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詩人》《長河文叢》特約選稿微刊 孫啟放詩歌欣賞 夜讀記 孫啟放 書架頂端那幾本積滿灰塵的書 有鐘乳探地般的隱忍 過往者被壓縮。而黑夜的胃 正在消化掉當日的歷史
我粗糲的閱讀摩擦出幾點火星 他們慢慢被點燃 如一堆受潮已久的柴禾 淡青的煙霧拂動稀疏的三縷長須 墨跡斑斑的青袍 烹茶和煮酒,情懷和心性 他們有各自的孤傲,互給白眼 見面定會撕扯 卻在我的無意閱讀中結成聯盟
他們老妖般存于當世 經驗,沒有排解新發現 而是更深地陷入 更深地洞穿從古至今的人性弱點 能夠感受到他們的害怕 一條冰凍的脊髓蜿蜒頭尾 他們所害怕的,于光天化日之下 野火一樣蔓延
我只是一位隨性的閱讀者 只能是拾取。烏青的臉 只能接受雨點般思想碎片的擊打 累積的夜讀是守護嗎? 我有點不知所措 惶惶然面對 他們為之深嘆千年的永恒悲哀 這淺雪 孫啟放 天氣預報,大雪的氣息蔓延 超市貨架上的蔬菜空了 我們所在的這家餐館 又進了幾桶油 廚師的白帽子也似乎白了許多 從早上,一陣緊似一陣的寒風中 我們就開始承受某種幸福了 席間,有人構思關于大雪的詩 很磅礴的那種 引發出一番酒的豪興 和朋友涌出門 燈光下散布的東西,好像不是真的 踩上去有焦脆感 如同剛才盤中的一道菜點 淺嘗輒止,可 為什么要失望呢 有時,失敗是值得肯定的 這淺淺的雪,恰似我今晚意外的薄醉 立冬 孫啟放 秋破,冬立 猶如暗箱操作的一瞬 我正好在這魔變的一瞬間醒來。
窗玻璃上有稀薄的霧氣; 我所見的一切事物都有稀薄的霧氣。 我看見中年水箱中最后一滴水 聚于龍頭,欲舍不舍,卻 總歸滴下,總歸無情。
我的詩歌正在秋冬對陣的傾扎中 不會魔變。 像一片影子,被無情壓縮 成色由灰到濃 而濃黑恰好是我期望的 恰好,可以淹沒季節的尖叫。
一場大雪已經不遠。 我得收束自己謹慎的預測 白茫茫大地 是否,真如我想象的那樣干凈?
不死的詩歌是游蕩的鬼魂 孫啟放 褪去這些詩歌的衣衫 我知道虛幻的意識從來不具重量 重壓從何而來? 強大的能量場從何而來? 不死的詩歌是游蕩的鬼魂 攜帶小包的炸藥 出沒千年 多維的空間啊 每遇上一次,都有熟悉的陌生感 如同前世相見 而我的身體究竟有多少條秘道? 這游蕩的鬼魂 怎能知曉所有的打開法門? 咒符,眩暈,隱秘的哭泣 宣泄或隱忍的快意 喚醒也是一種罪惡啊! 被扎穿的愉悅,于寡歡者是何等的僭越。 體內的嚴謹部分 從不與詩歌為伍的鐵律 藏匿帶著暖意的眼神 以存在的審判 對不存在的逃亡,實施邏輯上的赦免
朔月 孫啟放 沒有想過怎樣去改變 曾經的月影,飽滿的光 抱乖乖兔的女子 即砍即愈的桂樹 被斧擊震碎的窗玻璃見證了一切 甚至,一切之外的其他
朔月來時是如此平靜 月影如同收工 不會慌張,不會有喪亂之急 悻悻的吳剛磨斧去了 女子遁入黑暗 兔子進入蘑菇的環形山 沒有旁觀者
這朔月的天時 一切輕重皆可承受 這個世界,有吳剛式自虐供我選擇 亦有絲綢般的黑暗 亦有玻璃 承擔著不安中的明亮和尖銳 某老者說 孫啟放 那時小啊。他說 城外的法場殺人,都在傳:好看 帶著新鮮的害怕去看 萬頭攢動中看 看高臺上一個赤膊的人披著紅布 箍紅眼罩 還沒有弄明白 鬼頭大刀電光般閃一下 就一下 那血,呼一下噴出來 所有的人,潮水一樣后退 動手的人,身上濺一滴 就是菜鳥 懷惡念的人,襠和背盡濕 惡念也就消了 多好的教育方式啊 現在!他搖搖頭 電椅、打針,連槍崩也不見了 看過槍崩出的花白腦漿子嗎 瘆人,也起點作用 不見了,哎! 這世上,要有煞星 他突然用手比劃我的脖子 鎮惡的煞星啊,手藝精湛的劊子手 是,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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