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紅樓夢共讀第十三回 | 悅讀讀書

熙鳳與賈璉小兩口，此時關系正好。老公出差，晚間便是胡亂睡了。還要屈指計算行程。而寶玉這邊，黛玉不在，也只是索然睡了。依次按下幾筆。

回到正文，閨蜜臨別托夢而來，說的卻不是貼己話。

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要借這第一位離世正釵口中，說出一番居安思危的話來，也再次隱隱透出一番末世景象。說有一非常喜事迫在眉睫，眼瞅著就要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只是一筆輕輕帶過，直指席散之時。真是透骨悲涼。

喪事還沒提，密密麻麻排了這一大堆人名，夾縫里斜插一筆，把個賈珍從人堆里拎將出來。這里如果沒有脂批，我們現代人可能不太注意，這公公與兒媳之間的分寸，彼時可要講究多了。

可卿死，賈府聚。賈珍悲，大辦喪。兒捐官，實為媳。寶玉薦，鳳姐攏。先說可卿為人，上輩喜她孝順；平輩念她和暖；下輩想她慈愛；家中老小仆從無一不喜她。可卿之死牽出了爬灰一事。

賈珍嘆一句十倍于吾子，一句道盡對兒媳的喜歡與偏愛，再加上對喪事舉辦的規格超乎尋常的盛大，可以看出，這種感情已經逾越了公公對兒媳的關系，賈珍愛可卿之心昭然。

相比之下，珍夫人胃氣疼舊疾復發，賈珍卻是擔心家族上下沒人打點而發愁，可見珍夫人在他眼中是不甚重要的，可以說都沒有鳳姐來得喜愛，后者可以幫他解決家中瑣事。

至此，賈珍躍然于紙上，對可卿的愛，我傾向于相信是兩情相悅的，然因身份關系而無法公諸于天下，逆了倫理，不可謂是沒錯。

然而可卿死后的一舉一動，像極了熱戀的男女許下的誓言：“盡我所有罷了”，事實證明他也做到了，賈珍的愛也不可謂不真。縱使違背倫理綱常，曹公也未對賈珍有批判。

本回除了賈珍，還有一人的行為也值得細嚼。賈敬聽聞孫媳的死訊，一心飛升而不愿沾染紅塵，可笑之極。可笑之一，庚批提及古今之儒多中途改信老佛。雖讀圣賢書，但從不深以為然，流于表面做做文章，只是仕途升遷的一種手段。更有趣的是，雖宣揚禮儀道德，卻不以為意，且以此為恥。本就不信，對研讀修行老佛之事便不能再有微詞。

古往今來，讀書人也逃不開實用主義，好用的便隨手拿來，不好用便隨手舍去。可笑之二，雖信了老佛，其本意不在于滅人欲，而是更善于掌控自身，回歸自身。斬斷七情六欲，三千煩惱絲，應是拋棄過度的執念，棄之如敝屣實乃投鼠忌器，過猶不及。

秦可卿的病連綿了三個章節，今天終于落下帷幕，這對于惜墨如金的作者來說，秦可卿的病必定是個大事件、秦可卿的死也非尋常，卻由于畸笏叟的話刪掉了其中的一些章節，每每讀到“因命芹溪刪去”不禁捶胸頓足。

賈珍為可卿之死甚至愿意盡其所有，全文上下最悲傷之人莫過于賈珍，讀來不禁“納罕”，盡管可卿人品樣貌都是極好的，全家上下無有不喜歡的，最難過之人也不應是作為公公的賈珍，結合尤氏對秦可卿的喪事退避三舍的態度看，焦大所謂的“爬灰”其事實是再明顯不過的。

文中寫“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另設一壇于天香樓上”皆顯示秦可卿并非病死，死因卻又偏偏被隱去。若不是批文自述，我們可能永遠不知此回目原為“秦可卿淫喪天香”，而只此七字，卻引來后世無數遐想。先命筆者刪之，卻又偏來提醒，猶如欲拒還迎，想來命筆者刪文之人遠低估了人無窮無盡的想象力。

賈珍請王熙鳳協理寧國府，鳳姐躍躍欲試，擦拳磨掌的樣子，想來真是生動，活脫脫的躍然紙上。當下便理出頭緒，條理清晰，分析入理。前有秦可卿托夢王熙鳳籌劃家族退路，后有王熙鳳治理寧國府總結府中五病，真是應了“金紫萬千誰治國，裙釵一二可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