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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納說：“自然界有它的氣候，氣候的變化決定這種那種植物的出現；精神方面也有它的氣候，它的變化決定這種那種藝術的出現。”萬能的朋友圈何嘗不是這樣呢？這兩天，朋友圈最大的氣候變化，就是第十屆茅盾文學獎的臺風“利奇馬”，席卷了并翻騰了整個圈界。不管與文學有沒有關系，也不管平時看不看小說，更不管了解不了解茅盾文學獎，反正，只要別人刷屏我就跟著刷，別人點蠟燭慶祝我就放火燒圈……總之，是不能落于人后的！何況，茅盾文學獎不也是個獎嗎？中國人對“獎”總是情有獨鐘的，一輩子省吃儉用買彩票，就是一個證明。 那好吧，我也不能免俗，跟著人云亦云吧——好在，我多少了解一點茅盾文學獎，而且，讀過差不多40年來的獲獎作品中的大部分作品。 周克芹（1936-1990） 茅盾文學獎是中國當代最具影響力的長篇小說獎項。第一屆茅盾文學獎評選出來的獲獎作品是《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東方》、《李自成》、《芙蓉鎮》、《將軍吟》、《冬天里的春天》六部。這些書當年我都讀過。我那個時代的人，幾乎都讀過。因為1980年代是“文學的春天”么，那時候沒有互聯網，雜志報刊也不多，所以，愛讀書的人就把這些作品都讀了。 六部書里面，我最喜歡的是《芙蓉鎮》、《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李自成》三部。《芙蓉鎮》、《徐茂和她的女兒們》后來被拍成電影或者電視劇，影響較大。《李自成》卻沒人拍，所以影響力要小一些。其實，姚雪垠寫得相當給力，非常棒！幾十年過去了，我至今記得小說中描寫李自成在商洛山中屯兵的時候，聽到山中虎嘯的描寫；還有他和張獻忠谷城相會的精彩描寫。他去尋訪盧氏舉人牛金星的過程，以及老神仙尚炯說服牛金星出山跟著闖王“鬧革命”時，一邊扒拉炭火盆，一遍裝作漫不經心地吟哦“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畫面…… 《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是四川作家周克芹的作品。周克芹本名周克勤。這部小說寫了農民許茂和他的幾個女兒的故事。有人說它是政治小說，為“三中全會”和“農村生產責任制”背書，我不認為是這樣。我覺得作家對人物心理、情感的描寫，對農村生產、生活的描寫，非常逼真，震撼人心。特別是小說中描寫的小姨子愛上了姐夫的曲折情節、矛盾心理、和樸素、純真、善良的形象，牽動人心。在那個年代，這樣的故事情節，真的是讓人過目難忘！ 古華在《芙蓉鎮》里面對湘西民風民俗的描寫，對芙蓉姐姐胡玉音的善良、美麗、勤勞的描寫，吸引了很多讀者。現在，芙蓉鎮不早就是驢友和文藝青老年們的明星景點了嘛！
第二屆茅盾文學獎評選出來的三部作品是《黃河東流去》、《鐘鼓樓》、《沉重的翅膀》。第三屆評選出來的是《平凡的世界》、《少年天子》、《穆斯林的葬禮》、《第二個太陽》、《都市風流》。這兩界的獲獎作品里，《第二個太陽》我沒有讀過，其他都讀過。而最喜歡的作品，相信大家都差不多。除了《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禮》之外，我還特別喜歡《沉重的個翅膀》、《少年天子》兩部。《少年天子》是凌力先生寫的關于清代順治皇帝的長篇歷史小說。在讀這部書之前，我在鄉間四月的麥田里，在泥土溫暖濕潤的氣息混合著揚花的小麥清淡的香味里，連續一個星期讀完了凌力先生寫的關于捻軍歷史的長篇歷史小說《星星草》。我很喜歡她的文筆，所以，她的《少年天子》出版之后，我第一時間跑到書店買來讀。后來，由于二月河寫清代帝王系列名聲大噪，很多人都去讀二月河的書了，凌先生的這部《少年天子》，讀的人相對要少一些了。 《穆斯林的葬禮》是霍達先生的力作。這部書和她的《未穿的紅嫁衣》我都喜歡。最早版本的《穆斯林的葬禮》封面有一彎新月，豎排版的漢字書名和橫排版的阿拉伯文書名。