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這個世界不僅存在自由市場經濟邏輯,還存有物極必反的道理。當越來越多的人成為失敗者,那么離“打土豪、分田地”的日子就不遠了。 
近年來,“窮人思維”成為批評窮人的一個被廣泛認可、追捧的熱詞,“你窮是因為你窮人思維”、“你缺的不是錢,而是思維”、“窮不可怕,窮人思維才可怕”、“窮人思維正在毀掉你的人生”······類似這樣的話語一刀刀砍向窮人和害怕貧窮失敗,在社會中拼搏、焦慮、掙扎中的人們。 不可否認,就一個個單個個體而言,確實富有富的道理、窮有窮的原因,甚至對某些個體而言,他窮看起來就是“活該”,是“罪有應得”的,別人富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把貧富整體放在社會發展的大坐標來看,結論則會有所不同。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世界貧富差距愈演愈烈。以下幾組數據足以觸目驚心: 據國際慈善組織樂施會的報告,2017年,全世界勞動人口中每創造10美元財富,就有超過8美元的財富流入世界上最富有的1%群體的口袋;全球82%的財富流向1%人口,這1%的人口也是世界最富裕的人群。與此形成強烈反差的是,處于底層50%的人口財富收入幾乎顆粒無收。 而從2010年到2017年,僅七年時間,全球億萬富翁們的財富以每年13%的速度增長,比普通勞動者工資增長率高6倍之多;雖然從歷史發展的縱坐標來看,整體而言,全球人民生活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要富足,但普通勞動者的工資年均增長率僅為2%。 2017年瑞士信貸的全球財富報告顯示,去年全球財富總額增長6.4%,達到了280萬億美元。但這些財富更多集中到了少數富人手里。占比不足全球總人數1%的3600萬位百萬富豪擁有全球46%的財富。而占全世界總人口70%的35億人,其財富低于1萬美金,這70%的人口擁有全球財富竟然不到3%。 意大利經濟學家巴萊多曾經提出“8020定律”,指出社會20%的人擁有全世界80%的財富。上面的數字顯然遠低于這個定律。貧富差距和財富集中的速度超出想象。 英國一份報告顯示,從2008年開始,這十年內全球最富有的1%人口財富以平均每年6%的速度增長,較世界其余99%的人口財富3%增速快得多。若任由這種情況持續,全球最富有的1%人口將從目前140萬億元的財富增加到305萬億美元的財富。到2030年,擁有財富最多的1%人口將會占有全球2/3的財富,貧富懸殊將達至最高“臨界點”。 就中國而言,貧富差距和財富集中情況總體上和全球大勢相符。
自2000年來,全球超高凈值人士(凈資產超過5000萬美元)數量增加216%,其中,中國超高凈值人士數量增加100倍,2016年達到1.1萬人,比上年增加了640位,位居全球第二位,僅次于美國,占全球超級富豪總數的9%,也僅次于美國。 中國的造富運動,無論從人數上,還是從財富總量上,均令西方瞠目,完成了資本主義國家一兩百年的歷程,暴富程度堪稱刷新人類經濟史。 然而,中國暴富的另一面卻是窮人的相對貧困,這相較30年前眾所周知的貧困狀態而言。 即便如此,貧富差距依然觸目驚心,盡管國家統計局公布的2015年基尼系數僅有0.462,創下12年來最低(2016年是0.465,比2015年提高了0.003),但從中國財富中位數(較平均財富更能反映貧富差距)僅為4885美元,遠低于美國財富中位數44977美元,卻更能折射出中國貧富差距的程度。 上述狀況意味著,全世界少數富人越來越富,越來越多的人淪為相對貧困甚至絕對貧困群體。而這不是簡單的“窮人思維”、“富人思維”的差別就能夠概括得了的。 
