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西散原創】馮敏生作品 | 黃櫨紅

“黃櫨紅，黃櫨黃，黃櫨樹下種太陽.……。”這是流傳在豫西家鄉的一首童謠，這首童謠蘊含著家鄉人對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和期待。

我是唱著外婆教的《黃櫨紅》這首童謠長大的。年少的我，當我唱著這首歌謠時，眼前總跳躍著這樣一幅動人的畫圖：一個小男孩，手拿著一把小鐵鏟，在火紅的黃櫨樹下種太陽。就在那時，我就對黃櫨樹滿懷著深厚的情感。

在家鄉的山岡上，生長著三種觀賞性極佳的樹種。一種是四季青翠的白皮松，一種是秋天燦爛如金的橡樹，最令人賞心悅目的，那就是深秋的滿山的紅葉黃櫨樹。黃櫨樹是豫西家鄉的一種落葉小喬木，木質黃色清香，樹葉圓形，葉片秋季變紅，鮮艷奪目。家鄉人把黃櫨樹,叫紅葉黃櫨，或者叫紅葉樹。

暮秋時節，當我遙望著滿山遍野絢麗多姿的紅葉時，不由得使我想起我去世的外婆。我的外婆是一位小腳女人，六歲時，被親生父親賣給我的外祖父。待外婆長大后，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時，外祖父從嶺南面的陜西洛南牛蹄村，招來我外公作為上門女婿。外公外婆，一生勤勞善良，尤其是滿肚子學問的大舅，在三十多歲時撇下兒女們就離世了。就在那最艱難的歲月里，外婆外公，含辛茹苦，把六個表兄弟表姐妹們撫養成人。外婆最疼愛我。小時候，我身體瘦弱，疾病不斷，外婆總是把好吃的東西偷偷留給我吃。當我有時嚎啕大哭時，外婆常教我唱《黃櫨紅》這首童謠。如此，度過了我的童年時光。

春天，當房前屋后山坡上的黃櫨樹葉有榆錢那么大的時候，外婆帶著我，挎著竹籃子，上山采摘黃櫨樹葉，帶回家后，可以喂豬，為我攢學費。秋天，當滿山黃櫨樹葉紅遍村子對面山坡時，外婆總是采來一片片紅葉，用紅絲線串起來，做成紅葉項鏈，掛在我的脖子上。我帶著紅葉項鏈，滿村滿巷“嘩啦嘩啦”地顯擺。記的在端午節時，由于大黃米包的槲葉粽子粘手，外婆特意上山砍來胳膊粗的黃櫨樹，用刀給我們每人削一把精致的黃櫨小木鏟子。黃亮亮的小木鏟子，木質金黃，香氣飄逸，品嘗槲葉粽子時，輕巧方便，不沾手。

就在我結婚日的前一天，八十歲的外婆終于離我們遠去了。后來在清明節，我們為外婆上墳的時候，我們特意在外婆的墳墓后，植一棵黃櫨樹，以寄托我們對外婆的思念。那棵黃櫨樹，漸漸長到三四米高，到了秋天，滿樹的紅葉，在秋風中“颯颯”作響，格外艷麗。有一年秋天，我特意從那棵黃櫨樹上，摘下幾片紅葉，回家后當作書簽，好讓外婆陪伴著我 走好我后來的路。

紅葉黃櫨樹，是家鄉人追求幸福日子的象征。國慶節后，我回了一趟老家。昔日那滿目蒼涼的小山村，竟然讓我幾乎認不出來了。鄰居發哥，腦瓜靈，勤勞能干。年輕時，發哥帶領村里的年輕人，去城里搞建筑，掙了不少錢，他們紛紛在城里安下了家。發哥還在城里悉心經營了一家建筑公司，效益可觀，發哥還在城里擁有了別墅和豪車。雖然城里生活條件好，但到了奔五年齡的發哥，卻在城里悶得慌。是落葉，總要歸根的。當秋意漸濃，當滿山的紅葉染紅了村前村后山坡時，發哥組織哥幾個回了一趟老家。當他們吮吸著山間清新的風，欣賞著滿山壯觀的紅葉，心情激動不已；當他們看到村里的田地，由于許多年輕人去城里打工無人耕種，大部分已經荒蕪。況且有些田地即使種些小麥玉米豆子之類的莊稼，到了收獲季節，樹林里的野豬獾豬們，卻紛紛出來糟蹋，鄉親們的收成卻寥寥無幾時，發哥他們的心情，就眼前矗立的大山一樣沉重。

發哥他們望望滿山的紅葉，望望長滿野草的田地，嘀嘀咕咕地談論不休。于是他們就有了新的決定。據聽說，發哥他們回到城里，轉讓了別墅和公司，帶領老哥幾個回村到里，和村里的鄉親們一道致力于美麗鄉村建設；又聽說鄉親們讓從城里回村的發哥，推薦他擔任村主任，成為鄉親們的“主心骨”。發哥他們整合了村里的閑置土地，種植芍藥、牡丹，小金菊、薰衣草等花花草草，把小山村打扮成“四季花海” 。他們還利用滿山紅葉的觀光旅游優勢，打造“紅葉山莊”，舉辦了豐富多彩的賞紅葉登山節、紅葉攝影展等活動。于是，鄉親們的農家樂飯店，農家賓館，游客絡繹不絕，車水馬龍。發哥和鄉親們幸福的笑臉，就像滿山紅葉一樣絢麗紅潤。

 國慶節后，我和妻驅車，沿著弘農澗河谷岸邊的水泥公路，向河谷深處行駛。此刻剛剛過了寒露，弘農澗河谷的兩岸的黃櫨樹葉，漸漸紅遍了山坡。停車駐足，放眼望，火紅的黃櫨樹葉，一簇簇，一團團，有桃紅的，深紅的、還有酒紅的，紅彤彤，火艷艷，五彩繽紛，艷麗奪目，飄飄灑灑地點綴在蒼松翠柏之間，無拘無束地揮毫潑灑在大大小小的翠峰秀谷中，在秋陽的映照在，在金黃的橡樹葉的映襯下，像怒放的花朵，像跳躍的火焰，像飄動的紅霞。滿樹的紅葉，紅得如此爛漫，紅得那么熱烈奔放。一樹有一樹的韻味，一樹有一樹的風格，如若輕輕摘下一片紅葉，放在手心里，愛不釋手。 極目遠望，滿山的紅葉，把家鄉的秋天，渲染得淋漓盡致，絢麗斑斕，撼人魂魄。

夕陽西下，我和妻子驅車返回，此刻家鄉弘農澗河谷，霞光與滿山紅葉渾然交融，醉染山谷，流丹溢彩，峰巒似錦，使人神采飛揚。陣陣秋風襲來， “黃櫨紅，黃櫨黃，黃櫨樹下種太陽。…….”，那優美的旋律，在向著遠山飄蕩。

作者簡介：馮敏生，河南靈寶市人。系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散文學會會員，《奔流》文學院作家研修班學員，曾在《散文選刊》《新文學月刊》《小說月刊》《中國校園文學》《詩刊》，中國作家網以及《人民日報》《河南日報》等發表小說、散文、詩歌近500余篇（首），達100余萬字，西部在線曾為其建立《巖石青松文集》，收錄其文學作品317篇（首）。散文《到弘農澗河的源頭去》《故鄉，我的鄉愁》《冬日雜記》分別榮獲全國文藝作品大賽二、三等獎。入選“2017年度實力派詩人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