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人魚在天堂

小人魚在天堂

      小人魚在天堂來了杭州。這天是立秋日，云淡風輕，清澈的陽光照耀著吳越大地，月季、木槿搖曳，空氣里彌散著淡淡的花香。

       她是從嘉興月河過來杭州的，昨天是七夕夜，她的一組《月河情箋》讓月河一夜繾綣無眠，在己亥年最后的夏日里，留給了嘉興人民和各地詩人們溫馨、溫暖、甜蜜、幸福的粉紅色回憶。

     在杭州東站見到她時，她和她的女兒站在出口處的路邊等我，兩個人都穿著白色衣服，戴著白色花邊帽，晴空萬里下，像兩只年輕的白蝴蝶。

       或許是昨夜熬夜太深，今天上午又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到達西湖景區正是雷峰夕照，半湖瑟瑟半湖紅，粼粼清波，游船如織，湖畔金柳搖擺，湖里盛開著鮮紅的荷花，一幅優美舒怡的江南寧靜湖上秋光，并沒有給她倆帶來特別的亢奮。我笑語：小人魚在天堂，這回是真到了人間天堂。她笑著回答：西湖因我的到來，她應該倍感榮幸。只是這份厚禮，我要明天才可以接納——今天實在是又累又困，只想好好地睡一個覺。

       酒店訂在北山路附近保俶塔寶石山下的憶湖山莊。安頓好后，我們一起在附近的路邊粥鋪吃了個便飯，然后，她們回房休息，我回了租房。

       因臺風“利奇馬”過境杭州，當天夜里風大了起來，第二天一早的西湖變得焦躁不安。原計劃準備先坐游船游西湖的計劃也被迫取消。于是，我們租了一輛私家車，沿西湖兜轉了一圈。午飯時天氣變得惡劣起來，不僅風大，雨也從天而降，導致還未去看的景點不得不終止。

       返回途中，小人魚在天堂說車到斷橋了就下車，雨中步行游西湖。她女兒說一上午的游玩，身子感到有些疲乏，讓我們兩個先去走，她回酒店休息會兒，等精神足了再出來。

       晴湖不如雨湖，這話雖不一定對，但雨天里的西湖的確有在其他天氣里看不到的別樣風景，就說人人撐著一把雨傘用緩慢的步子走上斷橋這一景，就足以使西湖比在晴天里浪漫柔情了許多。還有湖里正在沐浴的荷花，隨風雨飄搖晃動著腦袋散發出清雅的香氣，頻頻向岸上的游客頜首微笑，濛濛煙雨的美感帶給人的是另一種體味不到的心曠神怡。只是這次稍有遺憾的，風雨實在大了些，吹得人手里的雨傘掌控不穩，路面的積水也有些深，濕了衣褲、鞋子。不過，對于蘇東坡的偶像，有著和蘇東坡一樣曠達胸襟，同樣是著名詩人的小人魚在天堂來說，這風雨來得再大也是恰到好處的。在蘇堤，當所有人都一身狼狽地抱怨這風雨時，唯獨只有小人魚在天堂是樂觀的，她的笑容和快樂感動著我們。此時，因她的快樂，西湖變得更加嫵媚秀麗起來。看著眼前這景這人，我想到了蘇軾和他寫的詞，一蓑煙雨任平生。

       旅游，在普通人的腳下和眼睛里一路走過和看見的，過后，僅僅只能從照片里得知當年這個人曾經來過這里，除此外別無其他。但于詩人，尤其是像蘇東坡、小人魚在天堂這樣的詩人，旅游于他們，腳下和眼睛里除了風景，更多的是文章和詩，他們給這處風景區、這座城市，這座城市里生活的后人們留下來的寶貴財富，讓一座城永久地記住了他的名字，讓生活在這座城里的一代又一代的人告訴外來的人，當年的他曾經來過這里。每一次對人說起，他們就倍感親切、自豪、幸福。

       小人魚在天堂只在杭州停留了一天，第二天中午就要上北京，可謂行程匆匆。可杭州自古好客，又有著一顆多情敏銳的心，知道遠方的客人來一回很不容易，走得又這么急，總覺得自己禮待不周，心有愧意。但客人去意已決，就算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可這回天是很有眼的，更是有情的，對小人魚在天堂這位優秀詩人的光臨，實在是不忍心讓她這么早就離開。

       當天晚上，狂風暴雨來得更猛烈些了，第二天更是地動山搖，致使從杭州開往全國各地幾乎所有的列車都停運，小人魚在天堂去往北京的那趟高鐵也在停運名單中，“逼迫”她無條件地退了票，繼續留在杭州。

       杭州對第一次來杭的每一個客人都說著相同的一句話：給我一天，我還你千年——邀請你去看一出《宋成千古情》，不然，于你于我，都將是一生的遺憾。

       我想，臺風把小人魚在天堂硬性地挽留下來，其目的主要有兩個，一是還她未了的心愿——西湖坐船；另一個就是讓她去宋城看一出《宋城千古情》歌舞劇。

       說也奇怪，當我們在網上訂好去宋城的演出票后不到兩個小時，狂風暴雨就停了，城市瞬間恢復了寧靜。似乎真的是上天有靈，知道遺憾不會再有了，也就放心了。第二天，我們接著游西湖，把這兩天受臺風影響未去成的景點都去看了。對小人魚在天堂來說，她始終鐘情的還是白堤、斷橋。這兩處地方，她一直樂此不疲，不斷來回地走，興致盎然。

       晚上觀看的歌舞劇《宋城千古情》，我和小人魚在天堂都身臨其境地感受了一回杭州的魅力。在心里，我感謝這次臺風把她留下來。一位詩人的到來，錯過觀看演出對她不是什么遺憾，但對一座城一定是遺憾。

     八月十二日白天是她們留在杭州的最后日子，天氣回到了她們第一天來杭州時的樣子，藍天、白云、清風、陽光。空氣里多了荷花、紫薇、凌霄等花兒的香氣。經過兩天兩夜的風雨洗禮，西湖更加的靈秀可人。湖水微瀾，一只只烏篷、游船畫舫像一首首精致的宋詞，坐在船上的人兒跟著水里追逐陽光的魚兒一起無憂無慮地逐夢，望江南、如夢令、滿江紅、水調歌頭……

       我們坐了一個小時的烏篷船，在水上游覽了西湖的旖旎風光。船朝岸的方向劃去時，風在耳畔呼呼地歌唱，這是他們杭州之旅的尾聲，是徐志摩的《再別康橋》——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送她們進站后，我走出大廳來到廣場，斜陽撒了一地的斑駁，幾只寒蟬在梧桐樹、柳樹上鳴叫。看著腳步匆忙凌亂來來往往的旅客，我突然無限傷感了起來——

       憔悴天涯，故人相遇情如故。別離何遽，忍唱陽關句。

       我是行人，更送行人去。愁無據。

       晚上八點，小人魚在天堂發來信息，告訴我，她們已安全上車，讓我勿掛，并用姐姐的口吻叫我保重自己，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加強身體鍛煉。

       站在陽臺上，放眼能看見西湖，一輪圓月高懸于空，腦子里始終回旋著這幾天和她們在一起帶給我的快樂，情不自禁想起了李清照的離別詞：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低頭再一次看了看這則溫暖親情般的文字，我眨了眨眼，忍了忍，終是沒有忍住，兩顆眼淚流了出來……

             2019.8.26 下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