打開封面，扉頁是手繪的霍達先生的肖像，以及她的簽名。非常雅致。序言是冰心先生作的。正文之前，有一段引用的穆斯林葬禮上的禱辭。因為新奇，當年我曾經背過這段話——啊，安啦！寬恕我們這些人：活著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啊，安啦！在我們當中，你讓誰生存，就讓他活在伊斯蘭之中；你讓誰死去，就讓他死于信仰之中。啊，安啦！不要為著他的報償而剝奪我們，并且不要在他之后，把我們來做試驗！ 這部書寫了韓子奇和一對穆斯林姐妹之間的愛恨糾葛，寫了三代人幾十年間的人生變遷，其中有和平、有戰爭，有中國、有外國，有北京的穆斯林、也有老北京的街坊……而最讓人揪心的，是那個冰清玉潔的穆斯林姑娘韓新月，讀到她死去的時候，我曾經偷偷地掉眼淚——那是我畢業實習的日子里，上班時間在辦公室偷偷讀的。 關于《平凡的世界》，我就不必多說了吧。這部書熱了幾十年，話題說的夠多了。我只說我的一個判斷：《平凡的世界》是改革開放40年間最受一般讀者歡迎、對普羅大眾影響最大的長篇小說。 需要說的是張潔的小說《沉重的個翅膀》，沒讀過的趕緊去讀讀，非常好。張潔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去了》、以及《愛是不能忘記的》、《無字》（第六屆獲獎）等，都值得一讀。 第四、第五屆獲獎作品里面，我最喜歡的是第四屆的《白鹿原》、第五屆的《塵埃落定》。雖然《長恨歌》、《白門柳》、《抉擇》都不錯，但讀過之后，感覺沒有《白鹿原》和《塵埃落定》那么有魅力。 《白鹿原》就不要說了，都知道。我讀的是第一版的，從版本意義上說，這一版值得保存。《塵埃落定》倒是值得一聊。阿來這個作家的名字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土司這個名字在讀《南行記》時雖然了解一點，但總覺得是隔紗窺人，讀過《塵埃落定》之后，算是對土司的生活和土司制度的變遷，有了比較明確的認識。君特·格拉斯寫過一部小說《鐵皮鼓》，之前我讀過。讀《塵埃落定》的時候，時不時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因為兩部小說的故事情節，都是從一個“傻子”的視角展開的……另外，《塵埃落定》這部小說的名字很有意思，誰是塵埃？誰落定了呢？當年我和同事為此曾經爭得面紅脖子粗！現在想想，那時候真是年輕氣盛啊！ 
4 從第六屆開始到第十屆，我特別喜歡的茅獎作品越來越少。六、七、八三界的獲獎作品總共有十四部，除去《東藏記》和《你在高原》兩部我沒讀，其余十二部我全部讀了。這里面，如果說喜歡的作品，我想了想大概有兩部，一部遲子建的《額爾古納河右岸》，另一部是麥家先生的《暗算》。 《暗算》的故事，這幾年電影、電視拍的夠多了，大家都知道。《額爾古納河右岸》好像知之者不多。這部小說我是在出差途中斷續讀完的，時間大概是2005年冬天吧。小說首先發表在《收獲》雜志上，后來才出單行本。雜志一出來我就到曲靖市郵電局書報亭買來讀，那段時間我在云南曲靖出差，每天回到賓館，同事們都在電視上看《亮劍》，我躺在被窩里讀《額爾古納河右岸》。我喜歡故事的優美和文筆的清新，像額爾古納河的流水一樣，像鄂倫春林子里的清晨一樣，那真是別一種醉人的閱讀體驗啊！ 劉震云的《一句頂一萬句》我讀了一半，不想讀了。這部小說也是先在《人民文學》上連載，然后才出單行本的。劉震云的小說，我最喜歡的是他早年寫的那幾部，像《塔鋪》、《新兵連》、《一地雞毛》等。從《溫故1942》和《手機》開始，他的小說就沒有以前的有趣了——這當然是我自己的感覺！ 賈平凹的《秦腔》我在山西五臺山出差時讀完了，也忘了。反正就是陜南山地農村里那些事吧。賈平凹的小說、散文，早年我讀了不少。讀多了，就能發現他作品在情節、細節上的串通之處。有時候一個細節，這部書里寫了，那部書里面又出現了……給人感覺像身邊熟悉的人聊天聊穿幫了一樣……總之，沒啥印象了。就記得《秦腔》里面也有一個貌似“傻子”的人物，叫引生吧，好像。跟《鐵皮鼓》和《塵埃落定》有點雷同。 莫言的《蛙》后來是獲得了諾獎的。