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凌,教師,《讀者》等簽約作家,《語文報(bào)》等專欄作家。小小說傳媒簽約作家,數(shù)十篇美文被選作中考閱讀文或各種考試閱讀文,收錄進(jìn)寒、暑假作業(yè)、地方語文精英教材及多種課程輔導(dǎo)資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開》《時(shí)光深處的柔軟》《草也有自己喜歡的模樣》。】 小小說世界 每個(gè)人都有年老的一天…… 給我掛個(gè)牌牌吧 文‖張亞凌 “幾天前到處貼尋人啟事,人今天才找到。西溝邊。都死得硬硬的了。”父親一推門進(jìn)來就開始說道。“人老了,真恓惶,誰能想到,一出去,就回不來了。” 兒子在電腦錢前“挖坑”、聊天,聽見了父親進(jìn)門說話的聲音,只是沒有搭腔。父親的聲音一直很大,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聾子。兒子搖搖頭,撇嘴笑了。 兒子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小時(shí)候吧,一聽見父親的高喉嚨大嗓門,就覺得心里很踏實(shí);現(xiàn)在,父親一開腔,就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就像扔進(jìn)了一枚炸彈。他甚至害怕父親開口,特別是有同事、朋友時(shí),——父親大聲吼著的幼稚,真讓人受不了! “前一段吧,一個(gè)老婆走丟了,找到時(shí),死得硬梆梆的。現(xiàn)在,一個(gè)老漢又走丟了,尋見了,也死得硬硬的。好像年前還把一個(gè)老漢走丟了。”父親還在一個(gè)人繼續(xù)嘮叨著。 可能拄著鞋柜在換鞋吧。父親的手腳是越來越不利索了。不過,“人老話多”這一點(diǎn)卻是真的。兒子想到這兒,又是搖搖頭,依舊在挖著自己的坑,聊著自己的天。 “這才幾天?四五天前吧。才貼在電桿上尋人,人剛知道有個(gè)老漢走丟了。今天尋見了,就是死的。人的命咋就這么脆,說斷就斷了?唉——,越活越?jīng)]意思了。”父親還在自語著,似乎他才不在乎有沒有人搭理,有沒有人聽自己說話。 “真是的,隔一段就把老漢老婆丟了,一找到,還都是死的。咋回事?肯定也是找的人不積極……”父親的嘴就像壞了的水龍頭,只是咕嘟嘟地顧自流著,才不管有沒有誰接住他的話。 倒是兒子沉不住氣了,開了口,說轉(zhuǎn)回來了就進(jìn)屋歇歇吧,爸。 “我不累,歇啥?”父親接了句。“我以為屋里沒人呢,你還在呀。我都說了半天,咋不吱聲?”父親的聲調(diào)里有了明顯的情緒。“人老了,就惹人煩,惹人眼黑。” 兒子說不是呀,你一進(jìn)門就一直自己說自己說,我就插不上話呀。 “你不和我說話,我不就得和自家說?”父親又說,“我給你說清楚講明白,到我也啥都不知道了,你就給我胸子前掛個(gè)牌牌,真的走丟了,別人也知道往哪送。” 操那閑心干嘛,你這不好著哩。兒子的聲音從書房里傳了出來。再不要胡想,那是自尋煩惱。 “我給你說的記住沒?到我也啥都不知道了,你就給我胸子前掛個(gè)牌牌。聽見沒?” 哎呀呀,你操心就是多。兒子有點(diǎn)不耐煩了。你都啥也不知道了,不好好呆在屋里,還往出跑?不丟你丟誰?真是的。 “我要是真的啥都不知道,像人家說的老年癡呆了,咋能知道啥事能干啥事不能干?”父親好像較上勁。“你小時(shí)候我拉著你逛街,跟在你屁股后面到處跑,怕你有個(gè)閃失。你拉著我的手上過街?我拄的是拐杖……” 好好好,到你啥都不知道了,我給你胸前掛牌牌還不行?不就是掛個(gè)破牌牌的事,多大的事,又頂上牛了,犯得著嘛?兒子的語氣是明顯的不耐煩。 “那咋只是掛牌牌的事?還是破牌牌?你那破牌牌愛給誰掛就給誰掛去,反正我不要你的破牌牌。”父親像吼一般。 得得得,你又生氣了。兒子馬上從書房里跑了出來。我將來給你掛個(gè)……金的咱掛不起,掛個(gè)銀牌牌,總行了吧?不要叫人看到牌牌是銀的,再打劫了,人還更不安全了…… 父親獨(dú)自去了陽臺,兒子依舊不陰不陽不咸不淡地說著。 (寫罷這篇小小說,我也跟兒子說,當(dāng)我老糊涂了,記得給我掛個(gè)牌牌。好像人家說,都老了還胡跑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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