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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 緣 Ⅰ．緣起 與車結緣，始于五年前。那時任教六年級畢業班，班上有一家長是駕校教練，語文、英語老師帶著學校里的幾個同事，先后組團拜他為師，都順利拿到駕照。和他學車的同事，人人都說這教練好。辦公室里，坐我前面的小妹和坐我后面的大姐聽得心癢癢的，伙我結伴同行。瘦小的我，一向視汽車為洪水猛獸，百般拒絕。怎奈她倆前后夾擊，萬般勸說。一個曉之以理：“找個熟人教練，人家礙著學生家長的身份，好歹給們留些面子，教得耐心些，們也學得輕松點。”一個拋出狠話：“你都是中年大媽了，車感能好到哪里去？現在不學，以后碰到個脾氣不好的教練，被人家大呼小叫地訓斥，你喜歡？”想到自己上班二十多年來，時不時訓訓小學生，已成家常便飯。某一天，自己成了小學生，被老師訓得鼻塌嘴歪眼淚汪汪的，著實不習慣。旁邊的同事也提醒我說：“教練的小孩已經上六年級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現在學，畢竟還有兩個伙伴呢！”于是，在我們辦公室里，組建了姐妹花三人學車小分隊。 學車以后才知道，其實駕校教練并不都像外面傳言的那么急躁。教我們的吳教練指導細致，談吐幽默。和他學車期間，我們在他車內，不知留下了多少歡聲笑語。吳教練不僅沒有訓斥過我們三人，我們也從未見過他訓斥過其他任一學員。
話說“癡人有癡福”，路考時，我竟有幸成了這樣的“癡人”。我被分到的那一組，共九人，八男一女。前面三個壯漢前赴后繼一一犧牲后，一弱女子戰戰兢兢地上場了。在考官威嚴冷峻的逼視下，她抖抖索索地握住了方向盤，既像抓住救命稻草，又像握著已經引爆的炸彈。她小心翼翼地前行，最后竟歪打正著，順利通過。后面的五個男子漢，居然也無一人通過。小女子以“九分之一”的概率創造了奇跡，心花怒放，在八個硬漢的哀嘆聲中，她不敢露出笑臉，只把腰板挺直了一些。 教練女兒小學畢業前夕，我們三人也先后拿到了駕照。五年來，坐我后面的姐姐，兒子有車，她雖偶爾開開，因為膽大心細，技能不減當年。坐我前面的妹妹，當時家里有車，她趁熱打鐵，索性上下班都開起了車，現在，她已成了老司機。只有我，五年來，從未摸過方向盤。路考時的壯舉也羞于提起。 前三年，駕照安安靜靜躺在抽屜里，一如我平靜的心。后兩年，再看到駕照，心中不免升起絲絲愧疚，因為家里買了車。雨雪風暴天，再蹭親朋好友的車，總把“羨慕敬佩嫉妒”送給開車人，只把“遺恨”留給自己。 Ⅱ．結緣 暑假里的一天晚上，我突然心血來潮，對女兒她爸說：“今天起，拜你為師，教我練車吧？”那人爽快至極，一口答應。中國人大多好為人師，估計他也不例外。偽教練，終究也是教練啊！ 教練開車載我去縣城東邊的開發區，因為那兒行人車輛都很少。行到一空曠路闊之處，方讓學員坐上了正駕座位。開車前，按教練的指示，我一一做好了準備。正式開車了，我先深吸一口氣，再輕踩油門，車子緩緩開動。雖有教練在側，心仍止不住地一點一點地下沉。繼續慢慢前行，下沉的心里竟又升起了絲絲驚喜。突然覺得，一路欣賞的音樂已不再好聽，請教練幫我關掉。為專心練車，又請教練把我的手機調成靜音，放在后排座位上。練車半小時，教練已多次警告：“握穩方向盤，不要占兩個車道！”原來，短短時間內，學員已形成了自己的開車風格——車子不知不覺地向右偏行。她抗議道：“我不是霸道的人！你只要說壓線了就行了。”后來，“壓線”聽多了，學員的小心臟又受不了了，向教練建議道：“我再開偏了，你不說話，敲兩下車窗，好不好？”教練從語言警告轉為動作提醒，學員自己也有意調整，終有好轉。之后想想，我開車總是不由自主向右偏行的緣故，潛意識里也一定覺得保自己的命最要緊吧。 練車途中，教練的手機上，微信短信偶爾發出“滴滴”的提示聲。我說：“這些聲音影響學員專心學習呢！”教練無奈，把手機調為“靜音模式”。一會兒，教練的手機又變成一只巨大的螢火蟲，在我眼前 ，不時閃出熒熒綠光。又說：“這些光閃得學員心煩意亂呢！”教練認死學員狠，又把微信調為“消息免打擾”。看來，只有無聲無息無光無色的車，才能安放學員那顆叮叮當當的心。 在開發區練了近兩個小時后，學員感覺已漸入佳境。可惜女兒學校要下晚自習了，我們必須回家了。因為意猶未盡，我斗膽提出讓學員開車回家的請求，教練一口回絕，還氣呼呼地說：“你嚇昏我還不夠，還準備嚇死我？”學員極不情愿地讓開座位，幽幽地說：“明晚，讓我自己開回家，好嗎？” 重新坐到副駕座位上。窗外，月上柳梢，樹影婆娑。涼風襲來，清新舒爽，我聞到了盛夏夜晚的味道。沙沙葉響，吱吱蟬嘶，啾啾蟲鳴，呱呱蛙歡，不絕于耳。這大自然的交響樂，是我小時候百聽不厭的啊！剛剛練車時，居然都聽而不聞。摸摸后背，汗濕一片，之前竟也渾然不覺。是“專注”還是“緊張”？或許兩者兼而有之吧。 Ⅲ．續緣 后面幾天，一吃過晚飯，就拖著教練陪我練車。從開發區到城區，從集鎮到鄉村，從淮江大道到233省道，一路留下了我努力的身影，我的膽量隨車技與日俱增。常于女兒晚自習后向她高聲顯擺：“你媽開車經過你學校西門兩次，南門三次，跨越寶射河大橋四座，安全通過十字路口N次……”女兒特懂事，總把大眼睛里閃爍出光亮回應我。某日晚，開車去小官莊鎮拜訪初中同學芹，我邊吃水果邊自夸：“我練車到這兒，到你家摸個門。”約一小時后，我在同學和她女兒瑩的注視下啟動了車。回來路上，眼前浮現著瑩美麗的身影，耳畔回響著芹親切的話語。周六下午，車載家人回魯垛魯莊老家，一下車，我就向八十多歲的老父母報喜：“今天的車，是我開的！”滿頭銀發的老人露出孩童般的微笑，不由想起自己小時候手捧獎狀回家的情景。老家門前，開滿鮮花，百日菊姹紫嫣紅，鳳仙花搖鈴歡笑。我們在花前合影，老父母笑得幸福又拘謹。 練車十晚，不辨黑白，只識紅綠；無問東西，只分左右。去時晚霞映天，歸來繁星點點。稻香荷香，芬芳撲鼻；蟲叫蛙鳴，此起彼伏；浩瀚碧空，月明星稀。大運河邊水聲靜，無名道上風景幽……這是鄉村夏天的夜晚，是我夢里童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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