我記住的是里面描寫吃煤的情節。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人會吃煤。但是我愿意相信，莫言沒說謊。從理論上說，人餓極了，什么不吃呢？還有小說里面關于計劃生育和蛙繁殖的描寫，結合現在的二胎政策，我覺得莫言很有眼光，有思想，有情懷。他那一代的作家，幾乎沒人在作品中敢寫或者有能力寫這個沉重而宏大的命題。他獲得諾獎，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第九、十兩屆的獲獎作品，我一部也沒讀過。不想讀了。沒讀過，自然也不敢胡說什么了。可是，從內心深處我愿意說，獲獎的作品都是偉大的作品，是我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讀者，所以，沒有閱讀的興趣了。 但是，漫長的歲月里，我喜歡反復閱讀以前那些獲獎作品，譬如《平凡的世界》、《白鹿原》、《芙蓉鎮》、《沉重的翅膀》等等。甚至那些沒有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小說，有的我一樣愛不釋手，譬如《滄浪之水》、《英雄無語》、《曾國藩》、《馬橋詞典》、《黃金時代》、《饑餓的女兒》等等。
5 近四十年來，茅盾文學獎評選的獲獎作品大概有46部，其中80%我讀了。西川說：偉大祖國，需要偉大的人民；偉大的詩歌，需要偉大的讀者。”我雖然算不上一個合格的讀者，但這個閱讀量讓我飄飄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于是就特別想聊聊我的感受。 ①也許是思想隨著年齡老化了，我感覺以前的獲獎作品對生活的反映力度、深度、廣度，以及對讀者的影響，都比現在的大。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平凡的世界》、《白鹿原》等。 ②以前的作品，讀完之后除了震撼和滿足之外，有些觀點、名言會影響讀者至深至遠。譬如《平凡的世界》里面那句“像牛一樣勞動，像土地一樣奉獻。”《白鹿原》里面朱先生說的那句“房是招牌地是累，攢下銀錢是催命的鬼”，“誰要走不出這個原，誰就一輩子也沒有指望了！”等。這些話雖然樸素簡淡，卻直擊要害，高度概括了人生的哲理。 ③也許現代人生活節奏快了，互聯網讓人們享受的信息豐富了，所以讀小說的人就少了。同時，由于生活的碎片化和個性的自由化，現在的小說在表達生活上也沒有從前那樣的準確和深刻。 ④《白鹿原》的扉頁有一句話是：小說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的秘史！我覺得時下的小說做不到這點，不要說一個民族的秘史，一類人或者一群人的秘史都做不到。社交媒體發達的今天，人人都在自我曝光，自我表達。還有秘史嗎？真正隱藏于內心深處而不愿意表達，或者不愿意輕易表達的心靈秘史，作家們抓不到，也不愿意鞠躬盡瘁地去體驗、尋找、捕捉。所以，表達不到。這大概是人們覺得小說越來越娛樂化而不愿意讀之的原因之一吧！ ⑤路遙為了寫孫少平在大牙灣煤礦的生活，寫井下采煤的生活，他深入到銅川陳家山煤礦和鴨口煤礦一住幾個月，跟工人一起下井，一起生活……因為有了生活基礎，有真切的感受，他的筆下才有力度和藝術的真實，才能經久不衰地放射著藝術的魅力。現在的作家好像是不會下這樣的“笨”功夫了。而且，這幾屆茅盾文學獎里面，無論主人公還是作家本人，農村和農民背景的幾乎絕跡了。 …… 寫到這里，忽然聽到窗外蛙鳴如鼓。正是秋高稻熟的季節，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一片蛙聲之中，我也呱呱兩聲，祝福獲得茅盾文學獎的作家們！雖然我不認識你們，但我的朋友們都在興高采烈的祝福你們，我也和他們一樣。我愿意相信：你們是杰出的！
編輯部聲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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