然而,不管怎樣,貧富差距之痛從不會停留在冷冰冰的數字層面,而是從經濟問題蔓延到全球政治領域,再演化成社會危機,帶來全球問題的集中大爆發。 從美國最不可思議的一次總統大選,到世界其他國家領導人的“爭相”下臺;從讓歐洲焦頭爛額的難民危機,到層出不窮的恐怖襲擊;從中國社會的“折疊”,到困擾中產階層的焦慮癥,這一切問題的根源,都在指向同一個命題——貧富差距。 當似乎“不靠譜”的特朗普當年打出“美國優先”、“反對移民”、“反全球化”競選口號,竟喊出美國99%普通民眾的心聲,激發起中產階級塌陷的共鳴,牢牢抓住了那些受教育程度在大專以下、年齡在45歲以上、年收入在5萬-20萬美元之間的白人中產階級選民的選票——他們是貧富分化中的失敗者。 在意大利,其2016年公投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國家內政的變化,但背后的原因也是中產階級規模下降,帶來民粹主義泛濫,當40%意大利年輕人都無所事事,僅靠家庭或政府的補貼生活,他們很難對政府保持耐心。 在中國,尚未形成相對穩定的橄欖型社會,卻先形成了兩頭大、中間小的葫蘆型社會。 一方面是在社會加速分化中,中產階層有隨時被拋入底層當中去的風險,如大病返貧、教育比拼,所謂一億中產階層被不安與焦慮緊緊攫?。?/p> 另一方面是底層群體又因階層固化、進入“拼爹時代”而失去上升通道,兩廂疊加形成平靜水面下的洶涌潛流。 根據《下流社會》一書理論,當中產階級逐漸消失,社會階層出現“上流”與“下流”的兩極化現象,就會造成嚴重的社會不穩定。 
貧富差距竟然如此勢不可擋,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從表面上看,這種狀況可歸因于全球低利率背景下,過剩貨幣帶來資產爆炸,以及通貨膨脹洗劫財富縮水。 金融危機之后,全球央行“無節操”放水,然而,在實體經濟低迷背景下,經濟修復進二退一,央行為迎合“政治正確”又不得不保持寬松,越來越多的流動性進入優質資產,顯然擁有資產的富人財富繼續增長,沒有資產的窮人變得越來越難翻身。 而從根本上看,市場經濟的本質就是優勝劣汰,呈現出最冰冷又無處不在的規則——馬太效應——強者愈強,弱者愈弱,市場中的多數人被邊緣化。 在過去,工業經濟的機器化大生產曾把手工作業者邊緣化;在當下,技術化、全球化、資本化讓馬太效應更為凸顯。 機械化、自動化、信息化、3D技術和機器人的使用,一方面減少了無技術勞動者的需求,出現所謂“無就業增長”;另一方面技術水平不同的勞動者收入差距日益擴大,從而導致貧富差距拉大。 全球化讓資源、稟賦在世界范圍內實現自由配置,而市場的競爭又必須建立在差異基礎之上,如勞動力成本的差異、稅收的差異、資源的差異……為了在全球化內獲得更大的優勢,必然要強調這種差異,自然跨國企業流向優勢資源,加大國與國之間的差距。 正如前世界銀行經濟學家布蘭科·米拉諾維奇,通過研究1988年至2008年間100個國家的個人收入數據,得出全球化時代帶來全球不平等的結論。 由于資本的回報率遠高于經濟增長率,玩資本猶如滾雪球,越滾越大,越大就越容易達到規模效應,從而獲取更高的超額利潤。
比如,股票在一級市場發行上市的過程中,通過資產評估、溢價發行能夠實現高市盈率以及上市后價格的飆升?,F實中,很大比重的富裕人群能夠參與到一級市場進行投資交易,將所擁有的企業上市,并在一級市場上發行股票,就可以大幅提升財富規模。而普通人群只能投資于二級市場,在中國當下的資本市場中,還往往血本無歸。如此一來,贏者通吃,勝者為王。 因此,簡單地把貧與富歸結為思維問題同樣也是陷入了思維誤區,沒有看到全世界經濟社會發展大格局的演變。 基于此,南都觀察的《我非常反感“窮人思維”這四個字》還是很中肯的一篇文章。 
接下來的問題是,面對貧富差距拉大和財富集中的必然,究竟該怎么辦?任由其自然發展下去顯然是不行的。畢竟,這個世界不僅存在上述自由市場經濟邏輯,還存有物極必反的道理。當越來越多的人成為失敗者,成為貧富差距中的99%,那么離“打土豪、分田地”的日子就不遠了。 當下富人想跑,窮人想鬧的思潮已經預示了未來問題的嚴重性。要知道,一個富人流失的國度,顯然是沒有未來的國度。 對于中國來說,當下面臨的悖論是,一方面必須繼續市場化改革,越過市場經濟臨界,而這必然將加速貧富差距矛盾的爆發;另一方面還得勾兌落差,兩頭安撫,相對公正地進行分配,調節馬太效應的過度發展導致的社會失序。 能否處理好這兩大悖論關系,直接影響中國未來的發展面貌和發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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