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大鋸,拉大鋸,姥姥門前看大戲?!边^年時從一家童裝店的音響里,忽然聽到了這首熟悉的童謠,不禁讓我想起童年看戲的情景來。 小時候是常??磻虻?。那時規模大一點的村莊都有自己的戲班子,每年春天和農閑時節,都要聯合起來在各村進行連續幾天的巡回演出。春節一過,在姥姥家門前——一個小山村的村頭空地上,就會搭起一個高高的戲臺。初三一大早,姥姥就派表哥來接我了。依稀還記得未出閣的姨,抱著我站在長凳上,從人頭空隙里向臺上望,就看到一個古裝美人,從幕后出來了。頭上神氣活現地豎著兩根長長的野雞翎。她翹起蘭花指,捏住那羽毛向后噗地一甩,就開始咿咿呀呀地唱起來?!翱?,阿珍扮演的穆桂英,”還記得姨帶著羨慕的神色,指著臺上對我說。我不明白住在姥姥家隔壁的阿珍,怎么變成了“木頭精”,在懵懵懂懂中,被別的大娘嬸子們接過去,抱在懷里。她們買了五分錢一串的冰糖葫蘆塞給我,我立刻對那晶瑩剔透的事物發生興趣,覺得看戲真好,我希望天天看大戲。 但此后不僅不能天天看戲,而且看戲確乎是漸漸的稀少了。不是不想看,而是沒戲看,村里的戲班子都解散了。記得有意念年底,有消息說縣里劇團和鄉文化站聯合進村演出,鄰里間奔走相告,連父親在幾十里外的集鎮上結識的一個熟人,也帶著兩個女兒住到了我們家,等著看大戲。到了開演哪天,村人多數是全家出動。看臺周圍盤腿坐著一圈人,再外面是站著的人,最后面是一堵站在長凳上的人墻。連場地周圍的柴垛、樹杈、斷墻上都掛滿了興味盎然的孩子。我好不容易瞅個空兒鉆進去,正看到鄉里的文化站長扮作陳士美,俯首系頸站在臺上聽那苦命女子的控訴,另一位會寫文章的劉家二叔則端坐臺側,抱一把破二胡拉得如癡如醉。 當我從街頭巷尾走過,偶爾聽到老人們嘴里溜出的幾句拉魂腔并能漸漸品出個中趣味時,戲和童年一樣已經遠遠地離我而去了。直到在省城讀書臨近畢業的那個冬天,正趕上戲劇節,為了提高我們對文藝的鑒賞力,學校幾乎每天晚上都組織我們去看戲,實實在在地過了一把看戲癮。 戲劇與現實人生是那么相似,又是那么不同。與人生相似的戲因其熟悉感而引起一顆心靈的觸動,與人生相異的戲則相對展示出一種無法企及的理想化的境界。且不說從戲中怎樣看到從前看到夢幻,單單是看過一場戲后的那份愉悅與放松,就足以讓一段看戲時光,成為在長長的庸常生活中被深深懷念的理由。 (本文作者:張林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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