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追念五十多年前蚌埠淮河二小光陰的師生合影。 一幫老蚌埠街的孩子,由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出發,定格在2020年1月1日。 中間被學生們很尊敬的圍坐著的那位老師叫蘇磊。 據說當年因得罪了學校負責人而被下放,貶作貧宣隊員。 我對貧宣隊幾乎沒有概念,那個年月工宣隊、軍宣隊管理學校的事情模模糊糊還有些印象。 因得罪領導而被穿小鞋、扒掉鞋的故事在那個時代時常發生。 最經典的段子是公社書記拍著模樣秀氣,當了代課教師的下放女知青的肩頭,很曖昧的說你好好干,我提拔你當供銷社營業員。 還有一件我親歷的例子:1980年我剛上班,參加教師大會,小城郊區教育科的頭頭拍著桌子罵:你們誰要給我搗蛋,我給你發配到杜集最遠的地方去。 氣勢洶洶,不可一世。 我在淮二時對蘇老師沒大有印象,包括那個弄權整人的什么負責人。 淮二有工宣隊,工人師傅比較淳樸,他們找個苦大仇深的貧大農來做憶苦思甜報告,扒著被狗地主家惡狗咬的疤痕給我們看,說著說著就走調到六零年鬧饑荒,慌得幾個工人老師傅忙把他架走。 能清楚記起來的就是一到四年級教我語文的胡老師,數學熊老師。 胡老師大眼睛,后來剪了齊耳短發;她是班主任,待我們可不是一般的兇,課堂稍亂秩序便橫眉怒視,拿著細竹片真敲真打。 熊老師就住華盛街東頭向陽路,時常見到。個子不高,聲音響亮,一把尺子很利索的在黑板上作圖,兇起來卻是個紙老虎,講臺上敲斷木圓規也鎮不住。 我們照舊在下面接頭接耳、嘻嘻哈哈。 誰讓她只是空喊而不真下狠手呢? 大約上到戴帽子的初一,我們搬上了二樓,語文換成高老師。 高老師住亞美巷,算是鄰居;他愛人姜老師慈眉善目的,很和藹。 好像我們亞美巷這一片地產解放前都是高家的,巷子里還殘存著高家花園一小塊,橢圓院墻門,帶著木雕的老式房子,玻璃花紋雕飾的一長溜木門,墻角有一小片竹林。 我們喊著“老白毛”的一位衣著考究的白發老太太,點著頭顫顫巍巍的在巷子里來去。 都知道她是資本家那樣的黑五類,看她要不屑的。 高老師的高和老太太家是否有關聯就不知了;但他穿衣講究,大背頭常做吹風,衣服熨燙有縫,一條淺色圍巾醒目著,皮鞋擦得錚亮。 很像大戶人家出來的。 他語文課上得抑揚頓挫。 哪怕是《半夜雞叫》那樣的淺白課文,經他錯落有致、繪聲繪色的編排,卻也是別有洞天的趣味。 一雙眼睛不大,特別有神,盯住你看便是一束光過來。 高老師是個有故事的人。 住在亞美巷一大間隔開的高大瓦房里,朱漆大門若是閉死,定是一桌麻將打得熱火朝天。 那個年月,打麻將是高危行為;要是有點彩頭被抓,直接做賭博處理。 我和他小兒高小林進去,他就擺手把我倆趕到里屋。 數學換成了柴老師。 初一(1)班班主任,我們是(2)班;嗓子有啞音,花白頭發,人笑起來瞇著眼,課上出一板一眼。 有個姓蔡的音樂老師老不能忘,他劍眉大眼,就是牙當門大了一兩顆,破了英俊相。 人極老實,背著學校手風琴進教室,絕不許你碰琴,寶貝疙瘩似的。 一段時間管校辦工廠,我們四五年級開始排在那里值夜班,看著室內溫度。 里間是制作的發酵的曲頭,做好了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放二十四小時日夜商店里賣。 有時他半夜過來查崗,怕我們呼呼大睡,或是惹是生非。 亞美巷里有我的同班同學,住三號商業局院子里的陸少峰,百貨大樓院子里的沈曉春。 陸少峰算術好,頭腦前額生得突出,在我們那一屆成績與我是難分伯仲,人寡言少語;沈曉春則是性子急話多,我們倆一高一矮上學去。 題頭照片里的一張張面孔皆似曾相識。 我努力的去追尋那一份熟悉,它卻又縹縹緲緲的離我遠去。 也是機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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