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情感】百合 | 老院里的爺爺奶奶們

爺爺弟兄四個，祖祖輩輩務農。大爺爺英年早逝，撇下一雙尚未成年的女兒和年輕輕的大奶奶，這一守寡，就是70多年，其中的心酸不是人人都能體會的。四爺爺是家里的幼子，自是寵溺多了一點兒，讀書也多，知識開闊了視野，謀職到西安一家鍛鑄廠上班，舉家搬遷到城里了。小時候對四爺爺一家的印象就是城里人，一年之中難得回來一次，太奶奶健在時還有偶爾的探親，我們幾個小孩子是期盼四爺爺回來的，核桃酥點心、卡通小發卡還有小姑姑穿舊的裙子，使我有小伙伴艷羨卻不及的優越感。

爺爺排行老三，家里的重擔自然就落到了他和二爺爺身上。一處老院子，正屋住著太奶奶，西屋是二爺爺一家，東屋住著大奶奶和她的兩個女兒，爺爺則在毗鄰的東墻外另蓋了一處院子，方便照顧太奶奶。記憶中的太奶奶已經臥床了，但精神矍鑠，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得請示她老人家，若是誰犯了錯，言辭呵斥是少不了的，不光是孫兒輩們大氣不敢吭，爺爺奶奶們也是唯唯諾諾的。辛辛苦苦盡職盡責伺候太奶奶的三妯娌，相處和諧得猶如親姐妹。

在時光的流里，誰也抵不過歲月的殘酷，爺爺奶奶們為太奶奶養老送終，撫育養大了自己的兒女們，他們的芳華也逝去了， 兒女們陸陸續續成家搬離了老院子，守巢的是三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大奶奶心態好，樂觀、健談，90多歲了依然耳聰目明，見面能一一叫出兒孫們的小名來；二爺爺和二奶奶像兩個老小孩兒，拌嘴、吵架，80多歲了，動不動還要上演一出生氣回娘家的情景劇，樂得兒孫們合不攏嘴；爺爺和奶奶雖一墻之隔，時不時來走動是少不了的，兒女孝敬的點心要送來分享，包的餃子也要妯娌嘗嘗，二奶奶的離家出走更離不開奶奶的好言相勸······每每回家，聽奶奶嘮叨爺爺奶奶們的趣事兒，看著老院里靜坐閑談的老人兒，老樹灑落一地的陰涼，竹籬笆披著一身的風霜，我的爺爺奶奶們，愿你們的晚年幸福安康！

2010年秋天，爺爺被診斷出淋巴癌，相繼住院治療了幾次后他放棄了，執意要回家，在最后模模糊糊的意識里，爺爺已經不認得我們了，奶奶和二爺爺、二奶奶、大奶奶就那么陪爺爺坐著，靜靜的坐著······一個飄雪的日子里，爺爺走了，我的其他爺爺和奶奶們仿佛也蒼老了許多；不幸一個接著一個，先是大奶奶摔了一跤，傷到了腰，接著是二奶奶感冒持續不好，也在冬天離開了。出殯那天，當靈柩被抬出籬笆門的那一瞬間，我扭頭看見了顫顫巍巍拄著拐杖的奶奶和大奶奶，佝僂著身子，在寒風中目送二奶奶最后一程······

老院更寂寞了，奶奶搬進了叔叔家方便兒女們照顧，二爺爺的一日三餐也得兩個姑姑來做，大奶奶去閨女家住了，滿院的青苔和枯枝敗葉，老院似乎被遺忘了，只有逢年過節才會有片刻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