀”——靠書信往來，好處是什么？虛幻大于現實，富于想象，把自己的理想幻影投射在對方身上。費爾米娜以為自己正在跟一個“舉止不凡的白馬騎士”相戀，忘我地投入，哪知見面后，她看到的是一個“冰冷的眼睛，青紫色的面龐和因愛情的恐懼而變得僵硬的雙唇”的青年，虛幻的肥皂泡破了。這不能怪阿里薩表現不好，戀愛中的男女很少能舉止自如，身上的化學反應會讓人緊張，情場老手也不能例外。費爾米娜熊熊燃燒的愛火在一秒鐘內熄滅，消失得干干凈凈，她奇怪自己怎么讓那樣一個幻影在心頭盤據數年之久。 阿里薩很快被費爾米娜踢出了心頭，這就是所謂“白富美”拋棄窮小子的橋段，指責費爾米娜勢利是不對的。“白富美”通常不會嫁給窮小子的，浪漫的故事才這么寫，況且這樣的愛情也是有前提的，對方必須是姑娘眼里的“潛力股”，是能夠帶著她“仗劍走天涯”的英雄騎士，或者是假以時日能夠一飛沖天的才子，姑娘才會屈身下嫁。顯然阿里薩都沒有，一個寡婦的兒子，既無門第又無才情，也沒有風度翩翩的外形。 費爾米娜嫁給了烏爾比諾。烏爾比諾是真正的高富帥，出身名門、留學歸國、事業有成，費爾米娜只跟烏爾比諾見了幾次面，便決定嫁給他。阿里薩是烏爾比諾的手下敗將。 現實版的情場較量正是如此，窮小子通常干不過高富帥。富家子的天然優勢太多，以財富培養的學識，以家勢打造的風度，因地位而成就的榮譽，它們都是婚戀市場上所向披靡的利器，要知道，對于女性來說，它們背后所代表的意義更為重大——帶給人生足夠的安全感。進入婚姻程序女人會迅速啟動腦子里的理智程序，努力尋找和庇護于一個強有力的雄性，在女人不能外出工作養家的社會里，她和孩子的生存都要仰賴于男人，這種潛意識刻入了雌性動物的基因。 費爾米娜在嫁給烏爾比諾醫生時，非常確定自己的心意——不愛烏爾比諾。愛情和婚姻是兩回事。這樁沒有愛情的婚姻下場如何？非常理想。在結婚三十周年之際，閑來無事的費爾米娜對此作了一番打量，她又一次確定自己的心意：如果讓她再選擇一次，她還是會從世間所有的男人中選中她的丈夫。 令人心碎的現實！ 再來說說阿里薩，這個偉大的失戀者，無時無刻不在愛費爾米娜，他對費爾米娜的愛無止無休，費爾米娜是他堅定的人生目標。失戀的阿里薩上吐下泄、神智不清，差點掛掉小命，像極了霍亂病。我們無法不感動。 如果按此推理，在接下來的年月，這個為情所困的男人郁郁寡歡、形影相吊，是一個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 然而事實是，在阿里薩老年時，他也像費爾米娜那樣檢驗自己的人生。他生命中的女人，細數之下，有確切記載的（眾多短暫的艷遇不算），加上后來的費爾米娜，一共有623個！是623個！ 沒有人比阿里薩更風流自在了，他的人生簡直是獵艷之旅，單身身份更讓他無拘無束，上至比他大上二十歲的半老徐娘，下至比他小六十歲的未成年女生，公司職員、小旅館夜鳥、寡婦都是他的情人，船頭、陽臺、房子，還有沙灘都是愛床。 性病纏身是風流的最好見證。 所以，阿里薩不是什么偉大人物，他的至死不渝的愛情沒有讓他偉大起來。他的愛情跟庸俗男人的愛情沒有任何區別，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庸俗男人中的一個。少年的他為了愛情死去活來，那是旺盛的荷爾蒙使然，每個少年的愛情都是這付模樣。精神之愛到底不能阻止肉體之歡。當一個人放任身體的墮落，他的精神可會真摯？當一個人的肉體沉淪于一片爛泥沼里時，他的靈魂會是一片處女地？在愛情的世界，上半身并不比下半身偉大，靈魂并不高于肉體。 當年老的阿里薩對追到手的費爾米娜說“這是他的初夜”時，我毛骨悚然，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征服欲，是執念，一個男人對沒有攻克的堡壘誓不罷休的執念，這才是男人愛情的真面目，是作者所要揭示的。 再來看看費爾米娜和烏爾比諾這樁完美無缺的婚姻。 而在費爾米娜，烏爾比諾去世后，她招架不住阿里薩的攻勢，此時的阿里薩今非昔比，有了高高在上的財富和身份，她倒向了阿里薩的懷抱，烏爾比諾又成為過去式。 很多人歌頌這部作品的愛情天長地久、天荒地老，錯了，天長地久的是人性里的自私和欲念。  左岸記：我非常同意靈魂并不高于肉體的存在，對那些標榜自己對愛情忠誠，卻管不住自己貪念而到處尋花問柳的人，實在無話可說，想來是極度自私的表現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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